齊遨宇再次開口:
“雲中城孤懸塞外,雖然手段犀利,但地盤太小,資源不足,從糧食布匹到各種生活物資和器械原料,都要依賴各國貿易供給。之前楊烈一人一劍,足以抵得上百萬大軍,我們尚且懼他幾分。如今楊烈已死,雲中城又殘破不堪,已然不具備和各國頡頏的能力。只要我南曜諸國共進同退,想必他們不會認不清局勢。”
楚太子也道:“諸位,雲中城千年以來一直超脫於南曜之外,以軍械左右南曜各國的政局,將自己立於最高點。不瞞各位,楚國其對墨門如不滿已久。但因爲之前諸國大多有求於墨門,爲了整個大陸的和平這才一直忍耐。但眼下,已經沒了這個必要。現在墨門凋敝,正是打破墨門壟斷軍械的契機,若大家能夠態度堅決,一致要求墨門交出各種軍械技術,當然,最重要的是龍吼巨炮的製造技術,想必墨門無力抵抗。諸位對此有什麼意見?”
這一番長篇大論已經成功把衆人的注意力從齊國撤兵轉移到了墨門身上,衆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半晌纔有人開口:
“若是墨門就是態度堅決,拒不合作呢?我們如此一搞,一旦不成功,以後來自墨門的支持怕也是很難再有了。”
“使者多慮了。墨門若是如此不識趣,咱們也不必撕破臉,只要把通往雲中城的商路徹底掐斷,墨門沒有南曜的資源供給,就算技術再高明也沒用,時間一久,生存不下去,他們自然會服軟。”
衆人再次陷入沉默,低頭思索此計到底可不可行。打破墨門的壟斷技術對各國來說必然是有巨大的誘惑的,但是千年以來墨門一直與各國合作緊密。有些小國比如雲水,雲水近海,原本就地處偏僻加上面積也很小,基本沒有什麼經濟來源,而靠打撈海魚,從而煉製潤滑油供給雲中城幾乎已經成了雲水大部分的經濟支柱,若是徹底斷絕與墨門的交易,雲水國經濟大損,沿海漁民斷絕經濟來源,生活必然陷入困苦之中。所以處在這樣兩難的境地,一時難以下決定。其餘各國雖沒有像雲水這般,但都或多或少依靠着墨門。
再說楊烈一人一劍遊俠天下,不知救過多少人,更不知做過多少善事。各國誰敢說不欠楊烈人情,誰又敢說不欠楊烈人命?
真的要……和墨門撕破臉麼?
眼見衆人並未立即贊同他,反而陷入了糾結中,齊遨宇趕緊再加一把火:
“我知道在座諸位有爲難之處,不過權衡利弊,總歸是利大於弊。只要大家團結一致,墨門很快便會屈服,到時候大家依舊可以做朋友。於己無害,於交情亦無損傷,諸位還在猶豫什麼呢?”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紛紛轉向王佑。
王佑看着衆人目光,似乎只要他說一聲“是”剛剛楚太子所說的所有事就已經成爲了事實。
楚太子說的每句話都合情合理,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楊陌。楊陌作爲雲中城新任鉅子,現在掌管整個墨門,以他的性子,絕不會屈服於這種壓力,諸國這樣做只能是適得其反。不過如此一來,墨門也必然和南曜各國翻臉,到時候……
王佑心頭一動,已經有了主意,點首道:
“燕國雖爲南曜共主,卻也不能一意孤行。若是其餘六國都同意不往墨門商貿,那燕國也不會別調獨彈。”
就在各國在齊國宮中大肆討論如何對待雲中城時,由楊陌帶領的雲中城一行人也來到了齊國城牆下。
連日的趕路已經讓楊陌原本雪白的氈衣變成了灰色,束得整齊的頭髮也被吹的凌亂,雖然疲憊已經佈滿了雙眼,但是依舊不能阻止腳下堅定的步伐。此時的楊陌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認爲有着一腔熱血便覺得自己能勇闖天下的毛頭小子,經過戰爭,痛失親人,失去摯友與家園一重又一重的打擊,現在的楊陌懂得了分析局勢,趨利避害,周旋於各種人之間,儘管如此,但楊陌還是楊陌,該捍衛的底線,一絲都不會退讓,依舊秉承着墨門最初的理念,天命無親,兼愛世人。
他本意是單人獨闖,可是行至中途就被墨可爲帶了一批弟子趕上。按照墨可爲說法,楊陌既爲天命之子,理應得到這種保護,不可推駁,楊陌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服從。
楊陌與墨可爲帶着一衆墨門子弟站在城門下,仰頭看着城牆上的“三皇子”。饒是已經見過許多血腥場面的楊陌看見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開口道:
“當真是帝王冷血無情,親手足也能做到如此地步,令人心寒。”
楊陌尚且如此,那些初出茅廬的墨門年輕武者術者更不用說。唯有墨可爲似乎認爲稀鬆平常,向着楊陌開口道:
“人都是慾望的動物,大利當前,別說是兄弟,就是父母子女之間也會刀兵相向。況且,齊王這麼做,恐怕別有用心,他是想要藉此來震懾各國使者,樹立自己作爲新任齊王的威信吧?”
“唉,人心可畏。”
一路風霜,加上一來又是這樣一番場面,衆人疲乏,楊陌決定還是先安頓下來再去見齊遨宇。楊陌轉頭向身後一位高大武者,現在正扶着剛剛嘔吐了的術者開口道:
“韓彪,帶大家去咱們墨門的分堂。”
“遵令!”
墨門在各國都城都有自己的分堂以及聯絡點,既方便交易,也便於及時掌握各國動態便於支援。可是沒想到,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墨門分堂,讓衆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殘堆亂瓦間是已經倒塌了一半的建築,原本印在牆壁上的“墨”字現在也只剩下最下面的一個“土”。塵土飛揚間似乎還有工人在揮動着工具。楊陌走上前去詢問:
“請問各位,爲何要拆了這座建築?”
一名灰頭土臉的齊國工匠,聽見聲音,停下手中的木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氣喘吁吁的開口:
“這個地方啊,年久失修,前些時候有一面牆壁倒塌了,所以朝廷下令拆除。”
說完不等楊陌再次開口便自顧自的說起來:
“也不知道這房子是用什麼作爲的粘合,倒了的地方還好,沒倒的地兒了那叫一個難拆。真是,也不知道是誰造的,真是費勁。”
楊陌站在一邊尷尬的咳了一聲再次開口詢問:
“既然是因爲年久失修而拆除,那朝廷打算何時重建?”
“這我就不知道了,朝廷只叫我們來拆,沒說什麼時候重建。”
楊陌身後武者面露不忿,此處是墨門在齊國的據點,現在突然被拆除,似乎也沒有要重修的打算,這齊國赤裸裸就是在在向墨門示威。
韓彪向前一步便要開口,身前的楊陌手臂一橫,攔在韓彪胸口。
“鉅子!”
“別衝動。現在不是鬧事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很累了。”
順着楊陌的話,韓彪看向雖然風塵僕僕,精神不濟,但依舊互相扶持的堅持着的墨門衆人,握緊了拳頭,最終向着楊陌一鞠躬,便轉頭離開。
“你們幾個跟我來。”
從發現墨門據點被拆,到現在楊陌吩咐,衆人有條不紊的安排,墨可爲一直在一邊觀察楊陌。楊陌並沒有因爲一時的氣憤而衝昏了頭腦而是首先能照顧到身後的墨門衆人,這纔是一個墨門鉅子該有的樣子,墨可爲讚許的點了點頭,這個天命自己沒有選錯。
程勇做事的效率很高,一刻鐘之後,墨門衆人都已經在各自的房間休息下了。而墨可爲卻沒有去休息反而叫了一壺茶,坐在房間裡不緊不慢的喝着,似乎在等什麼人。
木質的樓梯發出“吱嘎”的聲音,隨後是一陣急促的“咚咚聲”,聽到聲音,墨可爲嘴角微微上揚。
他等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