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都督便是那個既有遠慮又有近憂的人。遠慮的是,如何帶着霏琳娜逃出生天;近憂的是,這尼瑪勞什子瓦匠活要幹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次日伊始,就是開工大吉。四五十個壯丁被鎖鏈一字型拉出門去,那些老家雀自然明白規矩方法,可不願意傳授給周宇這羣年輕人。
人心有的時候十分恐怖,所以會有那麼一句話“什麼?你覺得惡魔可怕?那我帶你看看人心!”
這些過來人不願意與人分享躲鞭子的技巧,而是看到別人捱揍心裡一通暢快,想的是好、太好了,打得再狠點兒纔好,老子當時就是這麼過來的,你們丫挺的也得過這一關。不過怎麼行?都是人下人,就都得過。
周宇嗤之以鼻,又不好發作。這裡與前世也沒什麼不同,看你遭殃落井下石的人大有人在、隔岸觀火的人卻也不少,鮮有能雪中送炭、救人水火的義士存在。即便有,也早被刑拘和罰款逼上了轉發朋友圈和尋求媒體幫助的絕路。
“哥,怎麼辦?”
傑朗在大都督耳鬢廝磨,弄得周宇好生討厭,急忙跳開了。不過沒辦法,只有傑朗與他在這一組,其他三個被分到了另一隊,此刻卻是帶往了高塔的對面。
“你們,添泥!”
所謂添泥,就是用泥灰混合物把這些骷髏頭骨粘合在一起,使之更加堅固,不會遇到風吹雨打就稀里嘩啦、癱倒一片。對面那一隊人應該就是負責刷漆了。
大都督不得不佩服水王漓的審美,他要用金漆來封繕這座萬魔塔,竟然還美其名曰雨神萬佛塔。用人的性命搭建起來的建築物,跟佛有個毛關係?佛要是知道了,非得下天雷劈死你不可。
“別說話,見機行事。不會幹,就學!”
照貓畫虎、依葫蘆畫瓢是新手最應該上的課。讓你報銷你不是不會嗎?學!找以前別人填過廢掉的報銷單,學上面每一欄怎麼寫。讓你辦會你不是不會嗎?看!看人家辦會的工作人員名籤怎麼打、怎麼擺,會議通知怎麼下,時間安排怎麼排。
傑朗機靈,奴隸出身的他與半吊子奴隸法克米相比也不遑多讓,只用了兩分鐘工夫便從爲首那個隊長手裡學到了添泥的精髓。用泥抹子挖、添、抹、去四個工序,一氣呵成、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看的旁邊幾個老炮眼如牛鈴,這倆小子哪裡是新手?簡直天生就是泥瓦匠,難道說軍曹嫌他們乾的不好,找專業的來給他們上課了?
他們哪裡知道,這些知識和手法傑朗在庫茲西亞幹了半輩子,大都督也在富倫手下練了何止千遍萬遍。周宇讓傑朗學,學的是流程和適應,至於超脫的那部分老炮兒們肯定比不了。他們是被逼無奈來做工,行動力肯定大打折扣;周宇他們是藉機蒐集情報,那還不撅着屁股幹才能有所建樹?
“嗯,不錯不錯!哈哈,你們倆簡直就是天生的奴才,是塊好料、好料!”
手拿鞭子本來想晨練一番的軍曹看到周宇等人的表現,滿意得鬍子都翹起來了。看來今天的進度,能往前趕一趕了,他也好向上峰交代。看他左右兩邊臉蛋不一樣大小,大都督心中暗笑,原來這小子也是捱了耳刮子的主兒。
這幾個泥瓦匠沒有軍曹想的那麼簡單,他們藉着登高上梯的機會不停地四下裡觀察,記載記錄着發生的一切。
雖然周宇對於醉花城王城的建築結構有一些瞭解,不過此時他交代下去的是,重點觀察門崗輪替的人次、班次和核心要害部位的漏洞與後門。
幹了一整天,回到牢房後周宇沒有休息,趁着守衛們放完了晚飯兀自飲酒聊天的檔口,與四人竊竊私語起來。同監的幾十人誰都不願意與他們混在一起,認爲這幾個白天賣命幹活兒晚上還不休息的傢伙簡直就是瘋子。
莫非是當奴隸當上了癮?
除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一整天都跟在周宇屁股後邊問東問西的,這會兒也不肯睡覺而是貼着大都督,聽他們幾人敘話。
“唉,我說小子,你趕緊上那邊睡覺去,小心一會兒我揍你!”
傑朗揮了揮拳頭,小夥子卻吐了吐舌頭,藏在周宇身後不肯出來。
“麻辣燙,你去那邊。”
麻辣燙?好奇怪的名字,幾人面面相覷。原來,這小夥子叫麻棠,大都督給人家簡化了變成三個字,說是好記。真是斜了褲衩了,倆字變仨字還叫簡化了!
“大人,觀察過了。監牢這邊的守衛白天是三班倒,午時換一次、太陽落山再換一次,夜裡的就不得而知了。午後那班人最少,入口處只有四人。”
“大都督,王城出入口那裡也看得到,換班次序與監牢那邊大體相同。不一樣的是,黃昏時大概有一頓飯的工夫只有一個小隊把守,其餘時間都是兩隊。我猜,他們應該是集中再吃晚飯。”
“大人,東西塔樓和寢殿那邊看不太清楚,不過通過守衛密集程度可以判斷,水王漓不在王城寢殿而是在西塔樓,那裡衛兵最多,戒備最森嚴。”
周宇搓着下巴,聽着四人的回報,與自己看到的結合在一起,縝密分析着。
“不是,水王漓不在西塔。在那裡的應該是,咱們要下手的那位!”
“什麼,大人?”
四人皆是一驚,按照常理分析,應該是哪裡守衛最多哪裡是大魔王的住處纔對啊!
“這裡是王城,全是老賊的親信心腹,他還擔心有人在這裡造反?再說了,半年來都殺了十幾波了,再多的起義將軍也殺完了。所以,老賊不會擔心有人對他下手,那戒備最森嚴、他最擔心失手的地方,一定是正主的居所。”
圖達、傑朗、班布爾、瑪夏四人一琢磨,一齊拍了下大腿,啪的一聲驚醒了三四米外熟睡的兩個獄友。他們罵罵咧咧,在周宇連忙賠上去的笑臉奉承下,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小點兒聲,不要命了?”
大都督瞪了他們一眼,繼續拿手裡的乾草當積木,擺起了沙盤。正待他要開口時,出乎衆人意料,周宇把眼罩向下一拉,一屁股坐在搭到一半的沙盤翻身就睡。臨躺下時還哼了一句:有人來了。
四人躺好不到五秒鐘,監牢外腳步聲傳來,緊接着火光通明。嗶哩啪啦的火把燃燒聲混雜着人說話的聲音從欄杆外傳來。
“大人,這批苦力還真不錯,看來是趕上得力的了,應該能按期完成,水王大人那邊咱們也算交代得過去呀!”
“讓你小子辦事,總是拖拖拉拉的,要不賞你點顏色瞧瞧,你還以爲水王大人是吃素的。”
“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
周宇背對着牢門,聽得真切但是不敢回身,此刻他在演裝睡的壯丁。
“那個、那個,還有那兩個,這幾個人都是好工匠。我今天親自驗過了的,一個頂別人五個。大人,可都是人才啊!”
不消多想,指的正是周宇五人,這小子昨天捱了打今天就突擊趕上了工期,看來巴掌沒白挨,大都督陰差陽錯竟然給他寫了功勞簿。
“再觀察兩天,若是可用之才,帶來給我使喚。”
發號施令的人口氣十分狂放,應該是很大的官階,否則軍曹不會戰戰兢兢、顫顫巍巍。
噼啪聲漸行漸遠,人從消失在監牢盡頭。周宇把眼罩推了上去,一個鷂子翻身又坐了起來。
“大都督,你怎麼知道有人來了。”
“噓!”
周宇的叛眼在關鍵時刻是起作用的,能感覺到轉角處有人影逼過來,哪怕只是細微的人類或者動物活動的痕跡,都逃不過這隻索蘭託之眼。
真個是好東西,周宇恨不得把右眼挖下來親上一口。
“唉,你們幾個今天拉了嗎?”
“呃,我們仨拉出來了,班布爾還沒有。”
圖達紅着臉,遞過來三個小黑球。
周宇趕緊擺了擺手,捏着鼻子聞了聞。
“洗過沒有?”
“洗乾淨的,不信你聞,一點兒味道都沒有了。”
圖達又往前遞了遞,大都督連忙向後躲了躲。來做工之前他做好了準備,所有物件器具全都埋在萬三家的院子裡,隨身帶着的只有五顆索慄。雖說這東西索拉西亞人未見得識得,可保不齊水王大軍裡有人見多識廣,能夠分辨。所以,周宇想了個法子,用的是前世那些毒販運冰的伎倆,把索慄吞進肚子裡,然後再拉出來,以備後邊使用。
“班布爾,你是怎麼個情況。你不怕那玩意兒在肚子裡炸了,給你來個肝腸寸斷嗎?”
周宇皺着眉頭,詢問着一臉囧相的班布爾。
“呃,我、我這兩天有點兒便秘,大都督。明天、明天一早,我再努努力!”
嘿嘿,幾人同時竊笑。這活兒,也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大都督更是笑得岔氣,人家《分手大師》裡面有拉不拉卡,你這兒上演的是拉不拉索慄,班布爾啊班布爾,有時候你得敞開胸懷,讓菊花盡情開放,放牛娃纔有春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