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可是護送公主前往醉花城的萊多少城主?”銀甲人突然話鋒一轉,彷彿剛剛意識到什麼。
“正是、正是在下!”
“王子殿下交代,若是尊駕前來必要放行。其他人嘛,可就沒有那麼好商量了。尤其是公主!”銀甲人厲喝一聲,語音尖銳刺耳,確保每一個人都聽清楚了。
什麼?原來這些人是西瑪的手下?霏琳娜眉頭緊鎖,他居然猖狂到了如斯地步,竟然與鬼族勾結在一起,看來爲了奪得王位,這個弟弟也是絞盡了腦汁。
她哪裡知道,對面人的這些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殿下居然派尊駕在此地接應。如此甚好、甚好啊!”萊多連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幹泥。尼瑪,早說是自己人啊,差點嚇尿褲子了。
“公主向前一步說話吧?”銀甲人舉起手勾了勾手指,語氣不容置疑。
“去就去,怕你不成?”霏琳娜怎的一身傲骨,她本已篤定了活不過今年。死的早幾日又何妨?如此痛快的一刀了結不正是自己久久期待的嗎?
“萊多大人也上前來吧!”銀甲人對萊多顯然客氣了不少,讓這小子頗爲得意。他搖頭晃腦地搡開身前幾個禁衛軍,一副老子看你們還牛逼不牛逼的表情。
“大人,西瑪王子說,計劃有變。若是想強佔公主,不必等去了醉花城。就在此地辦了,隨後我等替大人收拾一番,防止夜長夢多、大勢有變。”
“什麼?”萊多一臉不可思議,這就變了?不等到去醉花城了?西瑪王子這是一刻也等不急要除掉自己的三個姐姐啊!
說這小子聰明也聰明,說他笨倒也不是假的。你們姑侄倆策劃的事情還沒有幾天,就能傳到西瑪王子耳朵裡?你是怎麼合計的呢?發的微信?
“你、你竟敢?”霏琳娜徹底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先取得分區賽冠軍然後前往醉花城,在決賽之前把自己霸佔並毀屍滅跡,西瑪和萊多各取所需。好一個歹毒的計謀!
“這個、這個不好吧。在下本來與公主兩情相悅,說起來怎麼也不能用強的。不過嘛,既然西瑪王子交代下來了,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嘍!”萊多聲色陰冷地說,一改那副白馬少年的風流倜儻,看上去讓人作嘔不已。
“鬼才與你兩情相悅!你休想!”霏琳娜說罷,右手一擡,一柄金色匕首逼上自己咽喉。就算死也不能讓這狗奴才得逞,否則忒的讓人看輕了自己。
儘管隔着十幾米,身後的禁衛軍和侍從們也聽得真真切切。那個給大都督傳話的丫頭拼死跑了過來,呸的一口啐在這狗雜碎臉上,上去就要抓撓他面孔。
啪的一記巴掌扇在那婢女臉上,把她打的轉了一圈倒在地上,嘴角滲出鮮血、頭髮散落開來。那女婢站起身,拽着公主衣袖嗚嗚地哭了起來。她不是爲自己而哭,而是爲這命運多舛的公主。
“別急、別急!一個丫鬟,一會兒我伺候完公主,要是還有多餘的少不了賜你一些雨露。不過要想看到明天的太陽,我看你們還是等來世吧!”萊多撿起剛纔放在地上短劍,揣在腰間,咄咄逼人地向公主走了過來。
“保護公主!”剩餘的幾十個禁衛軍一看此情此景,哪能引頸就戮,怎麼也要跟公主同赴黃泉。幾十人同時下馬,瓦光鋥亮的刀劍齊齊揮起,朝萊多奔來。
“哈哈!”有友軍撐腰,還能怕你們這些軟腳蝦。萊多笑得極其狂妄,回頭看向銀甲人,意思是出手吧。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再說老子辦事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着。
哪知道,銀甲人也是哈哈一笑,聳了聳肩。手中長矛由橫轉豎,幾百個斷頭騎士齊齊地向後退去。
什麼?萊多的眼睛裡露出一絲驚恐,可是這驚恐連一秒都沒有站住便被閃閃的刀光劍影所替代。撲哧、撲哧幾聲,十幾把刀子同時捅進了他前胸後背,把萊多紮成了刺蝟。他噗的吐出幾口鮮血,轉過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明所以地看着銀甲人。
“爲、爲什麼這麼對我?”
“西嵐人法克米向你問好!”銀甲人冷冷地說出,他不確定萊多還能不能聽到。因爲,那具屍體已經撲街了。
“什麼?”看着眼前的屍體,這下輪到霏琳娜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原來是他?這一切都是他計劃的?難怪他讓我出城向北,取道這蝕骨森林。演這齣好戲,不僅是爲了除掉萊多,更是想提醒自己前路一片荊棘,尤其是那遠在王城的弟弟。
大都督是猴精猴精的。他早就料到,依着霏琳娜的性子,就算自己向她和盤托出,她也未必會全信;就算她全信,也未必會動心思除掉萊多。如此一個借刀殺人,既讓公主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堅定了她與對手死磕的決心。好一個用心良苦啊!
“等等,你、你是他嗎?”一看銀甲人轉身就要離開,公主喚住了他。
“不是!”
“那他、他在哪裡?”公主連忙追問。
“不知道。”銀甲人再也沒回頭,手中長矛一舉,幾百個斷頭騎士調轉火馬,向密林深處退去。留下公主站在原地發呆,手裡還握着那鋒利的匕首。她舉起匕首,哪裡是匕首,是一個鋒利的羽箭。
霏琳娜是個重情義的人,縱使萊多生前曾要加害於自己,可畢竟他父親是老國王親封的城主,又是自己治下的少城主。她還是囑咐手下把萊多的屍身埋了,否則在這密林之中不出三日就會被走獸啃齧得面目全非。
“公主,世事無常。真想不到。。。”坐在輦駕中陪着驚魂未定的公主,那女婢唏噓不已。
“絲麗雅,別說了。回到醉花城也不要提及此事,就說與萊多少城主走散了,失了聯繫。一定記住!”霏琳娜善良歸善良,可是心思卻一點不笨。此時既然知道西瑪對自己和其他兩個姐妹動了殺心,還是繼續裝傻充愣才最妥當。
“好,奴婢這就去囑咐下面那些軍士!”
“嗯!”
夜空,明月高懸。公主車隊走出了蝕骨森林,望着明媚的月光,霏琳娜陷入了沉思。
“哎呀呀,你可回來了!”在廣場上檢視長生軍操練情況的薛西斯上來就給周宇一個熊抱。雖然分開只有不到一個月,可倆人卻甚是想念對方。
“我還是覺得這兒好!”周宇在之前自己住過的籠子邊站定,伸手撫摸自己無數次出入過的籠門。
“里長大人,您回來啦!”一個熱乎乎的餑餑遞了上來,是老卡西多。
“卡西多,您老還好嗎?”周宇接過餑餑,擦都沒擦手,直接往嘴裡送。一路風塵僕僕,別說他還真餓了。
“還好、還好!拜里長大人所賜,小的現在能吃能睡的。喏,現在主要負責大傢伙的伙食這一塊兒。您看,我這蒸餑餑的手藝精進了沒有?”卡西多連珠炮似的說。
“嗯,好吃、好吃!我還記得剛來的時候,你給我那個廄肥餑餑呢!還是那個香!”
“唉?那個哪是給人吃的?那個連畜生都不吃,咱們現在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是不是啊?大家夥兒!”卡西多越說越大聲,最後真臂一揮,看着四周圍着周宇的這些老工友們。
“怎麼?不再罵我是漢奸、走狗、不要臉了?”大都督把推起來露出嘴巴的面具乾脆摘了扔在一邊,蹲在地上繼續啃着餑餑。吃這玩意兒就得蹲着,否則你在鏡頭裡不出戲。
撲通一聲,卡西多跪下了,老淚縱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周圍兩三千人齊齊地跪了下來,每個人眼眶裡都有滿滿的淚珠在打轉。一些女奴甚至哭出了聲音。
“這是幹什麼?”周宇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忙起來去扶卡西多。這麼大把年紀跪自己,這不是開玩笑嘛!這老頭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一把打開大都督伸過來的手。
“里長大人,小的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卡西多伸出左右手,使勁兒扇着自己耳光。一道道五指印把那滿是滄桑的老臉印的通紅。
“哎呀,我開玩笑的。您老這是折煞我了呀!”大都督又去扶他老人家,卡西多跪在那裡死活不起來。
“里長大人。能像人一樣活着,真好!真他媽好啊!老奴這輩子,值了!”卡西多哭的撕心裂肺。引得身後一羣七尺男兒嚎啕大哭。
周宇哭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怎個不知道活着有多好?這羣奴隸給了自己家的感覺。跟他們在一起,就算是住籠子、吃馬糞,他也覺得開心。被人虐待、被人誤解、被人罵爹罵娘,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都能像人一樣活着。不,你們就是人。一個個堂堂正正,一個個頂天立地。
能給你們自由,給這些家人自由,老子就算粉身碎骨也值了。此時的眼淚中,他想到了薩曼達、大寬、二柱子、蕎麥棱、韭葉兒,你們在天堂還好嗎?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哎呀,這什麼鬼天氣這麼大風沙,都吹到我眼睛裡了。”周宇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站在旁邊的薛西斯走過來,扶起了長跪不起的卡西多。這些人也給他上了一課,雖然他在地獄第九層的幾千年裡不停反思、贖罪、祈禱,但是直到今天他纔對這些奴隸刮目相看,纔對什麼是真正的領袖有了大徹大悟。
“老薛,現在有多少人?”周宇把薛西斯拉到一邊,焦急地問道。
“加上後來收編的八千人,已經有一萬有餘。刨出老弱病殘,精兵足有八千。”
“好,足夠了。最近的操練如何?”
“日益精進。雖說與前世本人麾下的長生軍仍有差距,但在這無主之地絕對稱得上虎狼之師。”
“太好了,馬上就會派上用場。我已經在伊萊克城埋好了釘子,明日舉兵進發。三日後,拿下伊萊克城!”大都督斬釘截鐵地說,對於這個平時嘻嘻哈哈但在正經事上從不含糊的小老弟,薛西斯是一百個放心。如果說連他都信不過,死後到瑣羅亞斯德那裡都交代不過去。
“對了,老弟。前幾日尋來一人。。。”
“對,那些人處理得怎麼樣?”周宇以爲他說的是蘇威和萊多派出來打探自己身世的耳目。
“處理?啊,你派人捎回來口信兒後我們加派人手安防。還真別說,隔日就發現了那幾個蟊賊,已經被就地處理了。我說的不是他們,是一個人。”老薛面露疑色地盯着大都督的眼睛。
“看什麼?你最近變老玻璃了?”大都督伸出食指在薛西斯眼前晃着。
“你、你之前落下過什麼人沒有?”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跟我打啞謎呢?還落下人,我落過下腳石、落過游泳池,人沒落下過。對了,我還落過枕!”大都督一擡手示意下一個話題。
“可是那人說,他要找一個有很大能耐的人。我想來想去,他應該找的就是老弟。”
“嗯,能耐大的人多了。沒準是找瑪夏的!”周宇有些不耐煩了。
“不若老弟見一見此人?因爲此人一看不是本地人氏,與那些奸細路數不同。但又說不清自己的身世,便把他收押看管起來。想等你回來再行發落!”
“不是本地人氏?”周宇陷入到了沉思,心裡有些狐疑。
“要不要看看?”
“好,你別唬我啊!”倆人一前一後,推推搡搡地向城堡走去。
“喏,就在前面那個牢房裡。”薛西斯一指布魯諾蠟像館裡面最角落的密室。
周宇緩緩走過去,到了牢門處從鐵欄杆看進去,是一個乾瘦如枯萎黃瓜一般的背影。頭髮如雜草一般,盤腿坐在草蒲團上背對着門口。讓他心裡一驚的是,那人的頭髮是淡藍色的。果不其然,老薛一眼就看出來他並非本地人氏。日了狗了,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
那人一聽有腳步聲,滿臉期待地回頭望來,看到又是一個毫無表情的銀色面具,臉上難掩失望之情,繼續轉過頭嘴裡唸唸有詞。
“咳、咳!”大都督乾咳了兩聲,那囚犯不爲所動。好像根本沒有跟他交談的任何興趣。
“嗨,轉過來,說你呢!”大都督已經看出來他是誰了。
“幹什麼?”那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眼神空洞。
“你是什麼人?”
“哈哈,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要不然你來告訴我?”那小子挑釁似的朝大都督勾了勾手指。
“好,來玩個遊戲吧!”
囚犯眯縫着眼睛,對這個面具男的提議有些納悶。他抓了抓自己鳥窩一般的頭髮,微微點了點頭。
大都督從兜裡掏出一把金砂,手從兩個欄杆之間伸了進去,叮叮噹噹把金砂撒了一地。
“怎麼個玩法?”囚犯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鼻子。
“每人拿一到四枚,拿到最後一個的人輸。”
聽到這句,籠子裡那囚犯有如被天雷劈中一般,驚得渾身篩糠,嘴巴張大的能塞下自己的拳頭。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瞪着眼前的面具人,戒心還沒有徹底放下。
“你、你怎麼知道這個玩法的?”他試探地問了一句。
“笑話!你個臭小子,你把自己都輸給我了,我能忘嗎?”這句話徹底摧毀了囚犯的心理防線。
“啊、啊,嗚嗚嗚,大都督,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哥,我找你找的好苦啊!嗚嗚嗚!”博拉達哭的像個孩子,一邊哭一邊用頭用力撞着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