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潛入

少年加快腳步,沒經思考就急於人前衝向前方,我則迅速攔截住激動的蕭北辰,以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慶幸的是,縱然少年依舊焦急,但他更聽我的勸告。

單手擋着那顆躁動的純粹靈魂,我不希望他收到污濁。

目視四周,唯一能於那抹冰寒目光相抵抗的,也只有同出本源的我。徐徐靠近,靈魂中流淌着的名爲儒雅的虛僞令我變得謙和有禮,我自是從不曾改變的淡漠微笑,止步微微作揖,擡眼注視眼前男子冷謔的目光,我說:“別來無恙,公孫公子。”

仰頭自酌,平凡的下巴依然凸顯出流暢的線條,他暫時沒有言語,而是一直以一種試探的態度,我知道他在注視着我們每一個人的表情,然後他笑了笑,強勢而又無任何冒犯意味,右手修長的食指指尖定定指着我,刻意改變的聲線顯得有些尖刻:“幾位遠到而來我這小小山莊別業,我自當歡迎,又何必偷偷摸摸,似行苟且之事?”

貌似有禮的話語暗藏針刺,就連蕭北辰都聽出不對,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現在絕對不可硬碰硬,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地盤。

麪皮始終保持微笑,因我深知他必定在探我虛實,比起讓他知道我們毫無頭緒,倒不如以語言代替氣勢,另闢蹊徑,尋出他語言的弱點,然後攻擊他,再尋求線索,於是緩聲說道:“公孫公子好客之心,我等自然知曉一二,並未通曉公孫公子便誤闖貴莊是我等之誤,還望公子海涵,莫要見怪。”

未及其回話,我立即凝下臉色,稍作嘆息地對望他,搖頭說道:“雖然前面公子自說歡迎我等,但餘有一事心悸不已,在下深知公子好客之心,卻不想公子府中下人堪比野蠻,未曾多言便要將在下拆頭卸骨,手段兇殘竟不像一般下人,幸而隨行友人相助,否則在下莫不要魂飛魄散不可。”

言語張弛有道,我以輕鬆的姿態將方纔發生之事娓娓道來,男人臉色有些難看,手指稍稍抓緊酒杯。

“且經在下友人細細看來,那人似乎神目呆滯,好似中了藥一般,依我看來,怕是有人想在公子府上爲非作歹,又或者說,下藥之人是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含蓄的敵人就是直接,不論是誰,面對如此直接的語言攻擊,可能都無法做到完完全全坦然處之,果然,男人試圖轉開話題:“我見各位風塵僕僕,不知來到山莊有何見教?”

能轉開話題就好,這正和我意,幾步走上前,溫柔愣愣跟着我,我無意笑笑,卻發覺對面之人面色不善,儘管如此,我依然衝他不緊不慢地問:“在下素聞公孫公子與歸元幫前任姬幫主交情甚深,可有此事?”

飲酒。

不回答,便是默認,於是我繼續問道:“那敢問一向與歸元幫交情甚深的公孫公子可否知道近一個月前歸元幫內發生的事?”

兀自斟酌,目光偶爾掃視過來,他清淡地說:“自然知道。”

如此轟動之事,諒你也不會否認。

“既然知道,”我笑了笑,“那公子自然瞭解當日燕信扳倒吳碾之後,歸元幫衆人卻離奇中了劇毒,不知公子有何感想?”

淡漠一笑,男人眼瞳中閃出不已覺察的火光,垂首直直望着我,他語氣冰冷:“你懷疑我。”

搖搖頭,我訕笑道:“自然不敢,公子就算再如何與歸元幫親密,但終究不是歸元幫之人,又怎能輕易碰到緊密封存六十年,只有在當日大典上,衆目睽睽之下由新任幫主啓封並且逐個請酒的那個酒罐子呢?”

停了停,我又說:“公子切莫誤會其他,在下並無惡意,只是當日幫衆身中劇毒,委任我與蕭舵主前去尋藥,前幾日返回總舵卻發現其中空無一人,甚是奇怪,又想到公子與歸元幫往日交情,便特來求教。”

表明自己並非針對與他,其實也是霧裡尋花的一招,就算懷疑,也必須得找出證據,而往往謎團線索不會自動找上門來,只有靠自己不斷的投石問路,方能找到一丁點迷茫的道路,不過,那也是極大恩賜了。

男人隨即起身,緩步靠近我,那種撲面而來的寒意又再次侵襲我,我不由得想退後,卻發現溫柔站在我身後。眨眨眼,溫柔水潤的黑瞳沒有多餘雜質,他宛如可以隨時倚靠的樹,執着地堅守在我身後,給與我面對恐懼的力量。

不悅地挑眉,立在我兩步之遙的男人依舊吝惜話語,並未說任何實質性的回答,而是打量背倚溫柔的我幾番之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關於那些人失蹤之事,我並無見解,若是幾位沒有其他事,那就請回吧。”

逐客令麼。

真是冰冷。

果然與我所預期的一樣,他沒有欺騙我,也沒有說任何實質性的話語。

所有的一切依舊不能得以解釋,但直覺告訴我,那個男人絕對與這件事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靜坐在百香樓中,對坐二人似乎都沒什麼心情吃飯,蕭北辰苦思冥想地玩弄筷子,而溫玥則是靜默不已。

只有我這邊還算得上熱鬧,被卡在臂彎中,我一邊喂溫柔吃糕點,一邊用手替他擦乾淨吃到臉上的粉末,溫柔則是傻笑不止,圈着我的手沒有一刻放鬆,時而舔舔嘴脣,好像很享受被我餵食的樣子。

瞧你這傻樣,前幾天還死活着不理我,怎麼今天性子大轉變?

仔細地爲溫柔擦乾淨嘴巴,那小子興致來了,居然一把將我摁進懷中,不停用臉蛋磨蹭我,早就習慣被這麼突襲的我也沒做什麼掙扎。

但是,磨蹭到一半,溫柔突然停止了動作。

“怎麼了,溫……”不解地擡頭,倏地發現不止是溫柔,就連坐在對面的蕭北辰及溫玥,甚至是原先滿客喧囂的香樓都停止了聲音及動作,所有人都仿如睡覺似的昏厥過去,當然,除了我。

掙扎從溫柔懷中出來,我環視四周,覺得古怪異常,猛然間,背部一陣寒意,我轉身,發現百香樓裡裡外外竟早已有人埋伏,而端坐在那些持刀人正中間冷眼直視我的,正是那個面色自若的黑衣男人。

“你想做什麼。”冷冷的,我挺直身體,怒視着他。

嘴角微微一笑,男人緩身站起,走到我面前,繞我轉了一圈,隨後狠狠扣住我的下巴,他冷視着我身後早已昏厥的溫柔:“你的笑容讓我厭惡。”

自顧冷哼,我瞪着他,說道:“請問現在我有對你笑麼?”

這句話激怒了他,男人一把將我提起,眼瞳中那抹熟悉的怒火再次燃起,他憤恨地手指似乎想要插進我的骨髓,然後摧毀,讓我毀滅。

扭曲痛苦自其眸中流露,就像什麼時候,難以自已的恨意迅速蔓延開來,我只聽見他憤恨的聲音:“尚臨,我恨你。”

接受他的恨意,我淡淡地說:“我知道。”

自我離開你的那一天,你就用行動告訴我,你有多恨我。我已經厭倦收手放手的遊戲,既然不想再回首,爲什麼你還是這麼放不開。

佈滿血絲的眸子彷彿要將我吞噬,來不及反應,他那些眼神呆滯的手下已經將利刃架在昏厥的溫柔他們脖子上,作勢要下手,我冷聲喝住:“不要逼我恨你。”

雖然你一直很恨我,但我從沒恨過你,可我清楚,若是你膽敢對他們下手,我發誓自己一定會恨你入骨。

“恨我?”狂煞地笑了幾聲,男人的聲音恢復原來的犀利低沉,卻顯得有些瘋狂,“能讓你恨在心裡,總比被你一直視若無睹的好,我得不到的東西,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着別人享受麼!”

充血的眸宛如發狂的野獸般裂喉怒目,微微蹙眉,瞪着眼前這個早已變得發狂的人,沒有別的言語,我下了狠心,重複了一遍:“我從未恨過誰,所以不要讓我恨你。你若敢動手傷及他們半根毛髮,我定化成厲鬼折磨你生不如死。”

從沒對人說過如此殘忍的話,但是就此境況,爲了溫柔他們,我不得不狠心面對。

“生不如死麼……”男人眼神突然迸發出怪異的光,扣緊我頸脖的手指在不停收緊,但眉目卻是難以抑制的痛楚,“自從遇見你,我從來都只活在痛苦之中……你覺得我活過麼?嗯?!”

話一落,那些殺手便直直舉刀砍向溫柔幾人,而我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不要!”

眼看利刃就要觸及他們,那種被迫隔岸觀火的無助感令我欲罷不能,強烈的掙扎只換來男人諷刺的笑聲,如此的可怕。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以爲昏厥的溫玥卻倏然躍起,三兩下就將原本要砍向他們三人的利刃物歸原主,只見剎那,靠近他們的殺手全部斷氣倒地,而十分清醒的,溫玥望着我,擡手襲向桎梏着我的男人。

冷笑,男人將我往身後一扔,挺身迎上,但我清楚那個男人一旦戰鬥,是絕不可能讓自己失敗的。果然,跟着幾名殺手一齊涌上,雖說溫玥武功實屬一流,可那些被控制的殺手也不見得差到哪裡去,加之那個男人的猛力攻擊,刀光劍影,溫玥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陰狠的利刃直直插入溫玥的手臂,溫玥悶哼一聲,血液濺出卻沒有畏縮,反而越戰越勇,但是寡不敵衆,耗盡體力的持久戰始終是對他不利,況且那些人混戰開來,更有甚者採取聲東擊西,主動攻擊起毫無知覺的蕭北辰與溫柔,溫玥自是上前去擋,卻不料正中了圈套。

那個男人擡手一劍,由背後刺向溫玥,而我緊盯着冰寒的劍尖,心緊如抽。

“玥!”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跑這麼快,反正當我回神的時候,男人的劍已經狠狠穿透我的心口。

“臨兒……”對面之人顫抖着鬆開劍柄,滿目震驚。

定定望着對面的人,我頂着胸前的長劍對身後的受傷溫玥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行撤退,之後再想辦法救他們。”

驚詫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我拽起略微滯住的溫玥,注意到包圍着我們的人越來越多,令人驚恐的,是那些失去神智的人,彷彿怪物似的有用不完的力氣,經過方纔激戰,竟無一人落汗喘息!

若是不走,便要全數被擒。

望望仍舊昏厥的二人,我再望向一直愣住望着自己雙手的男人,我聲音清冽而隱着怒意:“記住我的話。”

他幽幽擡頭,而我卻早已被醒悟過來的溫玥攜着破窗離去。

不要讓我恨你。

帶傷的溫玥自然跑不了多遠,我帶着他藏匿到繁華市井中的一處廢棄小宅,先是在他目光注視之下無所謂地拔除深深插進胸口的劍,再就是半跪在他身邊,扶着他被利刃狠狠刺入而紅肉翻出,還在滴落血液的手臂。

“我拔了。”提示一聲,溫玥盯着我,點點頭。

就在他點頭的一瞬,我已經將深深嵌入其血肉中的利器拔出,扔在一邊,溫玥忍痛不滿地瞪我一眼,然後他自行扯下衣衫布條包紮傷口。

瞪我做甚,這叫晚痛不如早痛。

包紮完畢後,我望着剛剛刺進溫玥手臂中的利刃,顏色居然由銀白變成了黑色!

拾起細看,我回頭問道:“有毒對麼。”

溫玥自小懂藥性,他自然知道,可他卻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知道他身體的特殊性,可看他這表情,我卻不由的有些生氣:“既然百毒不侵,爲什麼一開始要裝昏。”

一直想不通爲什麼所有人會中毒,後來離開百香樓,聞到與樓內全然不同的空氣才醒悟,原來我們進入百香樓前,空氣中就早已被人混入一種特殊的慢性迷香,劑量極小,開始根本不會有人察覺,但聞着久了,累積到一定時刻,已經處於不知不覺的人便會脫力昏倒。

默默擡頭,溫玥問道:“這也是他告訴你的?”

“什麼。”沒好氣的回答,順道看了看被戳了一個窟窿的胸口,儘管沒有血也不會疼,可那一幕也着實將我嚇了一跳。

“百毒不侵……”他轉頭,緩緩起身,尋了一個比較安穩的位置坐下,“這是他跟你說的吧。”

沉默,然後我點點頭。

照樣起身,坐在理他幾丈遠的地方,望着他受傷的手臂,我有些難受,便小聲地說:“他說你百毒不侵,可也百藥無用,受的傷很難快速痊癒……”

聽聲音有些喜悅成分,溫玥略微側目,望向我這邊:“沒關係,我不害怕疼痛。”

你不怕疼痛,但是我怕你受傷。

揉揉鼻尖,他小聲呢喃:“想不到他還記得。”

關於你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忘記。

苦澀的,應和似的笑了笑,我注視着他被毛髮遮住的臉:“他說他很喜歡你的眼睛,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眼睛應該是水墨色的。”

“水墨色?他可細心,我從來不知道。”有些驚訝地說,然後他笑了。

淡淡的微笑,在我心裡泛起苦味漣漪,那抹單純的屬於快樂的微笑,我不想破壞,不僅僅是現在,以後也不想。

溫玥。

我多想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但是我現在只能在心中呼喚,我沒有立場及地位呼喚你,同樣的,你也不會給我這樣的立場。

“尚臨。”溫玥突然望向我。

彎起嘴角,我說:“什麼事。”

目光轉而望向我被刺的胸口,溫玥難得如此和顏悅色與我說話:“胸口,疼麼。”

搖搖頭,我詳裝得意地咧嘴笑道:“我是鬼,怎麼可能會有事?虧得這個身體,那一刀下去不痛不癢,當時還真是慶幸自己是鬼,不然可就玩完了,痛也得痛死我。”

乾笑幾聲,見溫玥沒什麼動靜,也就閉了嘴。

突然的,他打破沉默。

“謝謝你。”

輕輕的一句話。

“嗯。”

輕輕的答語。

然後,我們繼續沉默。

夜幕降臨,距離期限也只剩四天而已。由於白日發生那些事,我們當然不可能仍在白天去自投羅網,直至深夜。我們先去了趟百香樓,溫柔與蕭北辰已經不在那兒,看樣子是被那男人帶走了。

夜晚是最好的保護色,於是溫玥悄悄帶着我重新潛入“如徯山莊”,要一探究竟。

驚異溫玥對道路的熟悉程度,聞言,他不禁笑我走馬觀花,其實早上來到山莊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他早已暗自記住山莊錯綜複雜的道路,不僅如此,他還特意留意了許多奇怪的地方。

譬如說,偏院一口沒有水的深凹水井。

隨意拾起一塊石頭,溫玥悄悄擲進水井之中,黑夜的蛩螢似乎稍稍安靜了些,石子滾落的清脆聲音的由井底漸漸偏移,似乎過了很長很長的距離才停下來,爲安全起見,溫玥再次拾起一塊石頭,用了比剛纔扔擲稍大的力,這一次聽得清楚,下面果然另有乾坤。

溫玥先行下去,他有武功自然不怕,可我從那次落崖之後就懼高,尤其是這種深不見底的地方,光是看我都心生恐懼。

不耐煩的輕聲催促由井底響起,我心一橫,咬牙切齒地跳了下去,誰知位置偏了,全身正中溫玥,將其砸了個滿懷,特別是他手上的手臂。

燃起火摺子,正對上溫玥怒意橫生的臉,他氣急:“你眼睛是斜的麼!偏偏砸我!”

“該死的,我又是哪裡招你惹你了,我又沒什麼重量,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的麼!盡會找我出氣!”忍不住說出心中不滿,溫玥沒聲,本以爲他自覺理虧,誰知這傢伙居然嗤鼻一笑,氣煞我也。

氣歸氣,方纔一進這裡,我就立即覺得微涼的空氣裡有種令人作嘔的味道,但是由於看不見,也無法判斷是什麼,而溫玥捂着鼻子,由着那點火光,與我一步步深入。

火折一跳一跳的微弱火光只照得到一點點地方,黑暗的視線加上從剛纔就覺得腳步下走的似乎極其凹凸不平的路,令我前行十分困難,於是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溫玥沒有拒絕。

突然,前方出現一堵潮溼的牆壁,溫玥拉住我,小聲說道:“這裡是死路。”

死路?

轉身,不小心踢到腳邊一大推柔軟的東西,心生惡寒,混合着的氣味在這裡顯得尤爲強烈,就像帶着血腥味的腐爛肉塊,我很熟悉這種味道。

接過溫玥手中的火摺子,我緩緩低下身,噁心的味道更加濃郁,仔細一照,一條在油膩成色偏黃的腐肉上蠕動的巨大白色蛆蟲頓時出現在我視線當中,這着實嚇了我一跳,退後幾步,我死命抓着溫玥前胸,半刻才緩過勁來。

感覺到溫玥的視線,才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我不由的鬆開手:“那個,你別誤會,我只是被蛆蟲嚇到而已。”

他沒做聲,只是藉着我手中的微弱光芒,彎腰直視那灘混雜着不止一個人破碎肢體的腐肉,凝視片刻,溫玥說道:“按理猜測,蛆蟲出現,且如此完全地腐蝕內臟,恐怕這些人已經死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應該更久。”我蹲下,平復心情,對着溫玥望向這邊的眼神,“雖說這個深凹的廢井裡溫度卻是要比外面低上許多,可現在是夏季,溫度太高不利於蛆蟲繁殖,所以我推測這些人的死亡時間應該要長於一個月。”

拍拍我的腦袋,溫玥略帶欣賞的意味說:“你說的很對,適用環境來考慮問題,不愧是死了這麼久的人。”

怎麼越聽越像損人。

不耐煩地悶哼一聲,我回望這堆混成一堆的碎肉,無數根手指暗藏其中,再拿火摺子望四周一照,發現沿着牆壁並排堆放的,是一顆顆面容可怖的頭顱,空洞眼眶內流出淡黃黏着的液體,有些脣角已經開始漸漸腐敗,望着成堆的零落屍首,頓時惡寒漸起,我說:“不知這些人究竟犯了什麼事,要被肢解成這般模樣……”

“這是我剛纔在那堆殘肢附近找到的。”站在我身後,溫玥緩緩遞過一塊碎成兩半的玉佩,抹乾淨泥土,在暗黃的火光下,隱隱出現於眼前的,只有一個大大的精工雕刻的“惠”字。

公孫惠?

28.故人41.番外24.鬧市36.綠眸11.溫存15.暗道9.扭轉36.綠眸35.血池16.相見6.燕信31.異變30.驀然5.線索25.安林19.幫主28.故人36.綠眸11.溫存10.心底11.溫存28.故人34.昏暗22.舊識24.鬧市41.番外5.線索19.幫主41.番外28.故人30.驀然19.幫主31.異變26.離行34.昏暗28.故人31.異變31.異變16.相見27.刀光13.消失37.回溯4.猜測14.潛入15.暗道37.回溯37.回溯25.安林25.安林32.疼痛34.昏暗11.溫存30.驀然34.昏暗11.溫存12.家鄉12.家鄉22.舊識32.疼痛39.番外13.消失13.消失41.番外9.扭轉22.舊識36.綠眸32.疼痛7.過往30.驀然11.溫存16.相見5.線索8.非夢31.異變26.離行31.異變26.離行24.鬧市10.心底25.安林12.家鄉11.溫存13.消失11.溫存15.暗道11.溫存8.非夢5.線索7.過往35.血池35.血池27.刀光30.驀然11.溫存16.相見27.刀光41.番外
28.故人41.番外24.鬧市36.綠眸11.溫存15.暗道9.扭轉36.綠眸35.血池16.相見6.燕信31.異變30.驀然5.線索25.安林19.幫主28.故人36.綠眸11.溫存10.心底11.溫存28.故人34.昏暗22.舊識24.鬧市41.番外5.線索19.幫主41.番外28.故人30.驀然19.幫主31.異變26.離行34.昏暗28.故人31.異變31.異變16.相見27.刀光13.消失37.回溯4.猜測14.潛入15.暗道37.回溯37.回溯25.安林25.安林32.疼痛34.昏暗11.溫存30.驀然34.昏暗11.溫存12.家鄉12.家鄉22.舊識32.疼痛39.番外13.消失13.消失41.番外9.扭轉22.舊識36.綠眸32.疼痛7.過往30.驀然11.溫存16.相見5.線索8.非夢31.異變26.離行31.異變26.離行24.鬧市10.心底25.安林12.家鄉11.溫存13.消失11.溫存15.暗道11.溫存8.非夢5.線索7.過往35.血池35.血池27.刀光30.驀然11.溫存16.相見27.刀光41.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