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起來了沒有?”他半眯着眼說。
花翎才發現自己的姿勢極爲不雅, 簡直就像是電視裡強人的畫面。她慢半拍地驚叫一聲,從他身上滾落地面,手和腿上裸露的肌膚都沾滿了泥土和殘碎的花瓣, 狼狽極了。
他從地上撿起自己掉落一旁的眼鏡, 說:“看你挺瘦, 可實際不輕啊。”
花翎想到自己剛纔壓在他身上的姿勢, 驀地臉紅如霞, 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看着他瀟灑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離去, 姿勢優雅得像在拍廣告。
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偏瘦的背影,卻完全被他煞到了。
在這之前, 她似乎是沒有性別的人, 跟誰都玩得瘋瘋癲癲的, 可以和一起訓練跑步的哥們一起勾肩搭背,甚至可以一屁股坐在正在地上攤屍的兄弟的大腿上談笑風生。那些時候她心裡沒有一絲的異樣, 什麼男女之別、男女之情,對她來說,都是很遙遠的事。每每身邊有那個姐妹談起隔壁班某個男生很帥,她總不以爲然地說,你們怎麼那麼麻煩啊, 有這麼多曖昧不清的東西。用死黨晴藍的話來說, 就是還沒開竅。
但現在在這場意外的混亂中, 她卻突然間發現原來自己是女孩子, 自己雖然動作粗魯, 但男女天生有別,她柔軟, 他堅硬,有着明顯的差異。
就在這一霎那,她成長爲一個少女。
也是這一霎那,她牢牢記住了他。猶如《飄》裡的郝思嘉第一眼見到阿希禮,在十二棵橡樹莊園裡,陽光下那個蒼白、儒雅的青年就佔據了她的心。
也許這初始時只是少女朦朧的情懷,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那種情感卻在不斷地加深。
在他離開時,她暗暗慶幸着他是本班的同學。等到上第一節課,遲到的他站在門口叫“報告”時,她不由得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來打量這個自己同班了一個月有餘的男同學。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帥氣,天生有一種高貴的氣質。平時聽來的八卦此時也全涌上心頭:據說他的家庭很有背景,財力雄厚,據說他是以全校前十名的好成績錄入的,據說他喜歡運動,尤其喜歡打籃球,下午放學後他總會打一會兒籃球纔回家,又據說他有外國人血統,不知爸爸還是媽媽是混血兒,據說全校暗戀他的女生不計其數,但從來沒見他和哪個女生走得很近,因此有人猜測他在校外早有女朋友了……
無論他有多少驚人的傳聞,但都無法阻擋一顆暗暗發酵的少女的心。
愛人無罪,暗戀更無罪。
從此,她的目光就不時圍繞着他轉。因爲害怕被別人發現自己這個驚天大秘密,更害怕自己被人取笑爲不自量力、癡心妄想,她只敢在課堂上偷偷望幾眼,下課時總是離他遠遠的。
但這份心情如一罈苦酒,自己嘗來澀澀的,但同時又會品味到其中微微的甘甜。日子愈久,滋味愈濃。漸漸地,居然學會安適地看待自己這份感情,愈發覺得它如同老酒一樣越來越香醇,感覺這也是一種美麗的心情,儘管對方是一直毫無所知。
就這樣,她從高一開始暗戀他,一直到高二分班,高考後各自考入不同的大學,她都沒有改變過自己的心意。儘管大學時也有些男生向她表示好感,但她總是無法敞開心扉讓別人走入,她經常會拿他和那些男生比較,也許是他太優秀了,所以總沒有人能取代他的地位。
所以大學四年她總以探望另一個高中女同學爲名,常去打聽他的消息,偶爾也能碰見他,只見他高了很多,結實了很多,不復高中時的瘦弱,聽說他大學交了幾個女朋友,都是身材高挑、面貌靚麗的模特般的女孩。
反觀而自己,再一次慶幸自己那份心思沒有被他知曉。高一時曾被一男生戲言是“瘦得像竹竿,平得像船板”,即使現在發育起來了,但也絕不是那種妖嬈多姿的身材。
花翎有時覺得自己很窩囊,這麼多年也不敢靠近他一點,更不用說去表白了。但她就是這樣,她無法想象自己向他表白的畫面,她寧願這份感情永遠不見天日,也不願去冒險。所以她也常覺得自己無用,想要徹底擺脫這份毫無希望的癡戀,但又一直無法忘記這個人。她永遠記得那個玉蘭花飄香的清晨,那個俊美少年的一舉一動,以及自己內心突然的發現。
在這些年裡,她和他距離最近的一次接觸,就應該是那次打羽毛球了。她記憶猶深。
那時是高三了,一日下午,她訓練完正準備回宿舍,卻在球場附近見到分班前的同桌曉嵐。她正在打羽毛球,便興奮地跳過去,說自己也要和她打一局。
說完後霍然發現,他也在場!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轉身逃跑。然後她就硬着頭皮和他們幾個打起羽毛球來。她的心雖然緊張得怦怦直跳,但也很喜悅這一次的不期而遇。
上天真是待她不薄,居然也安排了他和她對打一局。她自然是接不住他的球的,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控制自己緊張的情緒上。她已經很白癡地失掉兩球了,他看她的目光是懷疑和憐憫的,估計是沒想到一個學體育的反應居然是那麼地差。
在花翎想再接再厲要接好下一球時,一個以前田徑隊的哥們走了過來,看見她便打了聲招呼。然後說自己也手癢想打上幾拍,便奪過球拍與他打起來。
那哥們是練舉重的,臂力特強,掄起球拍來時虎虎生風,那顆可憐的羽毛球被他一拍,便像離膛的炮彈一樣“呼”地飛向他的方向,他舉手一攔,正中!但卻不夠力量改變球的方向,球在他的球拍上跳了一下,直往球拍頂上跳。
就這樣,他每次都接到球,但球都不過網,他的臉是愈來愈黑,而那個哥們是愈打愈興奮,掄起球拍就好像關公舞大刀一樣威風凜凜。最後,“啪”地一聲,球拍不堪折磨,斷成兩截。
“哎,這球拍的質量也太差了,都經不起打兩下!”哥們扔下球拍揚長而去,留下一羣目瞪口呆的人。
花翎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看看放在一旁的羽毛球拍袋子,還是李寧牌的,連忙說她負責賠償。
“又不是你打壞的,要你負責什麼?”一向溫和的他冷冷地暼她一眼,和其他人一道離開了,剩下她呆立風中,哀悼自己難得的一次機會被那哥們破壞殆盡,真恨不得過去將他給掐死。
自從球拍事件後,一向笑臉對人的他對她似乎特別冷淡了,轉眼看見她的笑容也會斂沒。但她只能心痛地看着他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無計可施。
當大學畢業,自己也沒有修上這大學必修的戀愛學分,她就覺得自己完全是走火入魔了。而他就是她的魔咒。她必須破除這個魔咒,驅除心魔,才能獲得新生。所以工作一年後的暑假,當有人在高中同學Q羣裡發佈消息,要舉行同學聚會時,她立刻報名參加。——最後一次見他,一定要鼓足勇氣去向他表白!聽說他剛跟女友分手。如果還是像以前那麼窩囊,那就當這次聚會時最後的告別!
當她做足心理建設等他來的時候,他卻姍姍來遲。他們高一(3)班的同學在以前的校園裡一邊緬懷逝去的美麗青春,一邊感嘆母校的面目全非。她則左顧右盼,心急如焚。當白天的活動全部結束,在酒店聚餐時,他纔出現。但他不是一個人出現,而是帶着他的新任女友。她的一腔熱情頓時如遇到兜頭的一盆涼水,真正透心涼。
看着他和美麗的女友卿卿我我,她只能黯然傷神。晚上去KTV飈歌,衆人都很狂熱,她也忍不住借酒消愁。後來突然看見他起身去洗手間,便憑着幾分酒力,跟上前去,想要抓住最後的機會和他說點什麼。
但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走過去一看,只見他和女友在洗手間旁邊的走廊盡頭。燈光昏暗,在大盆栽的遮掩下,他們正吻得難解難分,隔着一條過道,她也能聽到他們粗重的呼吸。
她的眼淚嘩嘩地留下來,但她很快“啪”地一聲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聲音之響亮,似乎連那對進入忘我境界的男女都驚動了。但這一巴掌也打醒自己多年的癡心妄想。
第二天,一睡醒,她就去旅行社看旅遊路線。第三天,就飛成都,直奔峨眉山景區了。
“敞開一顆心,我還可以裝下千里河山!”她發出豪言壯語,但沒想到一會兒功夫,某位大神把她扔到這個時空來了,是看古代原生態的風景更美,超值大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