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劍眉一挑,眼睛陡然睜大,他想了一萬種理由,但沒想到胡苒會在火玫瑰上過班。他去過火玫瑰很多次,也知道那是一個什麼場所,更知道里面藏污納垢。
“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家裡供不起,只能去上班了。”胡苒彷彿不經意地擡頭望了喬北一眼,繼續說道:“……喬總,我要說我在火玫瑰只負責幫客人點歌,你相信嗎?”
“我相信!”喬北瞬間坦然,衝胡苒笑笑:“真的相信!你還是叫我小北吧。不要把我當成老總,因爲我自己也不習慣,就好像別人一叫我老總,我身上的錢就被他們盯着一樣。”
“呵呵~行,那我繼續叫你小北,故事還想聽嗎?”胡苒似乎已經釋懷,笑道:“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我沒文憑,找不到好工作。但我得減輕家裡的負擔,所以我就去火玫瑰上班了。也就是因爲在火玫瑰上班,才惹得我弟捅了人。”
“說說。”
“我在火玫瑰上了不到一個禮拜的班,就有很多客人目的不純,回來我不小心發了幾句牢騷,讓胡榮聽到了,當天晚上就去了火玫瑰,正巧碰上一個客人藉着酒勁要對我動手動腳,他就上去把人給捅了。”胡苒講的很輕鬆,但喬北卻聽得很沉重。
長嘆了一聲,喬北說道:“胡苒,你可能不知道,我連高中都沒畢業,經過了很多事情,還差一點死了。後來才拉了幾個發小從菜市場開始幹起,很多人幫我,拼了整整一年,纔有現在一點成績。而且,還在看守所蹲了八個月。”
未待胡苒接話,喬北又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安慰你。我是想告訴你,這個年頭,沒有什麼工作是讓人瞧不起的,別人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別人!只要我們賺得錢是乾淨的,別人再怎麼在背後說三道四,那又怎麼樣?”
相似的苦難經歷,讓喬北似乎一下找到了知音,再加上酒勁上涌,喬北一開腔,就剎不住車:“胡苒,你聽我的,好好在新城幹。只要你肯努力學,一定有你發光的那一天。你知道孟瑤吧?她以前還在網吧當前臺呢。這不跟着琴姐學了一年,竟然考上了一個初級會計師,你說,這上哪說理去?”
“真的啊?”胡苒眼裡不由滋生出一抹自信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我說這些,不是說我要給你什麼方便,你知道我爲什麼給你最低的工資麼?因爲你得歷練一下,熬不過最難的這一關,你什麼事兒也幹不了。但我很高興,你熬過去了。如果你覺得錢少,說不定你又去火玫瑰上班去了,對麼?別人的眼光,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喬北像是一個傳道士,不斷地給胡苒灌輸着所謂的進步思想。
這讓胡苒不由得爲之心動,端起酒杯笑道:“喬……小北,我決定以後就叫你小北,愛誰誰去!哈哈……”
“不準再去火玫瑰上班!”喬北又叫道。
“好,我答應你!”胡苒飲盡。她早就不想去了,要不然的話,新城的那點工資,早就留不住一個愛慕虛榮的女生了。
“不能再喝了,再喝要亂性。”喬北搖頭拒絕。
“喝完這一杯,咱們就不喝,好不好?”
“好。”喬北一咬牙,又將一杯白酒灌下,身上就開始發熱了。拉着胡苒各種胡扯,講他在菜市場的事情,講京鼎的往事,講新城的往事,講他和郝靜的愛情,講他和王昆的往事,講最親密的兄弟背叛他……
講着講着,又和胡苒乾一杯。
講着講着,喬北就淚流滿面了。
胡苒不禁有些動容,眼眶泛紅,默默的將一沓紙巾遞給喬北。
喬北卻並沒有去擦拭,連他都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話閘子,嘴裡不斷地叫道:“胡苒,你知道我有多累嗎?靜靜一聲不吭離開我,一年多了,連個音訊都沒有,我不知道上哪裡找她,只知道她在聖莫尼卡。還有我父母,他們走的早,我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但我李叔,爲了救我,被人開了好幾槍,全打在肚子上,我不想告訴你裡面什麼情況,我只想問你,你知道我哭了多久麼?整整一個月。”
“還有昆哥,我最好最好的兄弟,我們是正經拜過把子的,可他爲了幹掉那個狗屁的僱傭兵,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女朋友在哪。我想幫她,但找不到她。胡苒,她是我第一個嫂子,你知道麼?”
“你看着我風光,其實我有多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但我不得不咬頂着,因爲我後面站了好多人,我不能讓他們直面這個險惡的社會。那麼,只有我來面對了。”
“明明,我曾經最親近的兄弟,我對他那麼好,那麼信任,可他還是要背叛我,知道爲了什麼嗎?爲了一個女人,呵呵……”
……
喬北說着說着,頭越來越重,再講的一刻,竟一頭栽在餐桌上,沉沉睡去。
對面的胡苒已然跟着喬北一樣淚流滿面,心底最深處那根柔軟的弦被輕輕撥動。往日高高在上的喬北,現在在她面前展現出最脆弱的一面,這讓人爲之動容。
想叫醒喬北,卻又不忍心去叫他,只得咬牙將癱成爛泥的喬北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將喬北扶起來,拖到自己的房間裡去。
胡榮住學校,父母在廣東,胡苒只開了自己的鋪。
將喬北扔上牀,又脫了鞋,給他蓋上一條薄被,看着猶帶淚痕的喬北,胡苒不由得有些發怔,直愣愣地看了半天,直到喬北翻了一個身,才憣然醒悟,臉上泛上紅暈,趕緊的從房中退出來。
自己抱了一牀毯子躺在沙發上,想着心事。
……
外面的凌姍已經找瘋了。
她想到了喬北會掛她的電話,但沒想到喬北居然查覺了她在喬北手機上安裝的定位系統,而且還直接給刪除了,更是直接關機,這讓凌姍怒不可耐,心裡更是摻雜着一股莫名的醋味。
這個賤人,公然在自己面前說要去和妹子約會不說,還以一種反抗的心態對待自己!
姐們不漂亮麼?
有姐們做女朋友,掉你臉了麼?
多少人圍着姐們轉,姐們連眼皮都不擡一下,而你倒好,竟敢對姐們不屑一顧!
不揍得你滿地找牙,你還不知道姑娘我是幹什麼的!
凌姍坐不住了,問同事借了一臺雷凌直奔廣漢樓,她知道,廣漢樓的人肯定知道喬北在哪裡。
一到廣漢樓,凌姍就將盧偉偉拖進一個房間,直接逼問,但盧偉偉根本不知道喬北去哪裡了。又到下面問徐良娣,才得知喬北是去赴一個家宴,但去誰家裡赴家宴就不知道了。
凌姍越想越恨,尤其是想到喬北和另一個女生此刻正情意綿綿的共進晚餐,以那賤人的德性,肯定各種撩騷!就像在老運河旁邊的農家樂一樣,和那個女記者嬉笑打鬧,還去搶人家的口水吃……
這個賤人!
凌姍氣得直想摔桌子,見剛剛升任樓面經理的盧偉偉一臉懵逼的看着自己,腦子裡一轉,一把又將盧偉偉推進一個包廂裡,反手將門從裡面鎖上,盯着盧偉偉怒道:“我只問你一遍,你要敢隱瞞,我現在就把你扔進刑警隊!”
“喂,姍爺,你這是幹什麼?咱們都是熟人……”盧偉偉當然知道她和喬北什麼關係。
“熟人?哼!我跟你很熟麼?你們合夥欺騙我,我還認你是什麼熟人麼?我問你,那個賤人最近和哪個姑娘走的最近?”凌姍冷哼一聲,讓盧偉偉都不禁感到一股寒意襲來。
“誰……”
“喬北!你要跟我兜圈子麼?”
“沒聽說他跟哪個姑娘走得近啊?哦,當然,除了姍爺你。真的,小北不只一次和我說過,說姍爺你英姿颯爽,端是一條女漢子!”盧偉偉可不敢將喬北的行蹤暴露出來,不然的話,這剛剛上升的樓面經理很有可能直接擼掉,以喬地主的性格,一定會打回原職,妥妥的門童做一輩子。
凌姍柳眉一橫,將手槍撥出撂在桌子上,一言不發,只是兩眼像兩把刀子一樣,直刺盧偉偉。
盧偉偉一見大驚,結結巴巴地笑道:“姍爺,你這是幹什麼?小北雖然偶爾犯賤,但他真的沒有女朋友。上次初吻被奪之後,他就萬念俱灰,有如行屍走肉,我都很擔心,小北是不是從此變彎,不再近女色了!”
“是嗎?”凌姍將手槍在手裡把玩幾下,插入槍套,隨手又將一付手銬扔在桌上,衝盧偉偉笑道:“你覺得我掏槍不敢開對嗎?那你猜猜,我敢不敢把你銬上,在衆目睽睽之下帶走,並在古城街上兜一圈,再把你扔進局裡關上二十四小時呢?”
“我又沒犯法。”盧偉偉心裡的防線一步步崩塌。
凌姍冷笑一聲:“我覺得你有嫌疑,不可以麼?”
“那什麼……你們兩人鬧,不要扯上我好不哩?姍爺,我是無辜的!”
“你和那賤人同流合污,就是有罪!”凌姍拿過手銬,在手上嫺熟地轉了一圈,笑道:“我再問你一遍,喬北最近和哪個姑娘走的最近?”
“我真……不知道~”盧偉偉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會不知道?你們兩人從穿開襠褲就在一起,你一個富二代,拋開家裡的萬貫家業不繼承,非得跟着這個賤人到菜市場去賣菜,這麼好的交情,他有什麼事情會不告訴你?哼哼,看來,我是必須得動一下真格的,你才能相信我說的不是廢話。”凌姍說完,抓了手銬就要上來銬盧偉偉。
“我說,我說還不成嗎?”盧偉偉長嘆一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特麼多無辜啊!”
“說!”
“姍爺,真的,小北沒有和哪個姑娘好過……你聽我說先,只不過聽瑤瑤說,新城最近招了一個小文員,小北重點關注了一下……”
“文員?叫什麼?多大?家住哪裡?什麼背景?”
“什麼背景我哪知道?只知道她是新城的前臺小文員,人我見過,長得是蠻漂亮的……”盧偉偉似乎感受到凌姍眼裡的寒意,急忙說道:“胡苒,叫胡苒,好像住在**小區,具體情況我真不知道。”
“誰招進來的?”
“馬洪。”爲凌姍威逼,盧偉偉毫不猶豫把馬洪賣了。要被喬北怒罵,那也必須得拉一個兄弟一起,馬洪,對不住了兄弟,我一個人扛不住……
“馬洪電話給我。”凌姍一連串的逼問之下,輕鬆得到了馬洪的電話。又以找喬北有急事的緣由,從馬洪那裡拿到了胡苒家的地址和電話,而後,將手銬收了,看都沒看盧偉偉,摔門而去。
包廂裡的盧偉偉癱在椅子上,想給喬北打個電話通風報信,以減輕自己的罪行,卻沒想到喬北關機,盧偉偉搖搖頭,苦着臉嘆道:“喬地主,你千萬不要怨我,要怪,就只能怪你招惹了姍爺,這妥妥的女煞神,願佛主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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