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到了早上,雨便停了。
江舟吃得有點撐,還打了個嗝。
她把一碗小米粥、一隻雞蛋和一杯豆漿全都吃完了。
季岸來收碗筷。
“伊粲和周映光呢?”江舟問。
“周映光去鋪裡了,伊粲還在樓上。”季岸回答。
“果然年輕人就是嗜睡。”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舟看向季岸。
季岸覺得這是她在說自己老。
忽然想到了什麼,江舟問。
“伊粲醒了你也給她吃這些?”
季岸把碗筷放在水下衝洗。
“她醒來都直接吃午飯了。”
“哦,這樣啊,這也太不健康了!”
江舟嘴上嫌棄批評着這樣的生活習慣,心裡卻又暗暗地竊喜。
竊喜伊粲沒有吃季岸準備的早餐。
“等會兒準備做些什麼?”江舟問。
“幹活。”季岸回答。
“要不要陪我去村長家一趟?去給扎瓦送吃的,順便看看玉霞姐。”江舟提議。
“好。”季岸回答。
季岸在認真地洗碗,江舟在認真地看。
她好像還挺享受現在的狀態。
他的大手很粗糙,卻也極其有力,是常年幹農活造成的。
白色的碗在他手裡看起來非常脆弱,彷彿他一用力,碗就會被捏碎。
想成爲他手裡瓷白的碗。
……
扎瓦見到江舟,非常開心。
小身體蹦蹦跳跳的,像一隻快樂的小鹿。
“喏,扎瓦,這一箱子都是我給你帶的零食。”江舟摸摸他的頭,“是不是很開心?”
“嗯!謝謝小江姐姐!”扎瓦興奮地說道。
“江醫生啊,你破費了啊。”村長客氣道。
“沒事,小孩子嘛。就喜歡這些。”江舟說。
“季岸啊,一定替我好好招待江醫生!”村長對站在一旁的季岸說。
“嗯,那是當然。”季岸回答。
“玉霞姐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江舟看向樓梯。
“玉霞很好,就是有點嗜睡,現在還在睡着呢。”村長回答,滿臉都是當爺爺的喜悅。
“那就好,有什麼問題及時來聯繫我。”江舟說道。
……
回去的路上,天邊飛着一隻雲雀,跳躍在樹梢上。
“你喜歡小孩子?”季岸突然問。
“怎麼,想跟我生孩子?”江舟調侃道,“我可不願意。”
“看你對扎瓦很好。”季岸沒理會江舟的渾話,繼續說。
“他很可愛,很乾淨,總是讓我想到一些很美好的東西。”江舟說。
江舟這番話是認真的,就像她說的一樣,那種純淨,讓她想要守護。
“我……”
季岸還想回復什麼,卻被一通電話打斷。
是徐閱。
季岸原本就站在那兒接電話,但說着說着便走遠了。
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江舟想。
不一會兒,季岸回來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嗎?”江舟試探性地問道。
“車修好了。”季岸回答。
“已經修好了?”
江舟驚訝,明明才過了七八個小時,還是在深夜。
“徐閱的辦事效率還真高。”江舟一邊補充,一邊偷看季岸的表情。
波瀾不驚。
除了昨晚被她挑、逗,她還真沒見過季岸有什麼大的表情。
“我去拿車。”季岸說。
“那我跟你一起去。”江舟立馬說道。
“不必了,你呆在家吧。”季岸拒絕。
“一個人怎麼取車?車離這兒還有很遠的距離,你肯定要借輛車開過去吧。”江舟堅持道。
“我騎摩托車去,到時候把摩托車放車上就行。”季岸還是拒絕。
江舟一聽季岸的再三拒絕,頓時有點惱,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季岸,我是答應過,你不說我不問,但是我可沒說過我不會參與進來。”
季岸原本眼神緊盯前方,這時才低下頭去看她。
“徐閱說,車上被裝了微型定位器。”
看來,徐閱連夜調查了他的車。
他還是懷疑他。
江舟心裡一沉,季岸果然不是一個在雜貨店打雜的普通人。
……
江舟接過季岸遞來的頭盔,有些艱難地戴上。
季岸見狀,伸手去幫。
恰好看到了江舟背後的黑色大包。
“怎麼還帶着個包?”季岸問。
江舟跨上車,雙手自然地環住季岸的腰肢。
“帶着心裡踏實!”
引擎發動,一陣轟鳴。
江舟緊緊地貼着季岸,感受身邊呼嘯而過的風。
她突然覺得很爽,那種逆風而行的酣暢直達四肢百骸。
還有……
季岸到底知不知道,他戴上頭盔,微趴着身體的樣子真是帥炸了。
季岸感覺到自己正在被身後的女人緊緊抱着。
他不由得想,這麼做到底會不會是一種錯誤。
他說了,他不應該把她捲進來。
卻又對她隱隱期待。
如果這個人是江舟,應該可以的吧。
江舟側着臉,貼在季岸的背上,雖然四周的聲音很大,但是江舟卻彷彿聽到了季岸的心跳聲。
異樣的感覺。
車行至一個可以稱之爲山清水秀的地方。
到和徐閱約定的地方,就只有這一條路。
江舟感覺到車速減緩了,然後是一個剎車。
“怎麼了?”江舟疑惑。
季岸沒說話,斜過自己的背,讓江舟可以看到前面的景象。
地上,竟然是一排鴨子。
“這是在幹嘛?”江舟好奇地盯着地排排站的小鴨子。
“過馬路。”季岸回答。
“現在的鴨子都這麼有素質了嗎?”江舟忍不住下車,靠近一點。
“據說是一種返祖現象。”季岸認真地普及。
鴨子的祖先原本是會飛的鳥,鳥在空中飛的時候就會有整齊的隊形。
突然,“嘭”的一聲,一隻鴨子忽然倒了下來,鮮血直流。
不好,有埋伏。
季岸立即反應過來。
“江舟,快上車!”季岸大喊一聲。
還好只是幾步的距離,江舟剛轉過身,便又想起了一記槍聲。
江舟悶哼一聲,捂住流血的左肩,吃力地跨上車。
“季岸,我……”江舟咬着牙。
“我知道,快點,抱緊我。”
季岸看到了江舟的左肩已經受傷了。
敵人在暗,四周有埋伏,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快和徐閱匯合。
前面的路已經不長了。
江舟的左手沒了力氣,只能放下按住傷口的右手,重新環上季岸的腰。
江舟疼得直冒汗。
但是神經還是敏銳着,她感覺到子彈進入她的皮肉,沒有傷及骨頭。
應該是一把獵槍。
季岸感覺到已經把他們甩出了一段距離,便空開左手,伸到後背用力扣住江舟的背,壓向自己。
他感覺到環着自己的那隻手有些沒力氣。
一定是太疼,導致她有點虛脫。
“抱緊了!”季岸說道。
江舟聽到了他的話,但意識有點抽離,沒有回答。
她實在是太疼了,那種皮肉的疼痛,是江舟最怕的。
她頭上還套着頭盔,呼吸打在頭盔前,形成一面白霧,像一條瀕死的魚。
流血。
她的體溫在下降。
周圍的景物開始模糊,風也變得更加凜冽。
手上的力道漸漸變小。
“抱緊我!”
這句話一直都在江舟的耳邊迴盪。
好。
抱緊他。
江舟努力收緊自己的手臂。
摩托車在一片田野間飛馳。
停下的時候,因爲慣性,江舟的頭重重地磕在季岸的背上。
季岸一手撐住車,一手撐住江舟。
因爲冷風的緣故,江舟覺得自己的傷口疼得沒有那麼厲害了,反而是有些麻木。
“怎麼回事?”徐閱趕上來。
“我們中了埋伏,江舟受傷了。”季岸懶腰抱起江舟,朝白色的車走去。
打開車門,把江舟放在後座上。
季岸轉頭對跟上來的徐閱說,“先把她送到鎮上的醫院,爲了安全起見,用你的車。”
“到底發生了什麼?”徐閱追問。
“等我把她送到醫院之後再跟你細說。”
季岸扔下一句話,也坐進後座,扶着江舟靠在自己的身上。
忽然低頭的時候,季岸發現自己腰際的衣服上有一個血手印。
江舟的右手因爲之前捂住傷口,而被鮮血打溼。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雖然我對這個地方不大瞭解…...但是附近有什麼醫院,具體在哪兒……我卻很瞭解。”
江舟煞白一張臉,咬着牙斷斷續續說出話。
季岸一頓。
最近的醫院,距離這裡也很遠。
就算是開着車,也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距離。
“我就是醫生。”
江舟一邊說,一邊用右手拉拉鍊,卻沒有打開。
“幫我把包打開。”江舟穩住自己的聲音。
季岸遲疑了一下,幫她拉開拉鍊的包,這才發現裡面都是一些急救的工具。
江舟在季岸接到那個電話時,心裡便感到不安。
沒來由的不安纔是最可怕的。
所以江舟執意要跟去,臨走前,還特地拿上了自己的急救包。
“處理傷口會的吧。”江舟說。
“會。”季岸回答。
“子彈只是穿透了皮肉,沒有傷到骨頭。”江舟有些艱難地開口。
“按照這個程度,我分析歹徒用的是獵槍,致命性並不是很強。”
季岸湊過去,檢查她的傷口。
如她所說的一樣。
從包裡拿出雙氧水作爲消毒液,先給傷口消毒。
“嘶……”
那一刻,劇烈的疼痛讓江舟呻、吟出聲。
“毫無疑問,他們的目標是你。我初來乍到,到哪兒結得仇家。”
江舟慘白一張臉,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