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的飛機足足延誤了兩個小時,所以她落地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
雖然差不多時空着手回去的,但江舟又拖了一個大箱子回來。
走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前停下。
叩響車窗。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剛睡醒、但眼睛特別亮的臉。
他的眼神戒備,像一匹蟄伏在黑夜裡的狼。
“久等了。”江舟抱歉。
聽見鎖落下的聲音,季岸從車裡出來,幫她把行李箱放好。
“這麼晚?”季岸發動引擎。
“航空管制,延誤了好久。”
季岸眸子一沉,她應該沒有發現,她的語氣倒像是在撒嬌。
江舟這次沒有像那次一樣睡去。她的精神好的出奇。
很好,後面沒有可疑車輛。
江舟沒有什麼事情做,就一直盯着季岸。
她又有那種感覺了,那種想被他緊緊抱住的感覺。
“你看完了沒?”
“沒。”
江舟坦然,反倒是季岸被她灼熱的目光盯的不自在。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怪聲?”江舟問。
季岸看着儀表盤上不斷跳動的機油燈,皺眉。
行駛在一片黑暗中的車靠邊停下。
季岸下車,江舟也跟着下車。
一下車,便感到一陣冷風襲來。
江舟瑟縮了一下脖子,跟着季岸跑到前面,打開車蓋。
又走到後面,趴在地上,仔細檢查。
“怎麼了?”江舟問。
“機油沒了。”季岸看着地上一路的油漬,檢查油底殼。已經破了,機油都漏了。
機油漏了,車就不能再開了,否則可能會因爲沒有潤滑而導致發動機爆缸。
“真是倒黴。”江舟背靠在車門上,晃動手裡亮着屏的手機,“沒信號。”
“這一帶很偏僻。”季岸說。
手機沒信號,就沒法打電話求救。只有等過路車輛幫忙把他們載回家。明天再找拖車來拖。
一個極爲被動的局勢。
“也好,老天爺都想讓我跟你共度良宵。”江舟擡頭,平城的空氣質量就是好,漫天的繁星掛在夜空。
季岸沉默地走過去,也靠在車門上,擡頭望天。
四周是成片的山林,除了黃色的車燈和瑩潤的月光,一片漆黑。
“要不要……”江舟開口。
季岸低頭看她,她的眼神比天上的星星還閃耀,多看一眼,就彷彿馬上墜入一望無垠的星河。
“想都別想。”季岸快速回答。
江舟脣邊的微笑逐漸放大,她笑起來特別好看。
“我想問的是,要不要吃點東西……”江舟一臉笑意的看他,“飛機延誤了那麼久,車開過來的用時也那麼久,你肯定沒好好吃晚飯吧。”
季岸懊惱,被她擺了一道。
“不是說,飽暖才能思……”江舟踮起腳,一邊說一邊靠近,吐氣如蘭。她沒有穿高跟鞋,只到他的肩頭。
季岸避開,“確實有點餓了。咳,你有吃的?”
“當然了,我的行李箱裡除了衣服,還有各種各樣的零食。”
這些零食,大部分都是給扎瓦準備的。
還有小部分,比如巧克力、巧克力餅乾、巧克力派、巧克力蛋糕都是她愛吃的。
一個瘋狂的巧克力愛好者。
兩個人坐回車裡。
季岸吃了兩個巧克力派,江舟吃了一塊巧克力餅乾。
“有水麼?”江舟問,餅乾吃的喉嚨很乾。
水杯架里正好放着一瓶礦泉水,拿出來一看,只剩半瓶了。
“這是我……”喝過的。
季岸還沒把話說完,江舟便擰開瓶子,嫣紅的雙脣吻住瓶口,清亮的水在慢慢變少。
“啊,爽!”喝完還不忘補充一下自己片刻的酣暢淋漓。
季岸只覺得自己的喉頭微癢,從江舟手裡搶過瓶子,一飲而盡。
瓶口還沾着她的口紅。
江舟看着他滾動的喉結,心裡一陣得意。
就算他知道她想要什麼,那又怎樣?這樣不是更好,該要的她還是得要。
……
白色SUV內。
“媽的,這次又讓六子給逃了!”沒有抓到人,傅然憤憤不平道。“也真是背,明明已經收到了線人的消息,等我們趕到人又不見了。這算什麼,大變活人?”
陳六,外號六子,男,真實姓名不詳,年齡不詳,懷疑與喜夷客棧的盜竊案有關。
“他背後有人。”徐閱沉思,憑六子一個人,在這夷山,還翻不了天。
“有人?會是誰呢。”傅然問。
“一個在夷山,不,是整個平城,人脈廣、路數高的人。”徐閱答。
“既然他是個Boss級別的人了,爲什麼要花費精力去保護一個只會偷雞摸狗的六子?他總不至於指望六子偷來的那點錢吧?”傅然問。
“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徐閱說。
“怎麼有輛車停在那兒?”傅然指着前方右邊的一輛黑色越野車。
“下去看看。”徐閱說。
徐閱敲響駕駛座的車窗,車窗被搖下,車裡坐着兩個他認識的人。
一個是五年前交過手的季岸。
另一個是……那天被他抓錯的江舟。
傅然也湊過去,四個人互相打量。
倒是江舟率先開了口,“徐警官又去抓人了?”
陰陽怪氣。
突然想到那一天。
徐閱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瞪着自己的女人。
這眼神彷彿在剜他的肉。
他是駐紮在鎮上的警察,今天和妻子一起來逛逛,便遇到了這種事。
“名字。”
“江舟。”
“哪個江哪個州?”
“陰溝裡翻了船。”
“什麼?”徐閱寫字的手愣了一下,他擡起頭,看着她惡狠狠的眼神,突然反映過來。
提筆寫下:江舟。
一語雙關。
他問她哪個江哪個州。
她回答陰溝裡翻了船。
這是一句歇後語。
陰溝裡翻船,該倒黴。
“年齡。”
“28。”
“籍貫。”
“上海。”
她的眼神太過逼人。
“咚咚咚……”
“進。”
“頭兒,”傅然從門外探進頭,“…搞錯了。”
貝貝一看到江舟,就從媽媽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她換了一條粉色的蓬蓬裙,小臉粉嫩,而江舟的衣服半乾,有一種溼衣服沒曬乾的臭味。
“姐姐,謝謝你。也對不起,媽媽以爲你是抓小孩的壞人…”
“不好意思啊,這位小姐。我不是故意把你當成人販子的…只是……”
“不用說了。看好你的孩子。”江舟冷冷地說道。
江舟的語氣有些衝,她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我……”貝貝媽媽有些尷尬,徐閱過來打圓場。
“對不起江小姐,這件事也有我的錯。”徐閱誠心道歉。
“當然是你的錯。”江舟看向他,“抓人不分青紅皁白。”
“對不起。”徐閱和傅然鞠躬。
江舟勾起嘴角一笑,朝傅然說,“麻煩請給我一支筆一張紙。”頓一下,“我要寫投訴信。”
。。。。。。。。。。。。。。。
沒想到隔了好久,江舟還記着仇,這讓徐閱一下子沒接住話。
“好久不見。”季岸明白過來,原來當時那個人是徐閱。
“是啊,有四五年了。”徐閱說。
江舟瞥了一眼互相寒暄的兩個男人,看向季岸:“你也被他抓過?”
“還真是。”季岸回答。
江舟嗤笑一聲,“原來我們都被徐警官抓過啊,還真是緣分。”
徐閱無視江舟的怪脾氣,問季岸,“你們怎麼把車停在這兒?”
“看不車來麼,車。震。”江舟搶答。
“機油漏完了。”季岸回答,“手機在這一帶沒有信號,我們只能被動等待。”
……
傅然伸手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度。
他覺得車裡冷了很多。
江舟把頭靠在季岸寬厚的肩膀上,閉着眼。
“還記得六子嗎?”徐閱問。
“記得。”季岸說,“算算日子,他已經出獄了。”
六年前,陳六因爲故意傷人罪入獄。
“是啊,剛出來,就偷了客棧。”徐閱說,“你應該也聽說了。”
“喜夷客棧?”季岸問,語氣卻很篤定。
喜夷客棧?
江舟凝神聽。
“沒錯,那天接到了住戶的報警電話。我們就趕過去了。”徐閱說。
“聽說老闆跑了?”季岸問。
“楊健算什麼老闆,大股東另有其人。”徐閱說。
季岸微微沉吟,“段驍。”
徐閱一頓,眯眼,“你認識他?”
“不認識。”季岸回答。
“真的?”徐閱顯然不信。
季岸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得不懷疑。
“他最近幾年在平城混的風生水起,我略有耳聞。”
那天,他問了前臺那位大老闆的消息,得知姓段。
心中便更加篤定。
段驍。
“平城的紅燈區,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的。”徐閱說。
徐閱看到後視鏡裡靠在季岸肩膀上睡覺的江舟。
話鋒一轉。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在後視鏡中與季岸對視。
“她是新來的鄉村醫生。”季岸回答。
“醫生?”
傅然和徐閱同時驚呼。
又考慮到江舟在睡覺,傅然輕聲說,“真沒想到江…小姐竟然是醫生。”
徐閱輕笑一聲,“我當時真應該翻她的檔案出來見識見識。”
“確實像個人販子。”季岸說。
感覺到腰間的肉被人狠狠捏了一把,表面波瀾不驚。
“當時你也在場?”徐閱問。
“嗯。”
正好一陣顛簸,季岸趁機欠過身子,江舟便歪歪斜斜地倒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