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跟季岸原本是面對面坐,聞言,她就拖着椅子挪動到和季岸一邊。
“哦?原來你這麼早就關注我了。”語調戲謔。
“當然,當時你就火了,整條街都在討論這個漂亮的人販子。”
季岸也拖着椅子移到原本江舟坐着的地方。
端起她的碗,吃她沒有吃完的菜。
“我倒覺得你更像人販子。”
江舟用手支着下巴,注視對面的人。
“而且是個非常厲害的人販子。”
明明你什麼都沒做,我卻乖乖跟來,一門心思謀劃着跟你上刀山下火海。
晚飯過後,兩個人散步回酒店。
巴水鎮比夷山要涼快一點,到了夜晚,更是覺得冷。
季岸脫下外套遞給江舟,江舟非常自然地接過。
“那邊是什麼?”
江舟指着一側被路燈照亮的一排平房問道。
“巴水廟。”季岸回答。
“巴水鎮之所以叫巴水鎮,就是因爲這裡有一座非常靈驗的巴水廟。”
“那我們明天離開前,去一下吧。”江舟說。
“好。”季岸說。
……
回到客棧的時候,裡面吵吵嚷嚷。
江舟還以爲是裡面有人鬧事,進去一看,卻是一羣年輕人。
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應該是初高中生。
三個男生,兩個女生。
其中一個女生長得很是清秀標緻,但卻畏畏縮縮的樣子。
這麼多人,卻只要一間房。
前臺建議兩間房,他們卻不肯。
“不好意思,一間房對你們來說確實是太小了。”前臺的小妹解釋道。
“我說就要一間!你管它小還是大,又不是你住!”一個小夥子說道。
“對不起先生,您選定的房間只最多允許兩個人入住。”
“你說兩個人就只能兩個人了?!”
“先生,辦理登記入住是需要身份證的。”
“我沒有,沒地方睡了住這兒不行嗎?我會付錢的!”
“這不是付不付錢的問題,沒有身份證您是不能入住的。”
雙方爭執不下,一直僵持。
“現在的年輕人啊,‘道理’一大堆。”江舟抱着手臂,感嘆道。
“走吧,睡覺去了。”喊上季岸,上樓。
在江舟眼裡,不過是一羣沒煩惱、閒得精力旺盛的小屁孩。
“明天幾點?”江舟問。
“七點,樓下等你吃飯。”季岸說。
江舟一進屋,就癱倒在了牀上。
樓下的爭執聲持續了一段時間,便停止了。
小屁孩應該是離開了。
還是作業不夠多啊,江舟想。
可能有點認牀,江舟又開始失眠。
翻來翻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江舟化好妝下樓,見季岸已經坐着吃早飯了。
樣子倒是斯斯文文,不像個砍柴燒水的糙漢子。
“睡得好嗎?”季岸問。
“不好。”江舟坐下,很自然地拿過一個包子撕扯開。
瞬間,油汁全都漏了出來。
“哎呀。”
一邊的服務員趕緊過來拿着抹布擦桌子。
但是不及季岸的反應快,他迅速把江舟的手拉到桌子中間,怕燙的油汁全都撒在她的衣服上。
“對不起。”江舟對季岸和服務生說道。
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個畏畏縮縮的女孩子,就有點走神。
明明拿起的是包子,卻把它當成了麪包片撕開。
“怎麼心不在焉的。”季岸問,“有沒有燙到手?”
“沒。我就是突然想到昨晚的那羣小孩。”江舟喝了一口熱牛奶。
江舟叫住服務員,“昨晚那羣學生,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沒有身份證,還提出了一些無禮的要求,我們作爲一間正規的客棧,是決不允許他們入住的。”
服務員說得很官方。
“哦,好的,謝謝。”江舟說。
吃過早飯,季岸把拿進客棧的行李搬進後備箱,和江舟一起去巴水廟。
早晨巴水鎮上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都聚集在巴水廟。
年輕人、老年人、小孩子都有。
江舟拿了三支香,而季岸卻兩手空空。
“你怎麼不拿?”江舟很疑惑。
【心不誠,不敢上山。】
“心誠則靈,把我的誠意都給你。”希望你心中一切所願都能實現。
江舟愣了一下,隨即一笑:“好。”
她站在堂前,季岸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他不能讓江舟離開他的視線。
江舟只求了一個願望。
但是這一個願望卻很大。
她希望身邊的所有家人、朋友都能健康平安。
年紀大了,就不會像年輕的時候,去求財富、名利、姻緣,這些林林總總的東西,都抵不過“平安健康”四個字的分量。
……
“不好奇我求了什麼?”江舟繫好安全帶。
“爲了讓你的願望更有機會實現,我不問。”季岸說。
“你還真是……什麼都喜歡憋在心裡。”江舟說。
又是頭倔驢,又是個實打實的悶葫蘆。
“那麼,司機先生,我們今天要到哪兒呢?”江舟問。
“交水鎮。”季岸回答。
“哦。”江舟看向後視鏡,又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
“像輛保鏢車。”
“誒?怎麼這麼多警車?”
路上的警車一輛接着一輛。
她沒來由的心裡有點堵,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對了,我們今晚是住交水鎮嗎?”江舟問。
“不是,交水鎮裡巴水鎮很近,我們去那邊吃飯休息。”季岸說。
“哦。”
江舟不自覺地從隨身攜帶的小袋子中摸出栗子,但又突然收住了。
季岸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怎麼了?”
江舟把口袋重新紮好,“吃多了積食,而且,會吃不下午飯。”
“想得真周到。”季岸笑笑。
“我一向周到。”江舟驕傲地說。
季岸似乎是真的想了一下,“確實。”
三個小時後,越野車到達交水鎮。
因爲江舟想吃水果,兩個人便停了車來到鎮上的水果攤。
一排的水果攤,都是一些中年的大嬸。
江舟停在了一個攤位,挑起了蘋果。
旁邊一個攤位的大嬸拍拍另一個大嬸的肩膀。
“你聽說了沒有,死了一個女娃娃。兇手已經被抓到了,據說都是一羣初中生。”
“聽說了!那個女娃娃的屍體就被扔在了咱們鎮附近的樹林裡。”
江舟站的那個攤位的大嬸也開始附和。
“我聽說是被綁在了樹上,披散着頭髮,身上有各種各樣的傷口,還被脫光了衣服。”
“據說有菸頭燙的、有小刀割的、有鞭子抽的、有牙齒咬的……”
“不是不是!我聽說是穿了條白裙子,被吊在了樹上!眼睛睜得老大,還在流血淚!”
“對!我也聽說是穿了白裙子!只是沒有穿鞋!那個發現屍體的老頭子,據說嚇得都尿褲子失禁了,以爲撞到了女鬼。”
江舟手裡的蘋果應聲落地。
……
江舟提着蘋果,回到在車裡,臉色慘白。
季岸拿過她手裡的蘋果放在後座,看着江舟。
她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挑好了蘋果,然後走回車上。
安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煙呢?”江舟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季岸頓了一下,從後座的包裡拿出沉香,那是之前他就準備好的。
遞給她,開着窗,他注意到她空洞無神的眼睛。
前面的一座房前突然圍了很多人,裡面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走到一輛熟悉的白色SUV前。
居然是徐閱。
徐閱顯然也認出了季岸的車,向他們走來。
季岸看了一眼江舟,下了車。
“你們已經到了交水鎮了??”徐閱問道。
“嗯。你怎麼在這兒?段驍那邊怎麼樣了?”季岸問。
“因爲遇到了急事,段驍那邊,我交給傅然盯着,目前還沒有什麼動靜。交水鎮這邊缺人,所以我就被調到這裡負責一個案子。”徐閱說。
“是那起姦殺案?”季岸問。
“對,你果然也聽說了。巴水鎮和交水鎮,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徐閱的眼光看向車裡坐着抽菸的江舟。
“江舟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季岸也向車裡看去,“其實我們昨晚,遇到了那幫人……和那個女孩。”
“什麼?”徐閱驚訝,“你們碰到了?”
“昨晚,我跟江舟吃完飯回客棧,正好遇到他們和前臺發生了爭執。他們沒有身份證,五個人還只想開一間房,客棧不允許,後來就離開了。”季岸回憶道。
“原來是這樣。”徐閱說。
“發生了什麼?”季岸問。
徐閱也從兜裡摸出煙,遞了一根給季岸,兩個人點上火。
“我以前在重案組呆過一段時間,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案子。之前的一些,是殘忍,而這次,是讓人從內裡便覺得心寒、冰冷、痛心、發慌。”
徐閱還想繼續說,卻發現江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
“江舟,你怎麼來了?”季岸試圖把她帶回車上。
“告訴我。”
她甩開季岸的手,空洞的眼神終於開始聚焦,盯着徐閱,沒有眨一下眼睛。
徐閱又想起第一次見到江舟的時候,他卡頓了一下,“江舟……”
“告訴我。”
江舟堅持。
徐閱抽了一口煙,開始說他接到任務後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