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睡到一半,隱隱約約聽到了電話鈴聲,之後好像還有一陣哭聲。
凌雲。
她瞬間清醒。
批了件衣服,穿上拖鞋,打開門,準備下樓。
不知道杜康有沒有回來,剛纔的哭聲……
不會是凌雲被欺負了吧。
想了想,便還是走進了季岸的屋裡。
“醒醒。”她拍了拍他的臉。
季岸惺忪着雙眼,裸着上身,看到是江舟,便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摟在了懷裡。
“嘖。”江走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得瞪大了眼睛。
“季岸。放手。你到底醒了沒有?”江舟用力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背。
“怎麼了?”他的嗓子很啞,剛睡醒,聲音有點失控。
“跟我去樓下看看,我聽到凌雲的哭聲了。”
……
兩人下樓,凌雲正抱着什麼東西,準備出門。
“季岸?江舟……你們怎麼下來了?”凌雲非常驚訝,抱着手裡的大包,顯得有些慌亂。
“凌雲,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江舟走上前,問道。
“我……我出去辦點事情……”凌雲捏着手裡的包帶,侷促不安。
“這麼晚了,出去很危險,不如我們陪你一起去吧。遠的話,讓季岸開車也可以。”江舟說道。
凌雲連忙搖搖頭,“不用了,你們快回去睡覺吧。”
“包裡裝的是,現金?”季岸冷不防問了一句。
凌雲一聽,瞪大了眼睛,“你怎麼……”隨即又馬上閉上嘴。
“剛纔杜康打你電話,讓你給他送錢?”江舟接着說道。
“你們……”凌雲不可置信。
“我睡眠淺,聽覺又比較靈敏,隱隱約約應到了電話聲,還有……你的哭聲。”江舟解釋道。
“你們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季岸說。
靜默了一會兒,凌雲似乎是終於支撐不住的樣子,防線瞬間崩塌,整個人癱弱在地上,嗚嗚地開始哭泣。
江舟立刻上前,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而季岸站在一邊,他自然是不能做出什麼舉動。
“他打你了?”江舟輕輕地問。
凌雲頓了一下,重重地點頭。
“臥槽!”江舟氣急,低罵,真想扇他杜康十個巴掌解氣。
“這種家暴男真是渣到爆,就這樣你還不離婚?!是想留着過年剁了他嗎?!”
凌雲地哭泣聲漸漸止住,“我得去給他送錢了。”
江舟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麼?!就這樣了你還巴巴地給他送錢?!”
“凌雲!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江舟真是感到恨鐵不成鋼。
“他是我自己選的丈夫。”凌雲說。
“但是你可以選擇和他分開。這種丈夫,不要也罷。”江舟說。
“我不能和他離婚。”凌雲突然大吼了一句,之後,便是一陣雨落青山。
“爲什麼?現在這個年代,離婚沒什麼大不了的。”江舟激動地說。
凌雲沉默了一會兒,神色似有黑雲遮蓋,卻又帶點歡喜的意味:“我懷孕了。”
現在換成是江舟和季岸沉默。
良久,江舟才問了一句:“他知道嗎?”
凌雲輕輕搖頭,語氣苦澀:“還不知道。”
“所以,”江舟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因爲有了孩子,你決定原諒他。”
凌雲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你確定,有了孩子,他就能改變?”季岸問。
“我…我想賭一把。”凌雲滿臉淚痕。
“那我就從男人的角度告訴你,別太高估男人了。”季岸說。
凌雲倏地擡頭。
“聽過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嗎?他現在打你,以後還會打孩子。”
“不會的……他不會這樣的……他一直希望有個孩子…他很喜歡小孩子……他一定會好好愛我們的孩子…”凌雲喃喃自語。
“他也曾經愛你。”江舟猝不及防地說道。
他也曾經愛你,可現在卻這樣對你。
後半句話,江舟沒有說。
其實男人未必不是真心的。承諾你的時候,是真心的承諾。做不到的時候,也是真的做不到。
“他現在,不止是家暴那麼簡單。”季岸又說。
凌雲是他和周齊光的朋友,他不能坐視不理事不關己。
“我明白。”凌雲說,“可我就是想賭一次。就算他深陷泥沼,我也想盡力把他拉出來。”
“你已經賭了兩次。”江舟說。
凌雲不解地看着她。
“第一次,你用自己做籌碼賭了婚姻。第二次,你用孩子做籌碼賭他的責任心。”
“季岸也說了,大多數男人都經不住考驗。既然你真的已經做了決定,我們是局外人,不能說什麼。但是,今天我們在這裡,就不能放任不管。”江舟說。
“你把東西給我,我替你去送。”江舟對凌雲說道。
“那我開車送你過去。”季岸說。
“不行,那怎麼行。江舟,你呆着就好,我自己去。沒關係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凌雲的聲音越說越小。
“嘿!還不是第一次了???”江舟氣絕。
江舟深深吸氣,又長長吐氣,就這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下自己想要罵人的心情。
“你現在懷着孕,去那裡,指不定烏煙瘴氣推推搡搡傷當你了呢?”
凌雲還是有些猶豫。
“孩子現在對你來說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江舟一下子說到了點子上。
“但是,我不能就這樣連累你,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凌雲說。
“你放心,季岸會跟我一起去。我會和他商量好對策。”
終於,凌雲最終還是答應了。
季岸去發動越野車,江舟快速跑去樓上換了件衣服。
開車,路不遠,但是夜晚有些涼。
江舟趁機打開了包,掃了一眼裡面裝着的錢。
“大概五萬左右。”江舟說。
“待會兒要不要我陪你進去?”季岸問。
“不用,我已經認識了。而且,你去的話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我一個送錢的女人,他們應該不會爲難我。凌雲不是說了嘛,她不是第一次去了。”江舟說。
“那我在外面等着,送完錢趕緊走,如果你20分鐘內不出來,我就報警。”季岸說。
“報警?這個賭場,怎麼說也算是明目張膽,估計跟當地這羣人早有勾結。”江舟分析道。
“你說的對。但是,我報警,就算是走個過場,他們也會來。”
“還是你希望我能進去救你?”季岸發問。
“沒必要。”江舟快速回答。
她是女人,只是進去送個錢。
而季岸的大個子,往那兒一站,就像是去砸場子的。
反而會更加危險。
雖然知道她的考量、她思考問題時的理智,季岸還是忍不住快速瞥了她一眼。
太理智,其實會失去很多東西。
但是她不服軟,季岸是知道的。
她的個性,在這段時間的相處後,他已經可以摸清個七八分。
剩下幾分拿不準的,是她的感情。
她是一個理性大於感性的人。
而且大的非常多,比例極爲不均衡。
可她的骨子裡又帶着狠勁兒,或許是需要一個突破點,纔可以真正爆發。
到了酒館,江舟拿着包下車。
“一切小心。”季岸囑咐。
……
雖然酒館的門來已經掛着打烊的旗,但門事虛掩着的。
天很黑,舊式的酒館看上去就像在拍着鬼片。
江舟推門而入,隨即就有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
“對不起小姐,我們已經打烊了。”他禮貌地說道。
真是欲蓋彌彰。
江舟心裡想。
“我來給我朋友送點這個。”說完,她也像之前那個服務生一樣,做了一個捏着鈔票來回搓動的手勢。
服務員是明白人,“小姐,這邊請。”
江舟跟着服務員走進那扇門,下樓,便聞到一陣濃濃的香菸味。
耳邊還充斥着打麻將、擲骰子的聲音。
她這纔看清了地下室的全貌。
沒有什麼刻意的裝潢,反而是顯得非常樸素,四周只有粗糙的水泥牆,連漆都沒有上一個。
裡面擺着十幾張桌子,有各種各樣的玩法,還有一些機器。
靠着水泥牆擺放着的,是一罈罈酒,大缸的那種。
難道是爲了打掩護?
製造一個酒窖的假象?
擡頭一看,果然裝着各種製冷器,地下室的氣溫也確實比較冷。
“小姐,請問你要找的人是?”服務生問道。
“杜康。”江舟說。
“杜先生?好的,請跟我來。”服務生說。
江舟跟着往前走,途中還看到了昨天迎接她的那個服務生。
一路上,幾乎都是男人,當然,女人也有,但是比起來酒非常少。
再往前走,果然看到了杜康,正坐在一張桌前,翹着二郎腿,抽着煙,桌前還擺着一大堆的酒。
掐滅煙,擲了一個牌,便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江舟把手裡的包直接放到了杜康身前的桌上。
“杜先生,您的朋友來了。”服務生說。
杜康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來的人已經不是凌雲,徑直又喝了一杯酒。
杜康杜康,果然和酒有緣。
“行了,你回去吧。”他看都沒有看,一心專注着手裡的牌。
“杜康。”江舟開口。
聽到這個聲音不是凌雲,杜康這才意識到,他擡起頭,看着眼前站着的、面色沉靜的江舟。
整個表情非常驚訝,在江舟眼裡,甚至是有些好笑。
那種彷彿正在被人看着裸奔的羞恥感在他臉上展現。
“江舟?你怎麼在這兒?”他手裡仍然捏着牌,一臉錯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