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來使的過程,也確實證實了富弼所說的話。
北遼、大理、安南,這三家的遣使,居然沒一家要求覲見的。
也就是說,他們在心理上已經把自己放在一個弱者的位置,認爲覲見宋國皇帝陛下,是一件很過分的要求。
看來,國朝確實是強盛了,只是自己置身其中,無法感覺到。
也是,多久沒出宮了,真的脫離了現實了。
然而,西夏的使臣,卻硬是要求覲見。
見到了邊境陳兵的數量,傻子都看得出,這不是防禦,這就是要戰爭了。
“宋國皇帝陛下,自政和年以來,我大夏不敢對宋國有一絲不敬。陛下生辰,各項禮品唯恐不合意,大宋節慶,歌舞奉貢不敢不盡心。雖不內附,時時臣於大宋。”
“中原受聖賢教化,大夏深受感化,請典籍、尊教化、重禮教,事事從大宋而爲,皆不敢忤逆大宋。本以爲邊境和靖,兩國相安,從此相敬如賓,不會再禍亂子民,塗炭生靈。”
“而如今,大宋陳兵數十萬於邊境,致使戰爭一觸即發。敢問大宋皇帝陛下,此爲何意?雖我大夏弱小,控弦之勇士千千萬,從不懼戰爭。大宋挑起征戰,後果可曾有過準備?”
前面一通話,說的趙曦還真的挺想讚歎的。幾乎把他這個君王說成了讓生靈塗炭的禍主,情理都說的很到位。可惜,真不該多後面的幾句。
既然決定服軟了,就老老實實的說些懇切的話得了,何必非要強撐?最後幾句略帶威脅的言辭,硬是把前面營造的那一點點氣氛給攪和了。
要說服軟就能阻止這場戰爭,當然不可能,好歹讓在場的諸位多少有點惻隱之心也算。呢又算啥?本來略微升起的一點憐憫,被最後的幾句話,徹底搞得反感了。
趙曦當然不會去爭辯什麼,沒必要,圖費口舌。之所以接見,這只是所謂的邦交禮儀,趙曦壓根就沒準備開口,就當是看戲了。
“聽來使所言,想必來使也算是讀書人?”
有點冷場,都想看戲,沒人吭氣。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富弼接了話頭。
“正是,不才也讀過幾年經典,是故知道聖賢王道的奧義。”
“哦,那你也應該知道金甌無缺吧?這個暫且不說,想必你也知道大宋的夏州節度使吧?若不曾熟悉,我來告訴你!”
“就在太平興國七年,李繼彭親率族人入京朝見宋帝,自願獻出銀、夏、綏、宥四州八縣地方,我朝太祖許之世襲,封下週節度使。也就是從那時起,整個銀夏一帶,皆屬於大宋之疆域。”
“而後,李氏又做了什麼你可知道?不熟悉,我再告訴你!雍熙二年,李繼遷會同族弟李繼衝誘殺宋將曹光實,並佔據銀州,攻破會州;又向遼國“請降”,被契丹人封爲夏國王。至道二年,李繼遷截奪我大宋糧草四十萬,又出大軍包圍靈武城······”
“這時候爾等與我大宋談什麼聖賢之道,談什麼塗炭生靈?即便如此,我朝並未追究不敬之罪,憐爾西夏苦寒,過活不易,將夏、綏、銀、宥、靜五州皆封於李氏······”
這都是傷,這都是痛,都是壓在整個大宋臣工心裡難以釋懷的屈辱。富弼說的有些激動了,需要緩緩情緒。
而這時候,整個內閣大臣都很憋悶。可以說,他們的成長史,就是大宋被西夏的屈辱史。
“李氏又做了什麼?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天聖十年李元昊繼夏國公位,便心生歹意。首先棄中原王朝的賜姓。而後改年後、建宮殿、立文武班、規定官民服飾、定兵制、立軍名,並頒佈禿髮令。寶元元年,李元昊叛出大宋自稱帝,建國號大夏······自此,爾等還敢說什麼不敢忤逆?還敢提什麼事事恭敬?”
“富相,莫要激動······”
真的激動了,快七十歲的老人了,真不能有過於劇烈的情緒波動。趙曦也沒想到富弼的反應這樣強烈。趕緊出聲相勸。
一時間,整個勤政殿都有些壓抑。內閣大臣,沒人不知道這段歷史,也正是從那時起,大宋便一次次的被西夏凌辱。
要說北遼佔據的燕雲十六州,是出於防禦的心態,而對西夏,整個大宋的臣工,幾乎都有一種雪恥之意。
北遼在事實上是比大宋更早的王朝,所謂的征戰,緣由也是國朝爲燕雲十六州而首先挑起的,加上檀淵之盟維持了百年的和平,從恨意上講,要遠遠比不上對西夏的恨。
這也是國朝在實力飆升後,把首戰之目標定爲西夏的原因。
“怎麼說宋國確定要挑起戰爭了?”
這孫子,還真是夠勁,真不知道西夏時怎樣來看待這形勢的,居然派了這麼一個不知所謂的玩意兒。
“我記得你們大宋陛下曾說過一句話:挑起戰爭可以,什麼時候結束我說了算。這句話,我代我大夏皇帝奉送給你們宋國!”
哎呦喂,趙曦真想說一句: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這孫子也太會玩了。
“你知道不,你的這副德性,朕很想砍掉你的頭。只是考慮不想污了我大宋的殿堂,毀了我大宋的禮儀,朕決定就暫時放你回去······”
“讓你回去,也是讓你知會一聲你那個所謂的大夏皇帝。朕確實是要對夏征伐,而且還需要你明確的告知那些人,這一次不是簡單的征伐,朕要一舉滅掉所謂的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