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魚走了,在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甚至一封信,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這樣從我們的視野裡不見了。
我和陳樹決定了一起去北大上學,我報了新聞與傳播學院,學習傳播學。陳樹報了法律系,他說他要做一名公益律師,爲社會上的弱勢羣體伸張正義,討回公道。我沒有陳樹那麼大的抱負,我選擇傳播學專業純屬意外,因爲我根本不清楚我應該做什麼。
我不知道莫魚報了什麼學校,報了什麼專業,他不再和我們聯繫,全家人都搬走了。
讓我意想不到的還有一件事,原來還有一個人也考到了北京大學,是班上的王麗麗。半年來,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只記得剛來時看到她栗色的長髮,綠色的髮帶,皮膚很白,眼睛很大,永遠穿洋裝,像個公主,不!就是個公主!聽說她的家境很好,爸爸是做房地產的,她從小就學習鋼琴。其中有一段時間她都不在學校,聽說是去集訓了。這次考上北大,也是以藝術生的身份被錄取的。
畢業典禮那一天,陳樹和王麗麗作爲學生代表上臺發言,他們站在一起,看上去那麼般配,就像王子與公主一樣,我有點吃醋。
下臺後,我看到陳樹和王麗麗坐在那裡耳語,兩個人有說有笑,而我卻一個人傻傻的坐在人羣中,沒有陳樹,更沒有莫魚!內心的孤獨感充斥了我的全身,我憤怒,我站起身來,凳子跌倒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我。
我沒有說話,轉身就走,留個他們一個無解的背影。
我的憤怒,僅僅是因爲吃醋嗎?
陳樹跟了出來,可我不想理他,我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但他始終沒有追上我,只是在後面跟着我。
我跑到那棵樹下,左手杵着樹幹,大口的喘着氣。陳樹就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
“你追上來幹什麼?你不是和王麗麗聊的正開心嗎?到這裡來做什麼?”我的醋意竟然這麼大。
“你吃醋了?”陳樹笑着說,語氣中帶有驕傲感。
“吃醋?我吃哪門子醋?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聲嘶力竭。
“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但你是我的什麼人。看到你爲我吃醋,我真的感覺很幸福。”陳樹說這話時已走到我的身邊。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有點臉紅了。
陳樹將雙手搭在我的肩,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深情的對我說。
“夏天,我喜歡你!”
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嗎?我又哭了!
“夏天,我知道莫魚也喜歡你,我也明白他爲什麼會離開,我們太像了,以至於會同時喜歡上一個人。其實在高考結束那天晚上,我們吃燒烤的時候,我們兩個趁你喝醉了的時候,已經互相表明了心意。起初,我們兩個都不想退出,於是我們決定將決定權交給你。當我們在醫院看姥爺的時候,姥爺取笑我和你時,我看到你羞紅的臉頰,我就知道我不能放棄。後來去了鄉下,莫魚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決定退出了的。還記得姻緣樹嗎?我在紅布條上寫下了我和你的名字,你寫的是我們嗎?”
“我——”
“不必說了,因爲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就讓我好好照顧你,好嗎?”
望着陳樹清澈的眼睛,我還能說什麼,而且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我擁進他的懷中,臉頰貼在他的胸口,暖暖的,可是我的心卻咯了一下。
就這樣,我正式成爲了陳樹的女朋友,陳樹的家人和我老媽都知道了。他們很開心,說我們是天生的一對。
家鄉講究家中孩子考上大學,尤其是好大學就要擺幾桌請一請親朋好友,可是我和老媽是相依爲命,所以我們決定不辦了。而陳樹家是一定要大辦的。
陳樹邀我去參加,我拒絕了,因爲我找不準我的身份,我覺得去了會很尷尬。
那一天,陳樹家在市裡最大的酒店擺酒席,曹金山也去了。我路過,向屋內望去。
好多人,觥籌交錯,大家喜笑顏開,酒杯裡倒映出怎樣的人生呢?我一陣默然。
曹金山看到了我,我急忙轉過身要離開,他推門而出,叫住我。
“夏天。”我站住,回過頭。
“曹老師。”
“老師還沒有正式的祝賀過你呢。”
“謝謝老師。”我很平淡地說。
“你還在想莫魚那小子吧?”曹金山都看出來了?
“夏天,你和陳樹都是好孩子,莫魚也是,我知道,你們三個的感情不同一般,但是,你們太年輕了,不要自以爲你們已經長大了,長大不是年齡可以說明的問題,是需要經歷過荊棘,受過苦,流過淚的,不管你經歷了什麼,快樂也好,痛苦也罷,他們都變成了經驗,都成爲了你的財富,誰也奪不走。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曹金山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可是他又何嘗不是對他自己說呢?
“曹老師,我想我會慢慢懂得你對我說的話的。”
“嗯。”
“老師,你快進去吧。”
“哦,好。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上了大學就又是新的開始了。一切要向前看。”
“嗯,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我答應曹金山。
我看見曹金山走進屋去,繼續和其他人敬酒、夾菜,我轉過身,離開那裡。
一切向前看,也許我應該開啓一段新的故事,不管是喜是悲,我都必須要去編織,要去經歷。
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這兩個月裡,我和陳樹逛遍了市裡的每一條街,看過了市裡每一道風景,好像要永遠離開它似的,所以要把它的每一個角落都記在心間。陳樹騎着自行車,載着我穿過大街小巷,我們坐在成品書店的木質地板上,背靠着背,他讀他的《明朝那些事》,我讀我的張愛玲,我讀過了《色?戒》,我問陳樹,
“你覺得王佳芝愚蠢嗎?就因爲她一個人,就連累了整個組織和計劃,使那麼多人都犧牲了。”
“你覺得呢?我認爲你不這樣覺得。”陳樹很會看我的心思,是的,我不這樣認爲。
“是,王佳芝是不幸的,愛情來得不是時候,對象也不合時宜,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就是愛了,愛了還有什麼後悔的呢?易先生是愛他的,他們的愛糾結、痛苦、壓抑,可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是漢奸易先生下令殺了王佳芝,而並非愛人易先生殺害了王佳芝。我想,只有這樣,王佳芝才能死的瞑目些。”
陳樹合上了書,不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了呢?”
“沒什麼,被你的高深的理解所折服。”他笑笑說,可是我看着卻很不自然。
我們繼續背靠着背,看書,我們的兩顆心捱得這麼近,可是我卻感到一陣冰涼,我想他也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