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了,我們三個下了車,又坐上了杏李村三蹦子,駕駛三蹦子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大叔,他穿着一件黃色的半袖,一條藍色條紋的大短褲,戴着一頂草帽,黝黑的臉上刻着幾道深深的皺紋,像黃土高原一樣,溝壑縱橫。
交談下來了解到,這位大叔姓何,就是杏李村人,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在市裡工作,家裡就剩下他們老兩口了,靠種地生活,農閒時,何大叔就開開三蹦子,在車站這接人,賺個零花錢。他一聽說陳樹是老劉家的外孫,是要去老張家(陳樹的姑爺姓張),就更加熱情了,原來他們是老鄰居了,何大叔還談起了以前小時候經常到陳樹姥爺家蹭飯吃,說陳樹姥姥做的燒餅特別的好吃。我們細細的聽着,我感到質樸和純粹,還有人與人之間的和諧。
“好了,到了!”何大叔的開車技術真是不錯,很穩很快。
陳樹掏出錢要給何大叔,卻被何大叔一口拒絕。
“還給什麼錢,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小時候吃你姥姥家那麼多燒餅,拉你們一趟還要錢?”何大叔說完之後,向我們擺了一下手,調轉車頭,不等我們說一句謝謝就開走了,還轉過頭來對我們說。
“有空去大叔家!”
“好——”我們在後面大聲對着他離去的三蹦子說。
陳樹的姑奶奶家是獨門獨院,低低的圍牆,從外面就可以看見月臺上晾着的衣服,還有牆上穿成串的紅辣椒。
大門是鋁製的,大概有兩米寬,敞開着。我們走了進去。
“汪!汪!汪!”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驚了一下,順着聲音望去,原來在院子的東北角拴着一條白色的小狗,它正直立起來衝着我們叫。
“姑奶奶,我是陳樹啊!”陳樹大聲喊。
我們看見一個身材發福,個子小小,頭髮已白了許多的老太從屋裡走了出來,那就是姑奶奶了。
“哎喲!這不是我外孫嘛!你可算是來了!剛纔還和你姥姥打電話呢,估麼着也該到了。”姑奶奶的個子雖小,但是說話的底氣卻十分足,腿腳也十分麻利,說話的功夫就已走到我們跟前了。
“姑奶奶好!”我和莫魚禮貌地說。
“好!好!你們是樹的同學吧?”姑奶奶的嗓門真大。
“是的,姑奶奶,我叫夏天。”
“我叫莫魚,您叫我小魚就行了。”不知道我和莫魚是不是被姑奶奶傳染了,說話聲也提高了分貝。
“好!好!樹長高了不少啊!現在真是成了大小夥子了!”姑奶奶摸着陳樹的頭打量着陳樹說。
“都多少年不見了,我當然長高了,我都快十八了。姑奶奶,咱進屋吧。”
“哦——看我!走,進屋!進屋坐!”姑奶奶一把拽着陳樹的胳膊,引我們走進屋。
姑奶奶家四間房,我們走進屋,就是一個廚房,右邊是大鍋和蜂窩煤爐子,左邊是乾淨的綠色的櫥櫃,有煤氣竈,有電磁爐,還有吸油煙機。高高的房頂吊着白色的天花板,中間用一個淡綠色印有大朵牡丹花的推拉門隔開,走過門,我們向右走進了主臥室。主臥室裡有有一鋪炕,炕上有一個棕紅色的炕櫃,上面落着紅色和綠色背面的被子。正前方有一臺大約29寸的彩電,電視右面是一套春秋椅和茶几,左面是一個老式大衣櫃,大衣櫃的鏡面上還印有小熊貓啃竹子的畫面。衣櫃縫隙處夾着一張照片,我沒有細看。總的說,很整潔,在我看來條件很優越了。
“來來!坐炕上歇着。”姑奶奶不知什麼時候出去又進來了,手裡還端着一盤水果,有葡萄,有李子,有大棗。
“坐着吃吧,姑奶奶家可不像市裡那麼好,沒那麼多好吃的,你們就湊合着吧。”姑奶奶說着遞給我們一人一個李子,還有一把棗子。
“姑奶奶,這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最好吃的了。”我說着話咬了一口紫紅色的李子。
“真甜!”
“哈哈,甜吧?這杏李村的李子在這三村四店可是出了門的甜呢!”姑奶奶自豪地說。
“姑奶奶,我們餓了!”莫魚摸着肚子說。
“你可真不見外!剛到就餓了!”我打趣的對莫魚說。
“不見外好!到了姑奶奶這沒什麼見外的!餓了不是,姑奶奶給做飯去。咱們中午就吃先吃過水麪吧,晚上姑奶奶再給你們包餃子吃!”
“行!”我們三個異口同聲。
姑奶奶說完就進廚房去了。
“姑奶奶,我要給您幫忙!”我自告奮勇,跟了出去。
“好啊!”姑奶奶一口答應。
“姑奶奶,什麼是過水麪啊?”
“就是把麪條煮熟了,再用涼水過兩遍,炒好肉醬,雞蛋燒西紅柿,辣椒炒土豆絲,切好黃瓜絲,然後將這些拌在一起,就能吃了。夏天吃可涼快了!”
“肯定很好吃!”
“那當然了!”姑奶奶領着我到院子裡的菜地裡摘了四個西紅柿,黃瓜還沒有長得太大,但姑奶奶還是摘了兩個,還有小小的綠色的辣椒,姑奶奶告訴我,別看這辣椒小,可辣着呢。
“姑奶奶,你們忙活兒什麼呢?”陳樹和莫魚也走出屋來到院子裡。
“人家夏天幫我摘菜呢,你們大小夥子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啊!”姑奶奶站在菜地裡對他們說。
“誰說我們幫不上忙?姑奶奶,您一聲令下,赴湯蹈火,我小魚萬死不辭!”莫魚做紅星照我去戰鬥樣。姑奶奶被逗得仰身大笑。
“油嘴滑舌!”我嘲笑莫魚。
“快不用了,你們兩個就歇着吧!廚房不是你們小夥子的地盤!”
“姑奶奶,姑爺去哪了?怎麼都沒見到他?”陳樹問。
“今天西莊有大集,你姑爺趕集去了,一會兒也該回來了,肯定能給你們帶好吃的。”
“哦哦!太好了!”莫魚手舞足蹈。
“就知道吃!”我繼續嘲笑他。
我幫着姑奶奶把西紅柿、黃瓜、辣椒都洗好,我說要幫着切,但姑奶奶說什麼也不讓,說是怕我切了手,我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那小辣椒真的很辣,我站在旁邊,姑奶奶切的時候,都快把我辣哭了。
當姑奶奶把飯做好了,放上桌時,姑爺進家門了。
“你這個集趕的時間可真不短啊!”姑奶奶對剛進家門的姑爺說。
姑爺戴着一頂草帽,穿着軍綠色的短袖,和灰色的長褲,腳上是一雙棕色的涼鞋,手裡拎着一個編織籠子。姑爺的個子高高的,身材很挺拔,雖也是滿頭白髮,但臉色卻很紅潤,精神很好。
“晚了,是回來晚了!樹都來了!”姑爺一邊摘下草帽,一邊對我們說。
“姑爺好!我叫夏天,是陳樹的好朋友。”
“姑爺好!我叫莫魚,陳樹的哥們兒。”
“好!我們家好長時間沒這麼熱鬧過了!”姑爺很平易近人。
“你給孩子們買什麼好吃的了?”姑奶奶問。
“買了買了。”姑爺說着從籠子裡掏出一個塑料袋,又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包用黃色的紙包着的東西。
“給,這是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油炸糕。快嚐嚐,和小時候是不是一個味兒?”姑爺遞給陳樹。
“油炸糕?這個東西太長時間沒有吃到了。”陳樹接過來,放在桌子上,打開紙包,一個個小小的圓圓的金黃色的軟軟的像餡餅一樣的東西。陳樹直接用手抓了一個放進嘴裡。
“嗯!好吃!味道一點都沒變!夏天,莫魚,你們也嚐嚐。”
我也莫魚當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用手拿了一個放進嘴裡,外面是酥酥的,是用糯米做的,粘粘的,裡面是豆沙,甜甜的,吃到嘴裡,滑滑的,真的讓人愛不釋口。
“好了,一會兒吃過飯再吃吧,要不然該吃不下飯了。”姑奶奶已經幫我們盛好了麪條。
我照着姑奶奶說的,將西紅柿雞蛋,辣椒土豆絲,肉醬還有黃瓜絲全部拌在一起,可是我拌不好,還是要靠姑奶奶幫忙。
我大口的吃下,面涼涼的,滑滑的,一吸氣,一根長長的麪條就進了我的胃,在夏天吃到這麼一碗麪,真是爽快!我們三個每個人都吃了一大碗,吃的很滿足。
吃過飯後,我幫姑奶奶洗了碗,大家吃的肚子圓圓的,姑爺帶着我們到他家的葡萄架下,架下有兩張躺椅,還有幾個小板凳,我們坐下來。姑爺和姑奶奶一人拿了一把大蒲扇,躺在躺椅上,悠閒地扇着扇子。我們坐在葡萄架下,午後的陽光穿過葡萄葉射進來,但已不那麼熱了。
姑爺和姑奶奶跟我們聊了一會兒就漸漸閉上了眼,睡着了,我們也有點困了,陳樹從屋裡拿出一張席子,我們三個躺在席子上,看着陽光穿透過來,一閃一閃,我們也睡着了。
這樣的生活很平淡,卻很自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