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醒來已是三日之後,睜開眼便是竄進一縷刺眼的陽光,他本能地伸手擋了擋,適應之後再度睜開眼時,蘇千沫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教授說估計你明天才會醒,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過來了。”蘇千沫開心地笑了笑,彎身從牀頭櫃裡面取出了一個藥包,說道,“你稍微等一下,白教授吩咐過了,說在你醒過來的時候把這包藥煎給你喝了,好好調理一下身子。”
林逸看了看蘇千沫手中的藥包,想起這玩意兒煎出來的那屎黃屎黃的湯藥,不由得就是一陣噁心,他昏迷的這三天裡面,可算是水米未進,全是依靠着營養液維持着身體所需的營養和能量,現在醒過來倒是覺得有些餓了。
“藥我就不喝了,你能不能去給我買份回鍋肉和一大碗米飯?”林逸捂着“咕咕咕”直叫的肚子,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回鍋肉?”蘇千沫連連搖頭,“白教授說了,你脫力昏迷初醒,不宜吃太過油膩的東西,最好是先把藥喝了,然後再喝碗小米粥墊肚子,他還說……”
“他懂個屁!”林逸沒好氣地打斷了蘇千沫的話,他活活的一個肉食動物,三天沒有吃東西了,醒來竟然只能喝藥和小米粥,他怎麼能受得了?當然,白空明的囑咐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不過那只是對常人而言,林逸可沒有這方面的禁忌,他的身體從小就被他那個神醫爺爺給調理得相當強悍了,別說這會兒只是吃份兒回鍋肉,就是涮臺火鍋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蘇千沫拗不過林逸,只能去醫院的食堂給這饞小子買了份兒回鍋肉,好在這會兒適逢午飯時間,醫院的食堂就有回鍋肉賣,要是這小子大半夜的醒來,她還真的不知道上哪兒去給他弄回鍋肉呢。
林逸美滋滋地吃着回鍋肉,一邊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一邊問道:“老太爺現在怎麼樣了?”
“爺爺已經醒了,還說讓你醒了之後去見見他。”蘇千沫的臉上並沒有林逸預想中的興奮,難道在這兒三天的時間裡,這妮子的那股興奮勁兒已經過了?
“那好,我把這碗回鍋肉吃完就去見他!”林逸的興奮勁兒也因爲蘇千沫的表情而大打折扣,他就搞不明白了,蘇老太爺已經醒了,這妮子的臉上怎麼還掛着那份兒淡淡的小憂傷?
蘇千沫的mini cooper行駛到海灣別墅蘇家府邸小院外的時候,林逸終於明白她的小憂傷是爲什麼了,此時的蘇家府邸,從小院門口到院子裡面的大別墅和小平房都牽起了一塊塊白布,院子裡面還擺放着一簇簇的花圈,即使在陽光明媚的天氣裡,也顯得那般陰沉哀傷,仿似這一片的空氣都瞬間變得了凝固,肅穆。
“也對,李嫂雖然因爲凌柏峰那個人渣而做錯了事,但她畢竟也盡心盡力地伺候了你們蘇家老小几十年,就算她有所罪過,她的死也能夠爲她贖清全部的罪過了,你們蘇家爲她設堂祭奠也無可厚非。”林逸靜靜地望着車窗外那一層層,一簇簇的白色,略顯哀傷地說道。
蘇千沫卻是神情怪異地望着林逸良久,眼中噙着絲絲熱淚,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靈堂不是爲李嫂而設的,是爲禾叔而設的。”
“禾叔?蘇禾?”林逸驚詫地望着蘇千沫,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你是說禾叔已經……這不是真的,這肯定不是真的,他號稱江南天字號保鏢,身手好得不得了,從來只有他殺別人的份兒,誰又能殺得了他呢?”
“林逸,你不要這樣,這是真的!”蘇千沫握着林逸的雙肩搖了搖,終於哭出了聲來,“就在爺爺醒過來的那天晚上,禾叔一個人闖入了凌家的半山別墅,將凌柏峰刺殺身亡,分屍數塊,可禾叔自己也沒能逃出來,據說是死在了一個倭國忍者的刀下。”
“倭國忍者?”林逸仍舊難以相信,更難以接受,苦澀地笑道:“沫沫,你肯定是在和我開玩笑,禾叔可是江南天字號保鏢,區區一個倭國忍者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你說倭國人在牀上的身手厲害,我信,可是說他能殺了禾叔,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
“林逸,你接受現實好不好!”蘇千沫的手仍舊握在林逸的雙肩上,又使勁兒地搖了搖,“對,禾叔號稱江南天字號保鏢,可那個倭國忍者可是號稱亞洲排名第七的殺手啊,禾叔死了,但是他死而無憾,因爲他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他曾說過,只要有人敢動爺爺,他一定要那人死無全屍,他做到了!”
豪華的海景別墅,一片肅穆,哀傷。
林逸神情凝重地在靈堂前給蘇禾上了一炷香,對於這個認識時間不長,交往得也並不算多的老人,林逸卻是對其充滿了敬佩和感激,曾是蘇禾不惜違抗蘇朝廷的命令,護送着他安然離開蘇家府邸,曾是蘇禾給他勇氣與信念讓他從北門派出所越獄而出,曾是蘇禾教會他運針之氣也可以當做內力來用,即使他現在仍舊沒有成爲武學高手,但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扎針的文弱醫生了。
一拜!
兩拜!
三拜!
當林逸將手中的清香插入蘇禾靈堂前的香爐時,他從所未有認真地在心裡起了個誓,一定手刃那個狗屁倭國忍者!
林逸上完香來到蘇老太爺的小平房時,他已經收起了哀傷,因爲他知道,蘇禾的死,蘇老太爺的心裡一定比他更難受,這種情緒對於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的康復是極其不利的,所以他抖擻着精神來到蘇老太爺的牀邊,彎下身微微笑道:“老太爺,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
“我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能夠再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我已經是賺到了。”蘇老太爺大病初癒,聲音很微弱,語調也格外緩慢,“年輕人,聽說你是叫林逸是吧?謝謝你,請原諒我現在不能給你行個大禮……”
“老太爺,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啊!”林逸趕緊扶住想要掙扎着起身的蘇老太爺,惶恐道:“我是一個醫生,如果我說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那顯得太虛假矯情,可沫沫是我很好的朋友,我給您治病,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您現在什麼都不要多想,好好休養纔是最重要的,相信我,只要您好好休養,聽我的囑咐,您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樣健康矍鑠的!”
“好好好……”蘇老太爺終於聽話地躺平了身子,衝着乖乖站在一旁的蘇朝廷輕輕地招了招手,說道:“林逸啊,你和朝廷之間的約定,我已經聽千沫說過了,這件事情朝廷辦得欠妥,別說是一千萬,就算給你大半個蘇家也不是過分的事情,你是我們蘇家的恩人,要說我們蘇家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那也太見外了,從此,我們蘇家的就是你的!”
蘇朝廷弓着身子走上前來,將一張銀行卡雙手遞上:“林逸醫生,這裡面是按照着約定存入的一千萬,父親吩咐過了,這一千萬這是兌現我們之間的約定,如果你以後需要的時候,隨時開口就行了!”
蘇老太爺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次向蘇朝廷輕輕地揮了揮手道:“林逸,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沒有辦法給你行感恩大禮,就讓我兒朝廷代勞吧!”
蘇朝廷面色一怔,緊握的雙拳都快要捏出水來了,他當然知道所謂的感恩大禮是什麼,可是父命難爲,即使他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也不得不屈膝跪下,衝着林逸彎身一拜:“感謝林逸醫生的救命之恩,我們蘇家人永世不敢相忘!”
林逸驚得連連後退幾步,這老太爺未免也太認真了吧,竟然還真的讓蘇朝廷行此大禮,不過想到蘇朝廷之前對他的種種態度,以及對治療蘇老太爺的種種阻撓,林逸的心裡反倒安生了,臉上也沒有了剛纔那惶恐不安的表情,心安理得地負手而立,接受蘇朝廷的跪地磕拜。
蘇朝廷的心裡本來就憋屈得慌,他從小除了跪過父母,何曾跪過其他人?如今竟然向一個小輩下跪,最可氣的是,這小子竟然還如此心安理得,好一副享受的姿態,想到這小子對自己的女兒蘇千沫的那點兒心思,蘇朝廷更是憋屈得想死,要是蘇千沫以後真跟了這小子,那他可就是這小子的岳父啊,從來都只聽說過女婿跪岳父的,哪兒有岳父給女婿下跪的?
“臭小子,老子的這一跪你承受得起嗎?”蘇朝廷在心裡暗暗詛咒着,岳父和老爹是可以畫約等號的,書上都說老爹跪兒子,兒子會頭暈折壽,說不定還會被雷劈呢,可是現在晴空萬里,哪兒有打雷的跡象?那就只能咒這小子頭暈折壽了。
林逸仿似看穿了蘇朝廷的心思,半點也不頭暈地說道:“你這一拜,我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