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今天可能確實運氣比較背。
就在我們小聲討論的時候,眼前那堆望不到頭的屍體居然一個個的都開始動了起來,尤其是最先“發現”我的那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人堆裡掙扎出來,此刻正一瘸一拐,拖着滿是蛆蟲的爛腿朝我們走來。
“……呵呵,太帥也有罪啊。”
我嘴角抽搐,面色發白,勉強吐出幾個字寬慰自己。站在我身邊的陳鳴就沒那麼好的心態了,抽出背後的長劍讓我先往裡退,“我們退回去,至少比在這裡安全。”
對於他的提議我不置可否,兩邊都是死路,況且這垃圾場已經是我們猜想中最有可能存在出口的地方了。
但是面對眼前成千上外的活死人,我承認我慫了。
於是我拽着陳鳴的衣領一把將人往通道里拉,“別傻你,你一殘廢還能砍到那麼多人啊!”
僅能容納一人的通道里,我和陳鳴一前一後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走,甚至連骨折的痛處也暫時被我屏蔽了。
“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那些東西在我們來之前還好好的躺着,怎麼一眨眼就動了?”
陳鳴跟在我後面氣喘吁吁問道。老實說這事兒我也想過,只是不怎麼肯定,“也許,是我們身上的陽氣?”
他們這些人說白了早就已經死了,可惜的是仿製玉佩本身存在瑕疵,加上他們和惡魔有交易,因此魂魄在肉身失去生機之後並不能完全從驅殼中脫離。
殘留下來的這一部分是作爲沒有意識的魂魄碎片,而活人本就對鬼混有極大的吸引力,所以纔會驅使它們來攻擊我們。
倘若方纔再慢上一拍,說不定就會被生吞活剝了。
說罷,陳鳴臉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連說了好幾句髒話。我也沒好到哪裡去,緊張的臉上肌肉直跳,恍惚中我還能聽見身後活死人追來的腳步聲。
“我們走了多久了?”
傷痛加上一直緊繃的神經,讓我不由自主的對時間的掌控也出現了偏差。狹小的通道兩邊皆是一模一樣的磚瓦,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被困在幻境之中。
陳鳴沉默許久,在我快要忘記這事兒的時候,低聲苦笑道,“呵呵,我也不知道……張巖,你說我們會不會就到此爲止了?”
他的話讓我心頭一跳。
修道之人其實並不多看重生死。陰陽平衡,生死循環,六道輪迴皆由天定。
說到底,我們本就是凡人一個,只不過運氣好些,出生的時候有了些不同與常人的特殊力量而已。
真正踏上這條路的時候,我無數次在午夜夢迴中想象過自己大限來臨的那一日,各種場景,各種地點。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事件。唯一不變的,只有我始終保持淡然的心。
因爲我一直相信,命由天定,因果輪迴自有報應。然而今天,真正到了毫無退路的時候,我卻一點兒也不想死。
求生的慾望迫使我忘記手臂和小腿上的疼痛,發了瘋似的不斷朝望不到底的盡頭奔跑……
“……我們不會死的,閻王想要我的命沒那麼簡單。老子纔不要那麼早下去給他當臨時工呢!”
我咧嘴一笑,驅散了方纔佔據我全部心神的恐懼感。
“跟緊我,一會兒咱們就上演一場真實版的死亡逃生!”
我回眸衝着怔愣的陳鳴眨眨眼,那小子傻傻的看着我都要忘了走路,被我一巴掌拍在腦門兒上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
這摸樣似曾相識,曾經我們幾個還年少的時候就是這般無憂無慮……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身上沒一塊地方不覺得酸爽的,但不論如何,我依舊努力保持腳下的步伐。
此時真的是要慶幸通道的狹小,就因爲足夠的窄,才能讓我一手撐着牆壁,一條腿撐在另一側,像只螃蟹一般的行動。
如此看來,其實上天待我不薄,若是傷的都是同一邊那纔是真苦逼。
“快到了!”
就在我發散思維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的陳鳴壓着嗓子欣喜的叫了聲,我一擡眼,也看到了有些刺眼的白光。
不同於他的激動,我反而有些隱隱的擔憂。
之前遇上的惡靈雖說被我擊退,但那也只是受傷而已,誰知道會不會再次出現攻擊我們。
“如果惡靈出現的話……”
我開口打算先制定個計劃,然而老天爺好像就見不得我活一般,在我說到一般的時候,一股極爲濃重的陰氣夾雜着陰森的死亡氣息從前方席捲而來。
陳鳴和我都是一驚,條件反射的停住了腳步。
“吼!!”
來自於惡靈的咆哮從通道盡頭傳來,我不由的苦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現在,怎麼辦?”
陳鳴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前有狼後有虎,你說怎麼辦?大多數電影裡主角遇上這種情況多半會爆發一種新技能,或者天降神兵。
然而,我很明顯不是那開了掛的主角。
倆殘廢被圍困在中間,呵呵,除了坐下等死,順帶默默祈禱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之外我確實不知道該幹嘛。
“……要不捨棄肉身?”
我從牆壁上下來,單腿站在通道里道,身後令人作嘔的腐臭已經遠遠傳了過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看到第一個活死人。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陳鳴扶額,貼着牆壁強硬的和我交換了一個位置,“我跑得快,一會兒你跟在我後面,惡靈我來擋着。”
我礙於力氣沒他大,直接被他拉到了後面,“你省省吧,擋個屁啊,先暈過去的搞不好就是你。惡靈的氣息有些混亂,應該就是我剛纔打傷的那一隻,它對我比較執着,既然被我重創自然更不會放過我。”
“你還是顧着自己逃命就好,我就算死了也能以生魂的姿態離開,你不必擔心。我所料不錯的話,我們最初推倒的那扇石門上面複雜的花紋應該就是某一種能夠禁錮魂魄的陣法,不然這地下殘留了那麼多不乾淨的東西早就上去了。”
“你只要在離開之後把門擋上,就不會有危險……”
我也不管陳鳴是個什麼反應,一口氣說了一大推,而此時,前面的惡靈已經露出了個腦袋,後面的活死人也逐漸跟了上來。
我們倆簡直是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夾心蛋糕。
“我不……”
陳鳴兩道眉毛擰的死緊,然而還不等他反對,前面的惡靈就已經衝了上來,漆黑的魂體散發着無窮無盡的怨恨,稍一靠近就能讓人通體發冷。
我率先抽出短刀,越過陳鳴的肩頭擋下一擊,桃木劍上篆刻着的金剛經發出一道淡淡金光,逼退了惡靈,我趕緊推着陳鳴往前跑。
這小子被我這一下弄的回了神,反應過來後一條手臂穿過我腋下,招呼也不打的就將我扛了起來。
雖說姿勢不對導致我後背和胯骨在磚瓦上摩擦,隨着陳鳴的腳步一路蹭着往前走,皮膚早就是火辣辣的痛,但此時我下意識的就屏蔽了這些痛楚,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不知藏到哪裡去的惡靈,和身後離我們只有十來米的活死人姑娘上。
“我的桃木劍最多還能用三次,上面的金剛經沒有我法術加持維持不了多久。”
我儘量將身體往前面靠,給手臂留出揮動的空間,小聲在陳鳴耳邊說道。
他點點頭,託着我的手臂緊了緊,顯然也很緊張。
“嗷!”
破風聲傳來的瞬間,我已經往後揮手,但是沒控制好角度,導致我手裡的桃木劍卡在了旁邊牆壁的縫隙裡,一時之間抽不出來。
而陳鳴尚未發現,腳步依舊,致使我一拉一扯間就從他身上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些都不是我最關心的,我面前猛然放大的腐爛臉孔讓我呼吸都爲之一頓。
爛了大半張臉的姑娘雙眼無神的盯着我,腐肉上不斷穿梭的小蟲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在它的背後,還有一長串的活死人,被窄小的通道所阻礙跨不到前面來。
“張巖!!”
陳鳴大吼一聲,在那姑娘打算一口咬在我臉上的時候橫出一劍把它的臉一分爲二,險險的救下我。
“怎麼樣沒事吧?”陳鳴一腳將仍舊在掙扎的女屍往後踩,阻擋住興奮不已直往前面衝的活死人大隊。
“……沒事兒,只是想洗把臉。”
忍住想吐的慾望,我抹了把臉,將剛纔掉在臉上的腐肉和蛆蟲拍掉,以最快的速度攀上陳鳴的後背。
我們兩個剛一走開,那具女屍在原地亂轉的女屍就被它身後緊跟而上的屍體拍開,一個連着一個像小火車似的往前奔,有種大戰殭屍的既視感。
不等我緩過氣來,那惡靈再次出現,這一回直接一巴掌拍在陳鳴後腦勺上,將他整個人掀飛甩到了後面活死人堆裡。
頓時那些東西轉身去抓陳鳴,一長條屍體全部堵在陳鳴周圍,將他的身影徹底淹沒。
我再次被摔了個頭暈眼花,還顧不得去看陳鳴那邊的情況,就又被惡靈一腳踩在腿上,還恰好是我摔斷的小腿骨。
瞬間,眼前一黑,我險些直接暈過去。
那惡靈看起來很亢奮,不斷的嘶鳴,繼而幻化出一隻手猛地在我胸口一抓。
“啊啊啊!!”
鮮血嘩啦啦濺了一地,一大塊皮肉被惡靈抓了去,耳邊傳來刺耳的咀嚼聲。
我意識混亂,手腳無知覺的抽搐。
……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