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突然少了一個人,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習慣,吃飯的時候奶奶問了一聲,我說陸湛君走了。奶奶很失望地放下碗筷,“走了啊?他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我回答,“他走的時候有跟我和晏清說的,怎麼了奶奶,您捨不得啊?”
奶奶嗔我一眼,“可不是麼,你和晏清一直都忙,一直都是璟修和湛君在陪我,現在他走了,就只剩下璟修了。”
程潔笑嘻嘻地道,“奶奶。還有我呢。”
奶奶笑了笑,點點頭,“是,還有小潔。”
我有點不好意思,仔細想想確實,從閻王那裡改了奶奶的生死簿以後,在生活上對她的關心,確實是少了很多。也怪不得她會覺得孤單。
“奶奶,我最近在跟晏清學法術,等我學成了,一定多陪陪您。”我抓着奶奶的手,保證道。
“奶奶也不是那個意思,知道你們忙。這不是湛君走了,心裡不舒坦嗎?你好好跟晏清學點本事,以後遇上事了,也能自己解決。”奶奶說着,拍了拍我的手。
我點點頭,“我知道。”
學校裡又死了人。
這回死的是經管院的系花,叫趙宜春。屍首是另外一個女學生早晨起來去洗臉時在洗手間發現的。學校宿舍的洗手間外面是u型水槽,裡面是廁格,那女生就死在外面,滿地的血,整個洗手間地面都被染紅了。
趙宜春是割腕的,但是姜晏清找了這次查案的警察問,他們說趙宜春的死相根本不像是割腕,她頭髮散亂,像是死前經歷過什麼劇烈掙扎似的。而且瞳孔散大,像是受了驚嚇。
姜晏清調查了趙宜春和謝麗敏,最後發現她們的共同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們都長得漂亮,都是系花,在一個就是,她們都穿着紅裙子。
我想起了天井院那個紅裙女鬼,這兩起命案,絕對與她脫不開關係。
她既然能在我的課桌上寫血字,就說明,我也是她的目標。雖然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得罪了這樣一個人。
我跟姜晏清說,“如果我也穿了紅裙子,說不定她會來找我,要是她來了,你就可以抓住她了。”
姜晏清說什麼也不同意,“阿滿,抓個女鬼而已,我怎麼可以拿你來當誘餌?”
“當個誘餌有什麼的。我現在是有法術的人,再說了,你又不是不能保護我,我當然知道你有能力抓住她,但是老公,我們再不想辦法將她揪出來,肯定還會死人的。”我晃着姜晏清的胳膊使勁撒嬌,希望他能同意我的提議。
姜晏清還是不肯,我好說歹說最後以不理他來威脅他,他才勉爲其難地答應了。
因爲我只在天井院見過那個女鬼,所以我便穿了一條鮮豔的紅裙子,在這天晚上獨自一個人來到了天井院,姜晏清就在暗處隱匿着他自己的氣息,伺機保護我。
其實有姜晏清在,我是不怎麼害怕的。我拿着手電,就坐在天井院的花園牆上,耷拉着雙腿,深秋的晚上真的很冷,我身上都起了雞皮。
等了好大一會兒,一直都沒什麼動靜,在我覺得沒什麼希望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滲人的哭聲。哭聲又尖又利,聽的人心裡直發毛,而且那聲音又哭又笑,嚇人的不是一般。
“誰?”剛纔還說自己不害怕,這會兒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從花園牆上跳下來,警惕地四下張望,凜聲問道,“誰?什麼人,快滾出來!”
“呵呵呵……呵呵呵……”
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到我耳邊似的。我握緊拳頭,下意識地就往姜晏清藏身的地方看去。看到他我纔能有安全感。
突然,耳畔吹過一陣陰風,我剛反應過來,我就被大力地往後一拉,眼前一晃,緊接着就聽見一聲痛苦的呻吟。
是姜晏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我拉到了身後,還將剛剛現身的女鬼給打趴了,半天也動不了。
果然是那個紅裙子女鬼,她的一頭黑髮遮住臉,趴在地上,紅裙黑髮,觸目驚心。
我拽着姜晏清的袖子,這會才覺得怕。
“說吧,爲什麼在這裡作孽?”姜晏清黃泉劍對準女鬼的頭部,冷冷地問。
女鬼自顧自大笑起來,笑地我和姜晏清都是一陣莫名其妙,正要問她笑什麼,女鬼就擡起了頭來,黑髮隨着飄到身後,露出了她的那張臉。
一片赤紅的疤痕佔據了整整半張臉,完好的半張臉,卻也佈滿了雀斑,這是我見過最醜陋的一張臉了,下意識地側過了頭。
“怎麼樣,被我嚇到了是嗎?呵呵。”女鬼狠狠地瞪着我,“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他們說只有你的靈魂,才能讓我變美,你把你的靈魂給我吧,給我行嗎?”
我往姜晏清身後縮了縮,“你醜是你的事,我幹嘛要把我的靈魂給你。”
“你不給,我就只能搶了!”女鬼爬起來,笑着說道。
“你搶歸搶,你殺人幹嘛啊?她們招你惹你了?人醜不可怕,心醜纔可怕。”我想起死掉的那兩個女生,真爲她們覺得可惜。
女鬼像發了瘋一樣哭號,“誰讓她們長得比我漂亮,長得漂亮的人都該死!”
姜晏清護着我,對女鬼說道,“比你漂亮的人多了,你殺得過來嗎?”
“我不管,殺掉一個是一個!”女鬼發狠地說。
姜晏清冷笑一聲,“你是自己去閻羅殿報道,還是我親自送你去?”
“我不去!我憑什麼去,該下地獄的不是我,是那些賤人!是他們!我要報仇,你們誰都不要攔着我,誰攔着我,我就弄死誰。”女鬼一聽姜晏清說要她去閻羅殿接受審判,她的情緒便格外激動。
姜晏清也不理她,一伸手便將她給收了,“我還對付不了你這麼個遊魂了!阿滿,我們回去吧,等會我就將她送到閻王那裡去。”
姜晏清後來帶着女鬼去了閻羅殿,閻王審問過後才知道,這女的其實生前也很悽慘,因爲長得醜,到哪裡都受人白眼,好不容易考上我們學校,報名那天教務處死活不收,最後還是跪在地上求了好半天,塞了好多錢才進來的。
進來了也是處處受人嘲笑指點,成績好點想申請個獎學金吧,老師竟然以她影響學校形象的理由給拒了,班裡的男生一直變着法兒的欺負她,什麼髒活累活都要她幹,她也是傷的千瘡百孔。
到後來,在一次被班裡的班花當着全班的面一頓羞辱之後,她終於忍受不住壓力,自殺了。
也就有了後來的事情。
姜晏清覺得她其實也挺可憐的,就跟閻王求了個情,下輩子投個好看點的臉。至於枉死的謝麗敏和趙宜春,也是她們陽壽已盡,沒什麼好追究的、
這件事就算過了,學校也盡全力將這事壓了下來,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我卻覺得,這事兒不是那麼簡單地,連姜晏清也這麼覺得,可是紅裙子女鬼也已經投胎了,就算我們覺得不對勁也沒辦法了。
天氣越來越涼,地上都結了白白的寒霜,終於,入冬了。
江城的冬天格外冷,姜晏清說我前世腿腳有些宿疾,天涼時便痠痛難忍,每年都是姜晏清將我捂在懷裡,我睡覺又不安穩,愛踢被子,所以總是半夜裡痛醒好幾次。
所以姜晏清基本不怎麼睡覺,都在守着我。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很多。
這天,我專心致志地修剪陽臺上那幾盆花,姜晏清走過來,笑道,“你個傻姑娘,我不是已經教會你法術了嗎,你只要施個結界不就好了,幹嘛還費這些心思。”
我呵呵笑着,往手上呵氣,相互摩挲着。南方沒有暖氣,空調又不能處處俱到,所以在陽臺上忙活了半天,手都凍得通紅。姜晏清看了一眼,便把我的兩隻手放在手心,輕輕地撮着。
我癡迷地看着姜晏清俊美的側臉,笑得沒心沒肺,“老公,你真美。”
姜晏清一頓,展顏一笑,“爲夫是男人,你以後不能這麼說我美,要說帥。”
我傻笑着點頭。
翌日,我剛剛醒來,才洗漱完畢,璟修推門進來,他的發間,藍衣上都落了白色的雪花。璟修搓着手,哈出來的氣體都凝結成白氣,“阿滿姐姐,下雪了。”
我推開窗,果然窗外雪花紛紛揚揚,望眼一片銀裝素裹,地上的積雪在陽光下泛着耀眼的光,看起來極美極聖潔。
我伸出手,冰涼的雪花落在我的手心,片刻間化成水,涼涼的,直滲到心底,“好美的雪啊。”狀私雜劃。
我雖不喜歡下雪,卻也並不討厭。還記得小時候每到冬天,爺爺總會在狹小的院子裡爲我雕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動物,村子裡的孩子們都會來一起玩,打雪仗,猝不及防地把雪球扔到你的衣服裡。後來爺爺沒了,就沒人給我推雪人了。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麼?”璟修拉回了我的思緒。
“沒什麼。”我搖搖頭,爲璟修攏了攏鬆散蓬亂的髮鬢,笑道,“就是想我爺爺了。你這衣服,怎麼好幾天了不知道洗洗啊?”
璟修吐吐舌頭,“不是有阿滿姐姐嗎?主人你天天給姜大哥洗衣服,就順便幫璟修洗洗唄。”
我寵溺地颳了刮璟修的小鼻子,“麒麟一族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小懶貨呢?”
我們正說着,姜晏清抱着一團紅色的物什踏雪而來,大雪染白了他的烏髮紅袍,“阿滿。”
“老公,”我迎上去,攀住姜晏清的胳膊,“你幹嘛去了啊?”
姜晏清側頭,一隻手摸着我的腦袋,“我就知道你睡遲了,我去給你燉碗湯,可以提高……”
估計到璟修在,姜晏清剩下的話沒說完,但我也猜到了。
自從上次沒懷孕之後,姜晏清一直不能釋懷,總是想着法地給我吃補品,想讓我早點給他懷個小寶寶。
姜晏清似乎沒有看到我的窘迫,只是將手中的物什一抖,原來是一件紅色的披風,姜晏清輕輕爲我披上,修長的指頭爲我整理着衣領。
姜晏清爲她繫好了帶子,話音仍是溫柔,“你天生體涼,要注意保暖,萬一身子凍壞了,誰給我生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