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鬼觸動,一場惡戰。
老朱的話戳中我心頭最痛之處,宋理和周式薇兩個人雖然都是高手,問題是那麼多鬼怪一起出動,他們即使能阻擋又能堅持多久呢?
還有白冥安。白冥安……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樣做得起周式薇麼,她那麼信任你。”我硬生問道,一隻手已經把塵拂握在手中,同時戳破自己的指尖,讓血液沾染在塵拂的白毛上。
老朱笑起來,像看一個白癡:“信任?信任有什麼用?呵呵。”他笑容淡去,眼底騰生出一種狂熱的膜拜:“什麼都是虛的,只有握在手中的纔是我的。”
他伸出手,張開五指,隨即又緊緊握住。
我就在這時抓住空檔,身體猛地壓低俯衝過去,真的握住了嗎?沒有底線的人也不配擁有幸福吧。
“哈!”
我喝着攻擊過去,塵拂張開大網鋪天蓋地朝他散去,他似乎有些遲鈍沒有躲開,被我牢牢捆在白網裡,我頓時心頭一喜,手中的桃木劍在手一握,幾步向前對準他的眉心就要刺去。
幾個拳頭的距離之時,他勾脣一笑,意味深長。
忽然間身形一閃,在白網裡失去了蹤影。
我回頭尋找,人呢,他在哪裡?
“呵,找我麼?”
陰魅的風從耳邊吹過來,我身體一顫,反射性轉身,手中的桃木劍當即刺過去。
嗤一聲,被刺破的輕響,白冥安的臉出現在面前,他的胸口插着我的那把桃木劍,滿目驚愕,手捂着胸口從指縫裡流出潺潺的鮮血。
在他的胸口另一處,分明已有一個創口,穿透了身軀。
我猛地鬆手,瞪大眼睛:“白冥安——”
他怎麼會在這裡?
不,不會的。
轟拉一聲,他仰面倒了下去。
我的心房掀起巨大的震盪,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此刻崩塌了。
“白冥安!”我跪下去,雙手顫抖着去扶他,鮮血從他身體了裡流出來,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液,不斷的流,浸溼了地面,漸染了我下跪的膝蓋。
“白冥安,對不起,對不起……”
我就是一個放下大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翻過他的身體,眼淚在眼眶裡瘋狂打轉,下一秒就要傾巢出動。
卻在這時,蒼白的俊臉唰一下睜開眼。
“白冥安——”我驚喜,我開心地要破涕爲笑,他忽然就動手拔出胸前的那把桃木劍,揚手就刺向我的眼睛。
“啊——”
右眼的眼球被刺破,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讓我痛不欲生。
我捂着右眼退到桌子邊,背抵着桌子,眼睜睜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那張俊朗的臉帶着一股邪魅,修長的手指把桃木劍橫在嘴邊,舌頭了一下上面的鮮血。
他的神態,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完全脫離了原本的氣質。
現在的白冥安,十足是一個陰間的魔鬼!
“白冥安,你……”
我話音未落,他忽然飛快衝過來,我驚愕之下要拿符紙出來讓他冷靜一點,卻剛動作胳膊就被他捏住,他拉直我的手臂,嘴角揚起邪惡殘酷的笑容。
我看着他眼裡的嗜血冷光,腦海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脫口而出:“不,不要,白冥安我求你——啊——”
揮刀下去,手臂應聲斬斷。
一時間痛楚麻痹了所有,我大叫一聲閉上眼睛。
“呵呵呵,疼麼?”
有嘲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睜開眼睛就看見周圍的一切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地上的白冥安靜靜躺着,閉着雙眼。
我一愣,回頭看見老朱手裡把玩着那把刀,和實際年齡不符的臉上掛着傲慢而輕佻的笑:“是不是很真實?那種被心愛的男人一步一步殺死的感覺,是不是……就像真的一樣?”
我瞠目,不是真的。
原來剛纔那一切都是幻覺。
老朱看到我的表情,忽然就大笑起來,笑得身體發顫,我錯愕地看着他:“你笑什麼?”
“笑你,還有他。”老朱眼睛掃過地上的白冥安,嘲諷不已:“明明是兩情相悅,呵。”他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幾下,起了什麼好玩的心思。
“不如我幫你一個忙,先殺了他再送你下去陪葬。”
他邪笑一聲,轉身就吵着白冥安的方向走去。
我緊張地追過去:“住手,不准你傷害他!”
他背對着我,揚手劃了一下小刀,頓時一道鋒銳的刀鋒刺來,劃破我的臉頰。
我倒吸一口冷氣,不放棄地再次追過去。
老朱已經蹲下來,用小刀抵在白冥安的脖頸處,我的武器在剛纔被幻境迷惑的時候就被卸去,這種關鍵時刻我身無寸鐵,只能以身體爲武器,飛身撲去。
唰一下,被老朱反彈出去,重重砸到牆上。
哇一聲,口裡吐出一大口鮮血,我掙扎着爬起來。不,不可以,白冥安……
老朱有心折磨我,拿着刀在白冥安的幾處心血要害比劃着,逗留着,嘴裡用玩鬧的語氣說道:“一刀切下就死了,是最意思的殺人方法,我更喜歡——”
咣噹。
一道閃電般的黑影跳躍而出,仰身挽琴,飛投出無形的箭矢,讓老朱的小刀狠狠摔在地上。
那利落的馬尾,那瘦削的身姿。我瞪大眼:“玥兒!”
李玥兒,有着強大能力,以豎琴爲武器的神秘少女,她來了。
太好了!
“呀,寧歡,你好狼狽呀。”李玥兒歪着腦袋,看着我。
“我——小心!”我正要和她說說話,就看見卑鄙的老朱居然在背後發動攻擊,連忙開口提醒她。
李玥兒不急不緩地轉身,輕輕伸手接住了飛射來的小刀,兩根指頭稍微一用力,那鋒利的窄身刀刃應聲這段。
噼裡啪啦,碎成幾截,被李玥兒扔在地上。
“呵。”老朱輕笑起來:“小姑娘年紀不大,本事來到不小。”他故作輕鬆,實際眼神和身體都呈現出戒備和緊張的姿勢。
他打不過,李玥兒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
我頓時有了底氣,忍痛爬起來對李玥兒道:“他就交給你了,我去那邊。”
“呀,這樣嗎,好吧。”李玥兒像是家常聊天一樣應下來。
我點頭快速跑到白冥安的身邊,跪下來查看他的情況。鼻下的呼吸熱燙,心跳的頻率和幅度都比正常情況下慢了很多。
我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想也不想,手指在他胸前的桃木劍上輕輕一劃,指頭割破,鮮血流出,立刻餵食到他的嘴裡。
昏迷中的白冥安下意識的吮吸我的血液,蒼白的脣,紅色的血,兩種色彩對映出奇妙的瑰麗。
那邊李玥兒三下兩下果然解決掉了老朱,我聽見慘叫回頭看去,只見老朱的身體上被貫穿了,零零碎碎密密麻麻無數個破口,都是箭矢穿透身體留下的痕跡。
陽光灑進來,能從他破敗的身體裡透過去。
“啊——”
老朱淒厲大叫,那不甘而憤怒的眼神緊緊盯着李玥兒:“你這個叛徒你——”
咻咻咻,一連三隻隱形的箭矢飛投而去,兩隻插進老朱的眼睛,一隻正中他的眉心。
他最後的話語戛然而止,往後倒去的時候,千穿百孔的身軀被一陣強風狠狠一吹,頓時間彷彿凝聚在一起的煙塵,很快就揮散在空氣中。
在世爲人,死如鬼魅。
老朱被殺死了。
不,他本來就是和陰間定下契約的契約者,他的靈魂在就販賣給魔鬼。靈魂不在,身體又有何用。
只不過一具行屍走肉。
“呀,寧歡,你給他喂血呀。”李玥兒收了豎琴,走過來,有那麼一絲不滿:“每次都喂,上一次就是爲了他你自己都失血昏迷了。”
“嗯?”我因爲疲累和失血,精神有些不能集中,“你說什麼?”
李玥兒擰着眉頭,把我放在白冥安嘴裡的手指拿出來:“呀我來我來,我幫他止血就是了,你別餵了。”
“玥兒你不懂,我的血能治癒——”
“呀去去去,你讓開。你的血能治癒傷口嘛,我知道呀。”李玥兒推開我,從隨身帶着的小瓶子裡挑出一個,然後擰開瓶塞。
一股黑煙冒出來,分散成一個、兩個、三個……一連七八個身影,看黑煙出來的時候我就變了臉色。
“玥兒,你放這些鬼魂出來幹什麼?”
李玥兒淺色眼眸眨巴幾下:“治療呀。你看他胸前這麼大一個口子,你光補血是沒有用的。得它們幫忙。”
我很不明白,她也來不及跟我詳細解釋,手指捏了捏,又拉了拉,頓時把七七八八的鬼魂揉過來又粘過去,期間又閉着眼睛唸叨了幾下。
最後睜眼,眼中光芒一閃,嘴角得意揚起:“好了。”
我瞪眼:“什麼,什麼好了,玥兒你——”
話音剛落,七八條黑影唰一下更魂蟲似的扭動着妖嬈的身軀,接二連三的進了白冥安的身體。
確切來說,全部飛向了他的胸膛,那個被我用手穿出來的大口子。
“嘻嘻,你看着呀,很快就好了。”李玥兒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樣。
我心中擰緊,卻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我能信任人除了她再無二人。於是強忍住內心的質疑和好奇,嚥了咽口水,一眨不眨的盯着。
很快的,事情起了變化。
白冥安的大口子被黑影堵住後,不知進行了什麼活動,缺失的部分漸漸又被填補起來,大約兩三分鐘的光景,那個駭人的口子基本被填滿。
除了衣服破了一塊,基本看不出來他受過傷,新長出來的膚色跟邊上的一模一樣,沒有一點色差。
我覺得很震驚,李玥兒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啪啪啪。
嚇得我臉色大變:“玥兒你幹嘛,誒,你別——”
咚咚咚,她嫌不夠還用手握拳,在上面敲擊了幾下。
我感覺心臟裝進了雲霄飛車裡,被帶着心跳狂飆,幾乎要心力交瘁而死。
“好了,你不準再動了!”
我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費力地把比我高一個頭的白冥安從地上扶起來。
“你過來幫我一下。”男人的身體很重,我一個人吃不消。
“哦。”李玥兒蹦達過來,在一邊扶着白冥安。
我問:“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情況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琥珀色的瞳孔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似乎躲閃了一下。
“呀,看見了,宋道士和一個冷冰冰的女人在外面呢。”
我不由焦急問:“他們沒事吧?沒受傷吧?”
畢竟惡鬼的數量那麼多,粗粗看去黑壓壓一片,人海哦不,鬼海戰術誰都吃不消啊。
“呀,我不知道。我聞着你的氣息就進來找你了。”李玥兒歪着腦袋說。
我對她有些漠然的反應有些不舒服:“周式薇你不認識,但宋理你認識,見到他有難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呢?”
李玥兒瞪圓了眼睛,一臉無辜:“寧歡是在生氣嗎?我剛剛說了呀,我進來找你了,看,我把你找到了。嘻嘻。”
她眼底的色彩頓時豐富起來,好像找到我確認我安全無恙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我心頭的那一絲絲不舒服,看着她嬌憨可愛的樣子,很快就煙消雲散。
“好了,不說這些,我們趕緊出去吧。”
前頭的不幫助可以理解,可接下去可不能不管不顧。
李玥兒雖然身材瘦削,力氣卻比我大很多,她架着白冥安腳下居然走得飛快,倒是我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緊趕着來到了壁壘邊,李玥兒顯露出一分遲疑:“寧歡,一定要出去嗎?”
“當然。”我不及思索,沒注意到她表情的異樣。拿着符紙和桃木劍,順便滴了兩滴自己的鮮血進去,很快的壁壘破開口子。
外面廝殺的場面再一次落入眼中。
宋理和周式薇的衣着和模樣比剛纔還要狼狽,只是看上去惡鬼他們的下場也沒有多好,地上隨處可見的黑水,可見兩人手下毫不留情,解決了不少惡鬼。
就連漂浮在半空中的惡鬼們,數量也比之前少了大半,剩下的這些氣勢蔫蔫的,略微肢體健全一些的也瞻前顧後,不敢貿然攻擊。
心中的驕傲和激動難以掩飾,我一邊喊着一邊出了外面:“宋理,式薇!”
“寧寧!”聞聲轉頭的宋理驚訝中帶着喜悅,而在下一秒這些情緒全部消失,變成了深沉的戒備,他睜大眼對我喊:“理那個妖女遠一點!”
什麼?
我臉上的笑意頓住,下意識轉頭看向扶着白冥安跟出來的李玥兒。
妖女,宋理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