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蓄勢篇(V89)
260夜闖營地
雖然劉全符昊雙方各有心思,但也算一路相安無事得到了大輿駐紮之地。
蒙仲跟何守正早就令人在營地外頭候着了。
中軍五千精兵,行行排列。全是青衣銀甲,銅盔方盾,戰馬彎弓,鐵戟長刀。兵器上的寒光反射着陽光,耀上臉龐。
就見將士們各個是面容蕭肅,人馬皆寂。只聽得山腰處那排大輿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驚才一眼掃過去,便知對方打的什麼心思——這位大輿四皇子是在給他下馬威呢。
雖然這議和之事是大輿方面提出來的,但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這位四皇子是別有所圖。雖然不知元魍打的什麼主意,但是既然對方在這樣平等會面的場合擺出這般壓人一等的軍儀陣仗,就更加讓驚才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次倒是驚纔想多了。因爲元魍早就把此次和談的事情交代給了蒙仲幾個,再加上後來又看到拜帖上諸葛驚才的名字,元魍是更加不想露面了。所以這等立威的陣勢不過是蒙仲幾個自己做主搞出來的。
畢竟雖然他們能夠理解元魍放棄直取南周的計劃,但是在兩國商和中,他們大輿也完全沒必要擺出低下姿態。
——要知道,他們現在佔據的可是有利形勢,若在這次和議中籤訂一些對大輿有利的條約,殿下回朝對陛下也好交代些——衆人覺得四殿下自作主張,不戰卻和,陛下定然是要發作的。
衆人殫精竭慮爲元魍考慮暫且不說,只談此時,驚才觀得大輿軍隊如此氣魄逼人,與當日在元瑾手下見到的已然不能同日而語,心中對大輿四皇子這位新任主帥頓時就生出了一番佩意。
——原來這位皇子不僅是功夫了得,練兵還當真是有一套呢,那也就難怪他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再帶軍隊殺到臥龍關門口了。
這位四皇子果然不是尋常人。只是這麼厲害的角色,怎麼從前就沒有蛛絲馬跡的消息泄露出來呢?彷彿就像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天才,就這樣橫空出世、震驚天下了。
驚纔想起這位皇子以往的經歷,竟是如此會掩飾鋒芒、韜光養晦,這是得有怎樣深沉的心機跟城府啊。
就算是機警智慧如諸葛驚才,此時也不得不警惕起來。另一方面,男人天生對於一較高低的執着讓驚才心裡亦生出幾分高手過招的躍然跟期待——畢竟,能找到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或者更勝一籌的對手,是件十分難得的事情。即使驚才如今不過才少年年紀,也不例外。
小太子朱昌禮也下了車,雖然小孩努力想要裝出一副成熟模樣,但到底還太小了點。小太子常年待在宮裡,即使他的母妃對他課業上要求嚴了點,但是說到底,他還是朱佑帝跟後宮衆人放在手心裡捧着的小寶貝,什麼時候見過這等駭人陣仗了,頓時就心有慼慼然,用小手使勁攥住旁邊“奶孃”劉全的裙襬。
劉全也很鬱悶,左右張望半天,都快望眼欲穿了,也沒見着心心念唸了那麼多年的自家主子半點影子。
此時又覺底下衣襬驀然一緊,劉全不自覺就低頭往下瞅,就瞧見朱昌禮蒼白的小臉,縱然是神經大條如劉全,也能瞬間明白這位小太子是害怕了。
劉全牽起小孩小手,輕聲安撫:“不怕,奶孃會保護你的。”——就算來之前,金藍沒有那般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護住朱昌禮,劉全也是不肯讓這無辜的孩子受累的。因爲劉全覺得,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小孩處境跟當年殿下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雖然這位小太子看上去將是榮祿一生,可還是有無數的人想要置他於死地呢——即使他不過是五六歲的孩子而已。
劉全扮演奶孃在小太子身邊也有一段日子了,劉全本就長相親厚,並且心思單純,甚是得小太子歡心。得劉全保證後,朱昌禮顯然放心多了,可還是嘴硬道:“誰說本宮怕了?本宮是大周太子,以後的天子。本宮纔不怕這些小囉囉呢。”
劉全忍俊不禁:這小孩連這種倔強到底、軟弱不願示人的性子都跟他家殿下很相像呢,實在是彆扭得可愛。
大輿這般陣勢同樣震懾住了南周隨行而來的官員們。
驚才往前走一步,這些人就亦步亦趨跟一步。看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有幾個甚至開始同手同腳得邁步子了,看上去實在不像是來議和的,更像是被抓的俘虜,氣場上矮了大輿兵不是一點兩點。
驚才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轉頭朝衆人笑道:“諸位,請時刻記得,我們現在代表的可是大周朝廷,這次和談干係到的是我們自己親人的性命。”
一句話,不急不徐,沒有豪情澎湃,恍若清風吹入人耳,卻像一針強心劑突然就安定了衆人的心。
衆官員腳下一穩,緩緩面色,再往裡走時,居然也變得昂首挺胸、頗有大國之風來。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何守正很有些佩服得對身旁蒙仲道:“這個少年確實不簡單哪。南周在此時任用新人作主帥不是沒有道理的。”單看那臨危不亂、處於敵陣還能淡笑指揮的氣度,就知這位心理素質實在過硬,當真不是普通人。
何守正對故國頗有些感慨:若南周多一些如同這位諸葛驚才一般的人才,怕是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快要覆國的境地了吧?
蒙仲“哼”了一聲,心中鬥志被激發了出來:“若不是殿下不準備打了,我倒是有興趣跟這位元帥比比。”
何守正笑道:“就算要比,也得把人先迎進來再說。”
他倆說話工夫,南周的隊伍已經快走到近前了。
兩人趕緊走上前去,拜過小太子,再與驚才一陣寒暄,自是不說。
何守正兩人也不急着商談兩國合約之事,下馬威神馬的,總是要做全套的,讓他們見識過大輿軍容後,就該晾他們一陣子了。
於是,嘴上便客氣着說了些“諸位舟車勞頓、先休息”之類的客套話,讓手下便領着衆人下去了。
頭一天,南周衆人覺得大輿這兩位接待的大人實在是思慮周全,沒有讓他們一到就坐到和談桌上去。
第二天,南周官員開始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就第一天有人接待過,後面都沒人管他們了?連這兩天的飯菜都是他們餓極了的時候纔有人慢悠悠的端過來的。
第三天,衆人就開始坐立不安了。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除了小太子跟諸葛驚纔有單獨帳篷的禮遇外,他們這些人都是被安置在一個帳篷內的。說“安置”還不如說“關”比較恰當,因爲帳篷外頭當真就圍了一圈大輿士兵,十二個時辰輪流換崗監視哪。
同樣坐不住的還有諸葛驚才。問外頭守着的大輿士兵什麼時候能夠議事,士兵只道讓他們繼續休息。驚才也沒奈何。
不過他轉念一想,便也能猜出對方的意圖。但是,他實在不想把時間耗在對方那無聊的小心機上頭。
金藍還在朱佑帝身邊,現下又沒了劉全在旁照應,雖然諸葛文才也在朝裡,但是說到底,他那位三叔不過一介文人,若真上升到武力事件,他根本不能幫到金藍一分,反而還會拖了後腿。
所以驚才很想快點把這邊事情了結了回去臨州。
對方這樣的態度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現在只有靠他主動出擊了。
想到就做。
當天晚上,驚才便避過軍營巡夜士兵,藉着黑夜隱蔽,朝主帥帳篷而去了。
以驚才的功夫,做到此事自然是小菜一碟。
主帳內,元魍正在跟周辰下棋,何守正跟蒙仲在旁觀摩。
突然案上燭光緊跳三下,元魍內功已經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周遭一切細微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頓時眸子一沉,執起一顆棋子,就朝帳篷頂上射去。
棋子碰到蓬頂硬物,掉了下來。緊接着就聽到上頭有翻空時“嘩啦啦”的衣物摩擦作響聲。
賬內其餘幾人頓時也反應了過來:“賬頂有人!”
元魍淡淡道:“諸葛驚才。”有膽量並且有能力在營內行走並且還能避開自己剛剛棋子那一擊的,除了他那小徒弟,元魍不作他想。
何守正看向蒙仲:“你不是說要跟他比試麼?看,機會來了……”
還沒等他話說完,就見蒙仲已經跟火箭一樣衝了出去。
元魍不緊不慢得再下一子,問何守正:“怎麼回事?”
何守正答:“蒙兄似乎對諸葛元帥比較感興趣。”
元魍又落一子:“唔……蒙仲的性子看來還是要磨一磨。讓他在諸葛驚才那兒碰碰壁也好。”
何守正無語:他家殿下怎麼就那麼肯定蒙仲一定會輸了?聽說之前似乎也對符昊說過相似的話。
周辰有點焦慮,直朝外瞅,再看一眼淡定如常的元魍,問道:“殿下,您不擔心?”
元魍十分鎮靜道:“沒事。那小子出手不會狠到一下子打死蒙仲的。”
周辰囧了:殿下,您該擔心的應該是那位諸葛元帥半夜襲營,是不是有什麼不軌計劃吧?
元魍最後落了一子:“將軍。你輸了。”
周辰跟何守正默默看向棋盤:殿下,現在的重點不是下棋啊……
只見元魍站起身來,邊朝外走邊對此盤棋局做總結:“人啊,還是要有一技之長的好。要麼像符昊一樣二到底,要麼像蒙仲一樣偶爾犯抽,要麼像守正一樣不懂變通。周辰,你還是要多學習。”
周辰嘴角抽筋:他實在不知道得到這樣的評價,他是該高興,還是該沮喪?而且二、犯抽跟不懂變通是一技之長麼?是麼?
躺着中槍的何守正表示非常無辜。
兩人對視一眼,得出一個共同結論:他們家殿下又不知道腦子哪根弦搭錯了,又開始不高興了,於是又把自己的情緒強加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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