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魍魎暴君
267吾心安處
後人形容這場一統南北的戰爭,向來用一句話概括:裡應外合,終之雷霆,拳拳崇武帝之功也。
殊不知,這“裡應”之人,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讓這位後來的帝王在這一戰役中揚名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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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州避暑山莊。
金藍手裡拿着密信呈給朱佑帝:“趙傳果然有動作了,這是諸葛家趁此機會掌握的資料,各個勢力據點,大約都在上頭了。”
朱佑神色嚴肅:“那咱們也就不用坐等了,先下手爲強。只怕時間拖久了,會是夜長夢多。”從腰間卸下貼身青龍佩遞給金藍,“你用這個可以調動朕的人。務必一擊即中,不成功,則成仁。”
金藍點頭,接過青色玉佩。她知道,朱佑這麼多年秘密訓練的一批死士,也就是他護命的最後一支力量,就這麼毫無保留得交給她了。若是失敗了,沒有一舉端了趙傳的老底,老皇帝這次怕就是必死無疑了。
不管是爲了元魍,還是爲了朱佑帝,破勢力,殺趙傳,都必須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因此,金藍也很謹慎。
“陛下寬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咳……”
聽到乾咳聲,朱佑這才驚覺:“生病了嗎?有沒有去看過太醫?”由於金藍鎮日裡都是妝成另外一張面孔示人,帝王也瞧不見她真正的面色。
金藍再咳兩聲,才道:“沒大事。大概是這些天到玉州趕路緊了,有點水土不服吧。”
倒是一直坐着喝茶COS室內景觀、比皇帝還要大爺的血無衣突然開了口:“金藍,你有沒有覺得……你手上那串珠子顏色黯了點?”
金藍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繞着的是白洛送給她的鎮魂珠,據說擁有神力,血無衣也是知道的。
這些年,金藍從來沒把這珠子拿下來過,一方面是因爲戴着它似乎確實能夠靈智清明、體魄康健很多,另一方面,也算是對小四的一種念想。
金藍再看看殿外明媚的陽光,不在意道:“可能是光線問題吧。”頓了頓,又道,“況且,我戴了它那麼多年了,就算它沒當年那般透亮,也是正常吶。”
朱佑聽不明白這話題怎麼就轉到金藍腕子上那串黑珠子上頭了,他也並沒放在心上,要說珠寶,皇宮裡多的是,就算金藍這串珠子老舊了,他再賜她一些珍品就是。
他關心的是金藍的身體狀況。
帝王想了想,又詢問金藍:“要不,計劃先擱淺,你先養好身子再說?”
金藍堅決搖頭:“不成。兵貴神速。趁着趙傳剛到玉州,勢力交接,還未穩定,最是適合我們出手的時機。等他一切就緒,扎穩腳跟,我們就只能再次處於被動地位了。”
帝王很苦惱:“但是你的身子……”
金藍打斷了他的話:“陛下不必擔心,這點小疾,喝副湯藥便能好了。不能因爲我耽誤大事……”
金藍還想說什麼,就覺眼前疾風掠過,等她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密信跟龍佩已然易主。
金藍皺眉:“血老大,你做什麼?”這妖怪,又是發哪門子的瘋?難道嫌日子過得清淨,所以準備倒戈向趙傳了?
血無衣不耐得晃了晃手中的紙箋:“只要保證這上頭的人都不能再跟着趙傳出來壞事就行了,是不是?”
金藍愣了下:“對……你的意思是?”
血無衣把信箋跟龍佩隨意塞到袖中,邊往殿外走邊道:“最近閒得慌,正好殺殺人,解解悶。”
眸子卻在金藍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沉了下去:白族古來就被奉爲神祇後裔,既然是他們的鎮族之寶,必然是有它的特別之處的,怎麼可能如同普通珠寶一般,有老舊黯淡的一天?而且那黑珠子上一瞬間詭異的黯淡無光真的只是光線造成的錯覺嗎?
對於金藍這具脆弱的身體,血無衣當日也算是見證者。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是鎮魂珠對金藍長期憂心勞力、身體即將承受不住重壓而發出的警告。
朱佑帝看着血老大看似可靠的背影越行越遠,甚是感慨:“沒想到他看到你生病,還會主動去做於他沒有任何益處的事情。如此看來,這位血先生其實是很溫柔的人啊。”帝王甚至爲自己曾經對血無衣有過成見而開始內疚。
金藍囧囧有神得開始抽筋:“……陛下,您千萬別當着他的面說他溫柔。他保不準能因爲這個評價屠了這整個城的人。”
帝王大吃一驚:“會嗎?”
金藍點頭:“雖然他會突然幫我們也許只是他心血來潮,但他其實如陛下所言,心底也是柔軟的……”否則,當年怎麼會那般大費周章抓了她後來卻又爲了治好小四的走火入魔甚至輸了一半功力給他,他何須設下一個看似荒謬仔細想來卻是考驗小四對她情感的棋局。
這些,金藍都是清楚的。
頓了頓,她才嘆息一聲:“只不過他寂寞的時間太長了,才變成了如今這副彆扭性子。”
然後又是慨嘆萬分,世上多是寂寞之人,她原本也是其中之一。還好她是幸運的,因爲後來有了小四,總算讓她這輩子有了安心之所,有了她想要回歸的地方。
想到小四,金藍這幾年的憂心竭慮彷彿一切都有了價值。
她慢慢在腦海裡臨摹當年那少年溫柔的模樣,心,慢慢就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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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傳覺得最近完全不能用僅僅“倒黴”二字來形容了。
本以爲到了玉州,就沒了城破人亡的危險,可以慢慢從長計議。
只要等他穩定下來,稱王稱霸,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不過,世事向來與人的預期會有偏差。
近幾日,隨他遷來玉州的好幾處暗地裡的據點都被人莫名端了個底朝天,甚至沒有一個人生還,叫他想了解事情緣由都沒地方瞭解去。
事情第一次發生的時候,趙傳猜測也許是玉州本地的地頭蛇做的“好事”,或者是綠林上的人乾的。待到接二連三出現相同的變故後,就算是遲鈍如趙傳,也終於感覺到事態的嚴重與不對勁來。
不說綠林人士與玉州地頭蛇不會這麼明目張膽與朝廷作對,就算是這兩方勢力加起來,應該也沒能力不留一個活口。更遑論,他的這些勢力,向來是最隱秘的存在,怎麼可能他剛來玉州,就被人查探出來呢?
答案只有一個,這個幕後之人,想要針對的就是他趙傳本人,並且從很早開始就計劃了這一切。
從這利落的殺人手法,以及現場留下來服毒自殺訓練有素的死士屍體,趙傳腦海裡隱隱約約冒出來一個想法——難道這麼多年,老皇帝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怪趙傳這麼想,端木正已不在,除了皇帝,他實在是猜不出第二人選來。
若當真如此,當日他送進宮放到老皇帝身邊當棋子的血無衣怕早就反水了,否則這麼大的事情,怎不見他來彙報?
趙傳越想,眸中狠意越甚:既然如此,他又怎能坐以待斃?本來他還能讓老皇帝多活幾日,如今看來,是他找死!那他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至於血無衣……趙傳眯了眯眼:那人自然是要一起長埋地底的!而且,要讓那人嚐盡世間最殘忍的酷刑後,纔會叫那姓血的死去!他要讓世人知道,背叛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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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爺想得極是輕鬆而又美妙。
他計劃周密,等到夜深人靜,安置在山莊裡的探子來報宮裡侍衛都散去時,便帶着親衛人馬直接逼宮。到時候,就算那姓血的有三頭六臂,也是救駕不及。
之後,他就能名正言順得當他的真龍天子!
雖然他看到從天而降的黑衣死士擋在老皇帝跟前時,是有幾分驚訝,但再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並且因此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不過,趙傳也只不過是訝異了一下而已,這個老謀深算的野狼甚至連神色都沒變動一次,就恢復了正常。
就算老皇帝有死士護佑又怎樣?
他帶來的人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這零星的死士淹死!
對此,趙傳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當他看到皇帝爺身邊一個小太監居然能以一擋百,一個人擊潰他帶來的頭批親衛軍,甚至還是在沒用黑衣死士動手的情況下,趙宰相頓時就驚悚了,心裡的不安擴散得越來越快。
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宮監,尚能有這樣的戰鬥力,更不用說這些死士了!
如果他們各個都是這般的絕世高手,那就不難解釋老皇帝能以這麼少的人手就讓他手底下那麼多的勢力潰不成軍了。
但趙傳到底是老油條,一會兒工夫,就讓自己鎮定下來了:他現在佔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埋伏在外圍的隊伍一起進到山莊來,就算他們各個都是好手,又有何爲俱?
不過……趙傳又看了看那小太監,心說:若能說服如此能人,爲我所用,當真就是如虎添翼了。
於是,趙傳拱手作揖,帶幾分恭敬向金藍道:“趙某不曉得這宮裡居然這般藏龍臥虎,竟然埋沒了先生如此之久,實在是慚愧。不知趙某可有幸得知先生貴姓?師承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