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莊生曉夢迷蝴蝶 211 212 蓄勢篇(V59)
211製造機會
那人轉頭過來,輕聲問了一句:“你沒事吧?”——正是元魍。
連漪眼睛驀然睜大,雖比一般女子膽大些,但突然看到這麼一張臉,沒有心理準備,她還是嚇了一大跳。
長寧早就跟她形容過元魍的長相。
由於長寧無力勸說連成玉去向元真請求取消婚事,於是,便從連漪這兒下手,跟這位描述元魍的時候自然就稍微誇張了一些。
但是就算長寧不說,連漪也早就聽說過這位形如魍魎的鬼面皇子。
傳聞加上長寧敘說,在連漪心裡,元魍就是一個長着青面獠牙的惡鬼模樣。
即使如此,連漪還是尊重父親的意見。父親說這位皇子雖貌醜驚人,但卻是位不可多得的良才,得夫如此,連漪必定不會後悔。
爲了婚事這件事,父親跟公主已經好些天不說話了。
連漪也不知該如何抉擇,正巧府裡丫鬟悄悄議論看到幾位皇子往了花柳巷尋歡作樂去了。連漪一向看不慣這種對女人不貞的男人,尤其是這四皇子差不多都要跟自己定下婚約了,還出去鬼混,更叫連漪氣憤。
於是,連漪想,去抓四皇子個現行,到時候也有理由跟父親說不嫁這人。
春意弄這麼多家娼館,她平生又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本以爲找人會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沒想到到了這條巷子後,居然讓她瞧見太子身邊的僕從。悄悄跟着那個人,很快就讓她尋到金雪樓來。
那僕從接着往二樓去,本來繼續跟着那人,說不定她就能找到元魍。
沒想到橫生枝節,突然就出來了剛剛那一羣流氓。
然後,元魍從天而降。
是的,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是連漪肯定,眼前這位就是四皇子元魍。
這般奇異長相跟臉部妝容,除了當今四皇子,怕是沒有第二個人會妝點成這樣。
連漪驚的是這人居然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醜,最起碼是跟平常人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額頭上也沒生出第三隻眼或者兩隻犄角來。
人就是這樣,期望越高,可能失望就會越大;可是,這期望值本來就是負數,等看到實際情況時,說不得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連漪就是這樣。此時,她頓時覺得關於元魍的長相傳說實在太離譜了。其實,雖然乍一看,元魍長得是與一般人有異;但若仔細瞧瞧,這眉眼,卻也是極其端正的,居然還叫她看出幾分周人的秀氣來。
而且,連漪出生在武將家庭,從小受父親連成玉影響,最是敬佩喜歡強悍的男人。
而看到剛剛這位四皇子出手教訓流氓的那一瞬間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勢,連漪就知道,這人很強。
連漪想,也許這回父親的眼光沒有錯。
這位獨自打量元魍陷入沉思中,元魍卻不知她腦中所想,心中只嗤了一聲,又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無腦女人。
面上卻還是顏色不變,呼喚了一聲:“公子?”
連漪從呆愣中驚醒過來:“啊?你……叫我?”
元魍點頭:“這裡牛蛇混雜,亂得很。公子這相貌,在這裡恐怕要吃虧,還是早些歸家吧。”
連漪想也沒想,就急急問道:“那你呢?”問完之後,她才發覺出尷尬來。雖然她知道元魍身份,但是元魍並不認識她。她這句問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質問。由一身富貴公子打扮的陌生人問出來,不合情也不合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連漪連忙想補救,可一急,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難道告訴四皇子,她是他的準未婚妻?
元魍看了看她,想了會兒,才道:“唔,反正二哥三哥估摸着還要玩好久,我在這兒也悶得很,就出去轉轉,順便送送你,也免得你再碰上那些流氓。”說完,不給連漪反應的機會,自己轉身先走了出去。
連漪愣了一下,突然就高興了起來,四皇子這意思是他不是自願來這風月場所的,原來是陪太子他們來的?
小姑娘興高采烈得就追着元魍跑了出去。
樓上看到這一幕的元瑾狠狠得摔了簾子,問:“那些擋住路的流氓是從哪裡來的?”他分明全都安排好了,只要連漪跟着上了樓,立馬就能看到元魍跟雪海的香豔場景。
連漪的心氣兒,他是知道的。只要讓她看到元魍跟別的女人廝混在一起,這位大小姐絕對就不肯再嫁元魍。那麼元魍跟連家就結不成親了。
怎麼偏偏臨門一腳,出了差錯?
手下僕人也想不明白,最後喏喏道:“春意弄裡,這種無恥混混很多的。這應該只是巧合。”
元瑾恨聲道:“那這可真是巧了!”想了想,又問,“三殿下呢?”
僕人答道:“在隔壁房間……呃……作樂呢。”
元瑾“砰”得一聲把桌子拍得巨響:“他倒是還有心思享樂。若不是寧古城那麼好的機會,他都沒殺得了那人,今日我就不會有這煩惱事!把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給我叫過來!”
穿過花枝招展的春意弄,來到城街上。
此時已是深夜,往來行人已是稀疏,大街上偶有幾處麪攤還未關門。
元魍人壯個高,步子跨得很大,也沒多話,自己在前頭不急不緩得走着。
月光把元魍的身影拉得老長。
連漪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前面那人的影子。
躲在元魍的黑影裡,連漪小姑娘沒來由得心花怒放。
她想,嫁給這個人也許不是壞事。
正想着,突然就見元魍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連漪問。
元魍道:“我兩位哥哥還在剛剛那個地方,我還得回去找他們。送你到這兒大約也就安全了。你一個人能回家了吧?”
原來他要離開了。連漪心口莫名有些微微失望。不過她立刻就釋然,如果他真要送她回家,到了將軍府,她還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呢。這樣也好。
連漪偷偷再看元魍一眼,有點害羞得點了點頭。
元魍往回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對了,你下次就算是女扮男裝,最好也不要半夜三更到處亂跑,會有危險。”
連漪呆呆得看着元魍遠去的背影。半晌纔想起來,元魍早就知道她是女孩子?他是在關心她?
原來四皇子是這麼溫柔的人啊!
元魍再回金雪樓,寧坤還在雅間等他。
看到元魍送美人回家居然這麼快就歸來了,寧坤倒是一點都不吃驚。雖然是演戲,但是他也能估摸到這位心裡十分不情不願,更加可能正憋着股氣呢。
見元魍不高興,寧坤倒是舒心了。雖然他兩人有合作關係在,但是這一年多,就只寧坤一人在京都拼鬥,那幕後老闆卻不知跑到哪裡逍遙去了。現在終於再見元魍,總得讓這位也體會到他的艱辛才行。
元魍沒好氣得剜了他一眼:“你這英雄救美的招數,也太舊了。”要金藍在這裡,一定會忍不住吐槽這沒新意沒創意的。
寧坤笑道:“招不在新,有用就行。”他可沒漏過那位大小姐一見傾心的模樣。而且,還破壞了太子的完美計劃。從成效上來看,更是達到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效果,“從你走後,你那二位哥哥就湊到一堆兒,到現在還沒從房裡出來。你說他們是在玩雙飛呢還是在玩斷袖?”
元魍古怪得看了他一眼,當日寧古城那般一絲不苟的寧世子居然會說出這般帶着色情味道的話語,這根本就是在向浪蕩子發展了嘛,果然環境能夠改變人哪!
寧坤被盯得心生奇怪,於是暗暗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行頭,覺得很是得體,正想開口問元魍到底在看什麼。
就聽元魍語音一轉:“我瞧他們是在玩殺人滅口。”
這一打岔,叫寧坤立刻忘了自己之前的問題,思維跟着轉了過來:“殺誰?”
元魍笑得十分淡定:“我。”頓了頓,才又慢條斯理道,“就算他們沒機會,我也會給他們製造機會。他們能等,可以遲遲不動手,我可沒時間陪他們在京裡做遊戲。”
寧坤正在思考元魍話裡的意思,就聽元魍又問道:“京都最深的河在哪裡?”
寧坤雖不知這話題爲何又轉到河上去了,但還是想了想,答道:“最深的河莫過於護城河了。醉仙樓就是倚河而建。”
元魍點頭,突然記起了什麼一般:“對了,有個人,放在你這兒,你幫我訓練一下。”
寧坤問:“誰?”
元魍道:“一個小偷,叫餘魚。”
寧坤面色複雜得看了看元魍,這個時候才發覺出這位跟一年多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掩去了當日寧古城戰時一身鋒芒,變得更加沉穩,心思更加縝密細緻。
他正以比普通人快許多倍的速度成長着心智,頭腦冷靜,思慮長遠。
寧坤想,這背後到底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支撐着這位成長那麼迅速?難道還是那個叫做金藍的女孩子?
212臨州生活
四月的時候,元真帝正式下旨賜婚連成玉長女連漪與四皇子元魍,祭天告祖,選定日子,於七月初一完婚。
如寧坤所料,元魍光顧金雪樓一事雖然長寧並未參與,但連漪去找人她也是在其中推波助瀾了的,否則,她也不會任皇后派進府裡的眼線把流言傳到連漪耳裡去。
本以爲連漪見了元魍後,會完全斷了念想。哪料到,事與願違,那姑娘居然像是一頭栽進了裡頭去一般,本來還在猶豫,現在反而完全同意了這門婚事。
長寧甚至還在懷疑是不是元魍給連漪灌了什麼藥。
雖然這般胡亂猜測,但是聖旨已下,再無更改可能。長寧也只能暗自嘆氣,命該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京都裡的波濤洶涌完全沒有影響到風平浪靜的臨州城。
年前,金藍便想了好些招兒來爲自家的書肆招攬生意。
事實證明,雖然金藍以前當過警察,做過臥底,穿越後還過了次宮女的人生,經歷也算豐富,但是做生意,是要靠天賦滴。要金藍抓賊殺人可以,但是這方面,還真的如當日金藍在寧古城所說,欠缺了些——或者直白點說,完全沒有。
所以折騰了幾個月,生意沒見好不說,連散出去的本錢都沒能賺回來。
要不是有元魍從寧古城帶來的金子,戀金樓這三人一虎就要喝西北風了。
玉多多點着金藍的腦袋,痛心疾首:“你就是個敗家的貨啊!”
金藍痛定思痛,居然被個古人說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所以她決定閉關,不想出拯救書肆的好法子就不出房門了,定要讓玉多多刮目相看不可。她就不相信縱觀華國上下五千年歷史,就取不到一部能令她的書店復活的經書!
對於玉多多的行爲,劉全十分憤慨並且表示不能理解:“咱們的錢就算天天倒貼書肆,也夠用了。你何必對姑娘說那樣的話,讓她爲這種事情煩惱呢?”
玉多多嘆氣:“那你覺得是她天天對着那些快爛掉的吉慶果發呆好呢,還是想點其他事情好?”
劉全張了張嘴,沒說話。
玉多多接着道:“人一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雖然金藍表面看上去毫不在意,但是我知道的,她的心,沒有外表那麼堅硬。”當日楚川山脈頂上金藍突然吐出來的心血,她想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劉全繼續沉默。因爲金藍心有多軟,有多麼渴望元魍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他比玉多多更加清楚。
始皇小老虎歡快得在難得憂鬱的兩人身邊蹦來蹦去。
劉全看着它,感慨:“還是小黃舒服啊,吃了玩,累了睡,不需要有任何煩惱。”
小老虎扭曲着胖身子搔首弄姿,“呼哧呼哧”得叫喚:誰說虎爺沒煩惱?虎爺胖得都摸不到自己的肚子了,好痛苦喲!
玉多多聽不懂小老虎的語言,深深覺得始皇同志那是**裸的炫耀與挑釁。
於是,玉多多憤怒了。
於是,小老虎慘了。
結果就是小老虎脖子上被掛上了“求包養”的牌子——當然,如果它還有脖子的話。玉多多厲聲告訴它,如果它討不回錢來的話,晚上就不許它吃飯。
始皇小老虎淚奔到諸葛小盆友驚才那裡,“呼哧呼哧嘰咕嘰咕”,控訴玉多多的虐待行爲,並且尋求小盆友安慰。
可惜小盆友不懂它的心意,撫摸下小老虎肉肉的腦袋,認真道:“小黃啊,你這是要找母老虎包養你嗎?唔……不對,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小老虎黑線中。
小盆友順手掀翻始皇同志,查看一番,最後確定:“果然是要找母老虎。”看了看手邊的功課,商量道,“等我把今天的課文都背完,再帶你去找母老虎,怎麼樣?”
小老虎捶胸頓足:母你妹!你這是耍流氓!
虎爺現在又多了一個煩惱!沒人能理解的苦痛,誰能知道?
所以當金藍閉關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始皇同志面對夕陽、蹲坐在院子裡,一身東方不敗獨孤求敗的遺世而獨立的王八之氣,縈繞在側。
金藍走到它跟前,看了看它脖子上那塊牌子,橫眉冷目:“玉多多怎麼能這麼做呢?太過分了!”
始皇同志握拳,看到親人般,眼淚汪汪:果然還是親愛滴懂虎爺呀!
金藍蹲下身來,把那木牌翻過背面,提筆就在上面寫道:販售獨家考前秘籍,讓您科考無憂。欲購請至戀金樓,限量絕版,先到先得。
——這就是她閉關的成果,要想讓書肆生意好起來,必須要出奇制勝。
她研究過同行書肆了,各種書冊畫冊大家都有,那麼就打價格戰。可是在價格都差不多的情況下,那就只有打品牌戰。很明顯,這方面,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樓完全沒優勢。那麼,最後一個就是地理戰,在地理位置上,她的條件就更加不好。
她更是翻查過了,這整個臨州城居然沒有出售一本科考綜合大綱的書。
應該說,這個世道,還沒有人意識到編輯這麼一本參考資料的重要性。
每年趕考士子那麼多,來來去去都要背那麼多那麼重的書,如果編纂一本冊子,把考點都集中一下,那麼這本書必定能火啊。
金藍看着自己龍飛鳳舞的字體,很是滿意:“玉多多那個‘包養’實在是太沒技術含量了。應該資源最大利用化嘛。瞧,讓你帶着這牌子到處轉一轉,連打廣告宣傳的錢都省了。”
小老虎舉着肥爪子拍胸。
金藍可憐得看着它:“別費勁了,小黃,你胖得已經摸不到胸了。”
小老虎以頭搶地:虎爺好煩惱!
倒是玉多多聽了金藍這個想法,臉色很是怪異:“你對科考很熟悉嗎?你可別誤人子弟!”
金藍笑眯眯:“誰說這要我自己動手了?咱們身邊不是正巧有個現成人才嗎?”
玉多多思考一秒鐘,以拳擊掌,恍然大悟,笑得奸詐:“對啊!”
劉全不能理解。
金藍拍拍他肩膀:“事實證明了,你不是那個人才。”
劉全與小老虎抱頭痛哭:這到底是損他還是損他呢還是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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