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151 南行篇(V29)
150再見小虎
渡頭,如同今日的車站機場,向來是迎客送往、揮淚斷腸之處。舒嘜鎷灞癹。
古有詞雲“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便是從另一個角度描繪了人們對離愁的悲傷。
今兒個,柳州城外江邊,卻迎來了一羣歡歡樂樂的客人,跟碼頭邊上抱頭失聲痛哭或者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氣氛完全不搭調。
其吵嚷程度,完全媲美吵架!直引得衆人側目——你們自己歡快也就算了,別打擾別人的離愁別緒呀啊喂!
在前頭領路的諸葛公子臉色極其好看,黑裡透紅,紅裡泛青,實在與衆不同,“蹭蹭蹭”腳下生風,再次拉長與後頭那羣隨時隨地都能開相聲專場的不正常人士的距離——如果可以的話,諸葛公子當真想要對天長嘯以示清白:“我不認識他們!”
後頭,正是金藍一夥。
人家諸葛公子邀請了他們,不管是誠心或者假意,總算是有了進展,更比把他們困在客棧裡不讓他們離開要好,也跟這幾位一開始的打算相差無幾。
既然是想好要奪江湖第一家家主之位,不深入虎營,又能焉得虎子?
用金藍的話說:“反正都是要進去,他請我們進去總比我們偷偷摸摸潛進去,要好。嗯,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中,很好,很好。”——劉全腹誹:我怎麼有種自己往火坑裡跳的感覺?
用元魍的話說:“正好可以利用諸葛家的身份過臨州關卡。”——劉全註解:您說出來了吧?您根本是在利用人家啊!
用玉多多的話說:“江湖第一家啊第一家,肯定錢財不少啊,又能大賺一筆了。”——其時,此人雙眼放光,異常猥瑣——劉全:“……”
小全子同志想來想去,總覺得有這三人在,這一趟行程十分之不安全。估計打鬥殺人神馬的,在所難免。
他仰天長嘆:其實我崇尚的是和平,我是和平主義者啊!跟那些唯恐天下不亂、即使不亂也會添點亂的人羣是有本質區別滴!y^
此時,這羣或暴力或無恥或猥瑣或和平的人在衆人圍觀神經病的眼神中終於登上了諸葛文才包下的即將駛向瀛洲的大船。
江湖第一家就是出手不凡,在這麼個山腳小城裡,都能找出這麼一艘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肥羊的華麗大船,在一整排的小舟木輪裡,顯得實在是鶴立雞羣。
玉多多登上甲板,右手置於眼頂,眺望四周:“我突然有種一覽衆船小的感覺。”
金藍飄過去:“那不是感覺,那是事實。”
元魍捧着羊皮囊追過去:“這不是藥,是人蔘蓮子湯,我放了很多糖,不苦的,你再喝一口。”
玉多多:大庭廣衆的,就不要秀恩愛了!照顧下還在單身的同志那心理負擔啊喂!(‵′)凸
劉全牽着趙小才很憂桑得隨着玉多多的目光遠眺:“我有不好的預感,感覺前途未卜、沿途坎坷啊!”
玉多多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惡狠狠道:“請不要烏鴉嘴!”他們要的是喜鵲!
劉全顫顫抖抖得指了指不遠處,如箭一般朝他們飛射過來的那熟悉的顏色——黃色。
玉多多一瞧,眼都瞪直了。
“呼哧呼哧”,那玩意兒一跳好幾尺高,彷彿比以前肥了好幾圈,整個兒,都能蓋住頭頂上的太陽了,肚子上的肥肉抖個不停,直接把甲板邊上這兩位的腦袋當了墊腳石,踩過去,就撲上了後面那白衣的人兒。
金藍轉頭就見那舒展着四肢,知道的當它是老虎不知道的當它就是個球的小傢伙朝她撲頭蓋腦十分親熱得就過來了。
金藍眼角不自覺得抽了幾下。
一眨眼的工夫,那玩意兒就穩穩得扒住了金藍的肩頭,眼含淚泡,“哧哧”得深情呼喚:親人啊,終於再見到你了!你可知,虎爺差點魂歸閻府啊!
金藍踉蹌了好幾下,才扶住元魍站定,抱起小老虎,左看右看:“你是打了激素了吧?這胖得都快把皮撐破了啊!”
小老虎捶胸頓足:這不是虎爺的本意啊。
那頭,玉多多執起劉全的手,相看淚眼,把金藍的話一字不改,送給他:“同志,你那不是感覺,是事實!”
按說,始皇小老虎現在應該在紅樓,在血無衣的身邊。說到底,這就是血無衣的寵物,不,玩物。這小傢伙怎麼能夠逃出血老大的手掌心呢?
所以,事實就是,血無衣來了!
玉多多跟劉全腿都軟了,相攜相扶着往元魍身後退:那變態終於想明白了,又準備抓他們回去玩了?
果然,不負他們所望的,一抹紅衣進入衆人的視線,正慢悠悠得朝大船這邊走來。
自小老虎出現,元魍周身的氣息就開始不對勁,直到看到血無衣,那空氣溫度便直接下降到零下。
仇人(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元魍蹙眉冷眼,幾步就要衝上岸。
劉全一看架勢不對,立馬撲過去,抱住他的腰:“主子,冷靜。要冷靜。千萬別在岸上生事。”——沒瞧見諸葛文才那一臉奇怪的表情嗎?
元魍回頭看他一眼,十分冷靜得問道:“你的意思是,等他上了船,我再打他?”
劉全默默,他家主子的思維切入點越來越不同尋常了。而且,您確定能胖揍得了血無衣?
151沿途護衛
不管這邊衆人的心情是多麼複雜,那邊諸葛文才倒是先迎了上去。
“這位就是樓主吧?在下諸葛文才,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諸葛公子對着血無衣……身旁的獨臂大漢就抱拳拜了下去。
獨臂大漢正是殺手張同志,他也很憂傷,望了望船上那熟悉的幾位,再看看眼前那個不識貨的,最後偷偷瞄了瞄自家樓主,實在尷尬得緊:他這斷臂的模樣是兇惡了點,但他真的不是老大啊!
血無衣倒是溫笑不變,踹了張衝小腿肚一腳:“樓~主~,人家跟你問好呢,要有禮貌。”那個“樓主”二字,叫得端地波瀾起伏,銷魂不已。
張衝膝蓋一彎,差點就直接跪在地上:樓主,您別笑了,我害怕!
既然血無衣這樣說了,張衝也不敢打斷自家樓主的玩興,只得笑得比哭還難看:“諸葛家聞名遐邇的文才三公子,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
“客氣客氣。”
血無衣越過他們,直接往船上走:“你們是要拜到天黑嗎?”
諸葛文才剛剛覺得終於見到正常人而升騰起來的燎原之火立刻又被撲滅了,黑着臉望血無衣的背影:哪裡有小廝走在主人家前頭的?哪裡有小廝這麼不懂禮數的?這紅樓,看來也是個奇葩聚集地。
大約是被之前那夥人接連氣着了,諸葛文才張口就喊:“喂,你給我注意點,我們諸葛家是有名望有規矩的地方。你這個侍從就該有侍從的模樣!給我擺什麼譜?”
張衝腦門上滴下一顆冷汗,用剩下的那隻手臂悄悄在給這位文文弱弱的公子爺打手勢:哎呦喂,您別說了。您這是活膩味了麼?
船上那幾位自然看到這邊的情形,均是一臉看死屍的可憐表情望着諸葛文才:您真勇敢。
諸葛公子一眼掃過去,心裡只道那夥人又開始抽了。瞧瞧一個個,都是什麼眼神!
血無衣停住了腳步,回頭對着他燦然一笑:“擺譜?這纔是真正的擺譜。”揮一揮袖子,一股真氣直朝諸葛文才腹部襲去。
諸葛公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甩出去好遠,在岸上衆人驚疑的目光中,五體伏地,趴了個狗吃屎。
不明真相的圍觀人羣只當上天終於開眼了,讓這個炫富的青年當衆出了這麼大的醜,頓時嗤笑聲四起。
諸葛文才這回不止是心理內傷,他是真的傷了,身體上和精神上,雙重的。
張衝抹把冷汗,跑到血無衣身邊咬耳朵:“樓主,他不知者不罪。您就放過他吧。他是這次買家那邊的人。殺了他,咱們也不好跟那頭交代。”
血無衣不在意得點點頭:“你處理吧。”
說着,頭也不回得繼續往船上走去。
這位如同散步般悠閒走到甲板上,甲板上的人早就戒備非常,玉多多甚至在計算現在跳江,游水逃離到對岸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久不見。”血無衣直接把其他人當空氣,只看金藍。
金藍撓撓頭,望天:“其實也沒多少日子,半個多月而已。”始皇同志,你是又遭了怎樣的劫數啊?看到血無衣過來,小老虎就顫抖着身子鑽到她裙角底下去了。可是,小黃同志啊,你不覺得屁股有幾分涼颼颼嗎?你的肥屁股還露在外頭啊!你以爲把臉遮住血無衣就看不到你了嗎?你這是掩耳盜鈴啊!騙不了別人只能騙自己啊!
劉全舉手發言:“你說過不想再見到我們的。”
血無衣笑道:“那我現在殺了你,我就不會再見到你了。”
劉全乖乖縮回去了:還有沒有人記得他是和平的倡導者啊,別動不動打打殺殺啊喂!好了,他確定了,這次行程,因爲血無衣的加入,會從不安全直接大踏步,進入到危險的行列。
“對了,我不介意待會從江裡炸出幾條魚的同時,把你一同炸出來。”血無衣頭沒轉,但是話裡的森森冷意絲毫不差得傳達給了某個要跳江的女人。
玉多多垂頭喪氣得收回了自己跨出甲板的腿,跟劉全蹲一塊兒了:這變態,當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高手啊,跟金藍他們說話的同時居然還能看到她的小動作……
金藍突然握住元魍的手,也笑了起來:“你怎麼會來這裡?”
元魍低頭看看金藍,渾身緊張的肌肉這才鬆弛下來,捏緊的拳頭慢慢放開。
血無衣眯眼看了看兩人相疊的手掌,再跟研究外星人一樣仔細看金藍:“跟你們一樣,被人邀請了。”
正說着話,張衝已經扶着諸葛文才過來了,在血無衣身旁站定。
諸葛文才一擡頭,正巧跟血老大來了個四目相對,深情對望。
驚魂未定的這位頓時跟見了鬼一樣,“蹭蹭蹭”就躲到了元魍背後。
階級立場,就此劃定。
諸葛公子內牛成河:神經病跟變態中讓他選,他寧可選神經病啊。
而且這個變態是個一言不合就會出手傷人的!
半晌,他纔想起自己的主人家身份以及自己不合宜的舉動,於是將自己半個身子挪出來,介紹道:“這兩位,是家主特地請來保護諸位一路行程安全的。”想了想,又有點疑惑,問張衝,“樓主,只有兩個人護衛,會不會太少了?”
張衝覷一眼血無衣,強笑道:“我們這位血……護衛,他武功高強,一人就能抵得上百人,還請公子放心。這一路的安全,就交給我們了。”而且……張衝古怪得看了看金藍元魍二位,這幾位的安全,真的需要護衛嗎?
諸葛文才想起了血無衣的變態功力,對張衝此話十分贊同。
卻聽元魍冷道:“叫紅樓殺手來保護我們,諸葛家家主實在是頗有創意。”
諸葛文才又驚:“你們認識?”
金藍摸鼻子,嘆口氣,下定義:“孽緣。”
血無衣摸下巴,糾正她:“良緣。”
不管是高興的或者是不高興的,驚喜的或者是驚嚇的,總之這條大船在衆人的目送中浩浩蕩蕩的起航了。
船上一共金藍一夥五人、諸葛文才連同下人十人、血無衣二人,外加老虎一隻,聚集了男女老幼,殘疾的完好的,人和獸,神與變態,世間各種物種。^
船到瀛洲,最快也要三天。
這麼多人,這三天裡,總不能幹坐着,大眼瞪小眼。別說有仇的,就算沒仇的,也能瞪出點憤怒的火花來。
何況這羣人,各自不對付。
金藍思考一秒鐘,終於想出了一個打發時間,娛樂衆人,順便拉近感情的好辦法。
“多多,把你藏在褲腰的那盒麻將拿出來吧。”
玉多多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那東西?”話說當日迷宮逃亡中,這位也看穿了自己身上帶的吃食。這人,難道是透視眼嗎?
金藍理所當然道:“你每到一個地方,總會順走它值錢的玩意兒。那麻將雖然普通了點,但也算是次玉做成,你怎麼會放過?”
玉多多:“……”您真瞭解我。默默取出從雲來客棧順來的麻將,乖乖鋪到桌上。
金藍又道:“對了,還有用你順來的毛尖兒,泡壺茶去吧。至於貼身藏的那些糕點,就算了。”==玉多多同志,您就是三光的代表啊。
玉多多不情不願得拎着茶壺出去了。
血無衣自動自發得坐到財位上,元魍大馬金刀,往他對面一坐,渾身都是低氣壓。
金藍摸摸鼻子:你們太自覺了。隨便就坐了下來。
三缺一。
金藍看向劉全。
劉全“騰”一下站了起來:“我去問問諸葛公子有沒有茶點。”“蹭蹭蹭”就溜了。
金藍看向趙小才。
小盆友抱住小老虎,兩雙惹人憐愛(?)的眸子一起回望她——怎麼能殘害祖國滴花朵呢?
金藍看向張同志。
張衝揮了揮那獨臂,很憂鬱:“如果當初某人沒那麼殘忍,斬了我的右臂,我現在就能湊上數啦!”——張同志,你左臂能拿刀能吃飯,難道就不能打牌了嗎?
血無衣好笑,朝金藍道:“瞧,沒人捧場了。你這想要緩和氣氛的法子行不通啊。”
元魍面無表情道:“我覺得打架比打牌氣氛會更加活躍。”
血無衣點頭:“可以試試。”
金藍嘴角抽搐:我就是想阻止你們打架!
兩個內力深厚的人打起來誰輸誰贏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船架不住你們打啊!
還好有人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轉頭,就見艙門打開,玉多多跟劉全各架一邊,把諸葛公子綁架進來了。
“喂喂,你們到底要幹嘛?”諸葛公子頭上直冒虛汗,他就是不想跟這羣人待在一起,才一個人坐在船頭的,這樣都不行嗎?
玉多多獰笑:“公子爺,別怕,就是打牌呀。”——您笑得不像打牌,更像要打人。
諸葛公子嚥了咽口水:“我不會……”
劉全善加誘導:“沒事的,這個很簡單,一學就能會。”
“可是……”諸葛公子還想說什麼。
玉多多湊到諸葛文才耳邊嘆息:“三缺一會令人更加變態,你懂的。”
諸葛文才哆哆嗦嗦得擡頭看了看對他笑得如沐春風的血老大,在衆人的注視下壯士般大步走了過去,囧囧有神得坐在了最後一個位置——血老大,您又成功擊碎了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可喜可賀——當然對於諸葛公子來說,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