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牽情篇(12)
020懷疑之事
金十三走到乾坤殿的時候,元魍已經下朝回來了。
平常時候,金十三早就該等在御書房門外侍奉了,今日着實是晚了。
劉全神色古怪,似乎有點警惕,又好像有點緊張,他一把扭住金十三的胳膊,喝問:“你從哪裡過來的?”
金十三精神有點不振,昃昃道:“自然是從奴婢屋裡。”
劉全道:“胡說。我去你屋裡找過,根本沒人。”
金十三隨口胡扯毫無壓力:“那估計奴婢當時正在西閣如廁。”
劉全明顯不信:“你如廁要一整夜?有人說,你從昨晚起就不見了。”
金十三完全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她接口就道:“大約是昨天吃壞了肚子,奴婢一直往西閣跑,最後索性就在那裡待了一夜,省得來回麻煩。”
劉全還想再問什麼,元魍開口了:“既然如此,今天你就回去休息吧。朕這裡有劉全就好。”
劉全回頭十分詫異得望着帝王,實在不明白自家主子爲什麼這麼好說話了。這小宮女給出的理由分明完全不足以令人信服好嗎?這個時候就該逼問到底查出真相啊!
元魍也回看了劉全一眼:“今天你就替了她的工作吧。”
劉全雖心有不甘,但不得不鬆開了金十三。
既然帝王如此客氣,金十三也沒裝模作樣表示一下想要堅守崗位一百年不動搖的決心,況且金十三覺得自己現在確實應該離崇武帝遠點兒——
她此刻腦袋發熱,容易衝動做錯事啊。
至於理由這種東西,它的存在有時候也只是爲了方便雙方有個梯子可以走下去。但它合不合理、真不真實,只要沒人想要追究就好。
至少現在,崇武帝元魍表面上是相信了,並且配合着金十三將這齣戲演全了。
劉全看着金十三的背影,直到她走到長廊盡頭拐了彎再也看不見,才轉頭憤憤對元魍道:“主子,她剛剛明明在撒謊,您爲什麼還要放過她?”
元魍問:“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劉全握拳,激昂表態:“我瞧她謹慎得很,等了這些時日,她才露出了這點馬腳。這個機會實在不可多得,我們應該趁此時機下手,弄清她的來歷纔是。”
元魍道:“也許她的來歷與你想象的並不同。”
劉全忍了忍,終於沒忍住,把這幾日憋在心中的話全吐了出來:“主子您突然就對她態度大變,並叫人報告她每日行蹤,還讓我送娘娘喜歡的吃食過去……我知道,主子思念娘娘成疾,這個丫頭正巧有些地方又有點同娘娘相似,主子您纔會產生一些奇怪的錯覺。但是,主子,這小宮女,一定不是娘娘。如果娘娘真的回來,她怎麼可能裝作不認識咱們?她怎麼捨得不來見主子……”
相比於劉全的激動,元魍面容很平和,他打開手中的摺子,提起硃砂批示了起來。
屋子裡,只剩下暖爐“茲茲”燒着的聲音。
等到元魍批完這份摺子,他纔開口:“也許她不能告訴我們,可能一說,她就會消失。所以,只能我們去認出她來……”頓了頓,又道,“其實你也希望她就是金藍吧,你怕她又不見了。你額頭上的汗都滲出來了。”
劉全終於崩潰,轉身跑出了大殿。
.
金十三從御書房出來後,就漫無目的得走着。
她想,也許她是時候回去了,對於崇武帝的事情,她也算是盡了力了,爲了改變那人的命數,她甚至連月老的紅線都偷出來了。只是,結果沒如她所料而已。
事態發展,完全不在她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內了。
她有不好的預感,再在那位帝王身邊待下去,一定會出大事。
金十三走着走着,突然就覺得好似只有自己一人如此閒着,身邊來來去去的宮侍都比平常忙碌了許多,皆是行色匆匆、喜溢於表的。
金十三這纔想起,再過兩日便是除夕了。
凡間一年即將過去,又將迎來新的輪迴。
雖然由於金皇后的薨逝,宮裡每天都處於帝王的低氣壓下,自然不敢張燈結綵,以示喜慶,但除舊佈新的基本事宜,還是需要準備的。譬如大清掃、掛春聯,再譬如,懷抱一份雀躍的心情。
金十三似乎也被這氣氛薰染到了,竟慢慢平復了心內的焦躁。
她想:比起神界那種無悲無喜日復一日看不到生命盡頭的地方,她果然更喜歡凡間,因爲生命有限,所以他們更懂得怎樣在這有限的生命中活得自在開心、不留遺憾,雖然有時候隨之而來的,會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不過,那也沒關係了,不是嗎?因爲有了那份遺憾、那份缺憾,大約纔會記憶深刻吧。
想開了的金十三決定先拋開煩擾,好好享受這個凡間最大的節日。
往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說不定,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那位帝王手上的紅線就發揮了它的作用了,不是嗎?
正巧,這時有馴馬的宮監領着新到的馬匹經過金十三身邊,要往御馬廄去。
馬羣有些躁動,有幾匹耐不住性子的甚至橫衝直撞得想要脫離管束。
宮監揮動鞭子邊抽邊罵:“真是不識好的畜生。你們這到了宮裡,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馬了,還要待怎地?一路上瞎使性子不說,到了宮裡,還不安生!你們這等性子,往後必定要衝撞貴人,有你們好受的!”
當然,他也是不敢真的狠抽到馬匹身上的,只不過把鞭子甩在地上,發出巨響來嚇唬新馬而已,畢竟這些能被挑進宮來的寶馬那性命可是比他們這些奴才的要值錢得多的。
剛剛恢復好心情的金十三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她走過去,輕輕撫了撫馬背,順了順它們頭上的毛髮。
馬羣就像瞬間被打了鎮定劑一般,就在金十三手下安靜了下來,那幾匹暴躁的,也不例外。
宮監都驚呆了,他馴馬一輩子,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馴獸師,只是三兩下工夫,就把這些沒來由發脾氣的戾馬訓得那麼乖,真是怪事。
金十三雖然當了皇帝身邊的大宮女,但一來她爲人低調,並不在大場合拋頭露面,二來她本來就不是宮中奴僕,三來就是她長相太普通了,雖然人人都猜測陛下親自提拔的大宮女長得什麼樣,但根本不會有人把金十三如此平凡的一張臉與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聯繫起來,所以,宮監並不認識金十三。
但金十三渾身從容的氣質又不像尋常人所能擁有的,於是,宮監謹慎問道:“您是……?”
金十三不理他的問話,她有更緊急的事情想要知道。
她問:“這些馬是從哪來來的?”
眼前分明是個年紀看上去不足二十的小宮女,但宮監覺得有種莫名壓迫力灌頂而來,讓他不自覺恭敬答道:“這些都是冀州剛剛進獻上來的汗血馬。”
“冀州?”金十三眉頭蹙得更加深了,自言自語“我記得冀州離京都不遠……”
那宮監道:“您說得是。冀州毗鄰京都,離咱們這兒相隔二百公里。”
金十三臉色更加不好了,她擡頭看看天上,又低頭看看地上,這才發現,雖然是冬季,但居然還有成羣的飛鳥掠過皇城,蟻羣爬蟲更是不畏嚴寒,孜孜不倦得尋找着更安全的洞穴。
這幾日,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崇武帝身上,竟連這些異象都沒察覺到。
動物無故遷徙,這是地動的前兆。
雖然神界有能力管理下界的次序,但是地動這類地殼運行所產生的災害,沒人能管得了,更不用談預見或是阻止了。就算金十三是上神,亦沒有那個能力。
若不是她恰巧碰到了這些從冀州而來的馬羣,她甚至不能確切知道地動的準確方位。
她轉頭就往回跑。
雖然說生死有命,但她總不能明知道很多人將要面臨大危,卻不管不顧袖手旁觀。
更何況,地動是神界所不能控制的災難,也就是說,它所造成的死亡率,亦不是地書所能估算的。
到時候,恐怕連枉死城都住不下那麼多無辜亡魂了。
金十三自然是要把發現告訴帝王元魍的,這個時候去通知冀州與附近各州避難,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總得試一試。
遠遠的,她就瞧見了劉全,連忙跑過去,一把抓住他,也沒再管虛僞的行禮,急道:“快!快去告訴皇帝!冀州將有地動,必須趕緊下令,早作防範。”
劉全剛被帝王戳中心思,眼圈還有點紅,一下子又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半晌纔不可思議道:“這種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連具體地點都曉得?別是隨口誑他拿他開玩笑吧?
——如果是娘娘,倒真可能幹出這種事來。劉全不無苦澀得又將眼前的小宮女跟金藍聯想到了一起。
但如果真是娘娘,到底爲什麼不承認呢?劉全又想起了玉多多的話,雖然知道她那是氣話,但這時候劉全還是忍不住想了起來,難道他們這些人,真的被娘娘拋棄了嗎?
想到這裡,劉全眼圈裡又忍不住冒起了水汽兒。
但他這脆弱的一面怎能露在人前?
於是,他暴躁得甩開金十三的手:“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連這種天災人禍都能拿來說笑?如果真有地動,司鼎房的人怎麼不來報告?”氣呼呼得就要走。
金十三也怒了,一把桎住劉全的肩膀,不讓他動:“你無緣無故得發什麼脾氣?等司鼎房的人來報告,什麼都晚了。好,我告訴你,是從冀州來的馬羣告知我的。你快去稟告陛下,讓他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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