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雙喜臨門
宴後,董襲、步騭、衛旌等人被劉封挽留在廣陵暫歇。
劉封給出的理由是,他也不日即將北歸郯城,正好一同北返。
其實是劉封恰好發現,這三個人正好可以當一次工具人。
諸葛家此時已經越過了東海國,進入到了下邳國內,再過一段時間,即可進入廣陵郡內。
就在劉封安心等待諸葛家到來的時候,荊州的使節船隊也到達了揚州牛渚。
下船沒多久,劉先和荀攸就聽說了孫、劉的香草河之戰,得知劉繇讓張英在句容收拾殘兵,固守城市,本人則正在退往牛渚的路途中。
兩人都非常吃驚,都沒想到劉繇敗的這麼快,這麼慘。
幸好劉繇還有牛渚精銳,足以穩住丹陽北部。
只是這場慘敗,必然會讓丹陽士族豪強爲之動搖,局勢必然惡劣許多。
不過如此,倒是可趁機說動劉繇,與荊州爲盟。
許劭拖着病體,代替還未趕回牛渚的劉繇接待了劉先和荀攸。
雙方一番自我介紹之後,許劭得知劉先乃是正使,而荀攸則是欲北上去往徐州。
至於甘寧這樣的武夫,只配在堂外候着,如何配與堂中名士同席敘話?
劉先開口先是稱讚了許劭一番,隨後才說明來意:“我主昔日,也爲左將軍所欺,正是劉揚州近況相似。多仰賴荊州有識之士毀家紓難,捨身爲國,爲我主籌糧聚兵。蔡德珪、黃承澤浴血奮戰,終陣斬孫堅,大敗左將軍,將之驅離南陽。”
“此番孫堅之子,肆虐吳郡,荼毒江東,正與昔年荊州之事雷同,我荊州上下感同身受。我主敬劉揚州同爲宗室,願出力助劉揚州一臂之力。”
劉先先表明態度,試探許劭等揚州高層的意見。
若是他們對荊州戒心太重,很大可能會一口回絕。
許劭等人聽完劉先的話後,一時之間竟然沉默起來。
在座的都是名士,也是頗有能力的士人,沒有一個是傻子。
劉表的用心,他們其實也能猜出個十之七八。
別的姑且不論,若是荊州兵到,幫忙收復的土地城池,若是對方攻打下來的,揚州這邊該如何索要?
更別說引外兵入江東,會不會引起江東本地士族豪強的反感了。
許劭他們不給反饋,劉先也不好繼續試探,他既要保持名士的風度,也擔心過於刺激到揚州高層,反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時之間,堂上竟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很是安靜。
倒是一旁的荀攸,看出了不少跡象。
他本就十分聰明,又旁觀者清,在他看來,劉先此時應該再接再厲,展現荊州實力。
若是揚州高層對於荊州的忌憚勝過對袁術的忌憚,早就一口回絕了。
此時沉默,很可能是不知該如何深入這個話題。
畢竟他們乃是弱勢方,更擔心荊州的居心、誠意以及有無足夠的實力相助揚州。
荀攸也沉默了片刻,決定助蒯越和劉先一臂之力,主動開口道:“攸因道路險阻,匪患阻隔,不得已頓足於襄陽,已有兩年之久。”
“劉荊州單騎而入荊州,對內恩威並著,招誘有方,對外擊敗孫堅,驅逐袁術。使得荊州萬里肅清、羣民悅服。如今已是兵精糧足,將領驍勇,士卒樂於效命。”
“荊州、揚州,一江之表,本就互爲友鄰,相互扶持。”
“左將軍昔日在南陽所爲,實令荊州上自劉荊州,下至黎民百姓,無不痛心疾首。自也不願此事再發生於江東。”
“劉荊州之誠意,劉揚州當可不必疑之。”
荀攸的一番話,既表明了劉表和荊州士民對揚州的同情,同時也暗示了劉表也有足夠的能力出兵揚州。
果然,聽完荀攸的話後,許劭等人有了反應。
“實不相瞞。”
騰胄開口道:“我等早先已經商量妥當,正要遣使往江北,向徐州牧劉使君求援。”
聽到劉備的名字,劉先和荀攸臉色都微微一變。
劉先突然聽見一旁的荀攸咳嗽了起來,猛的的發現許劭、騰胄等人都在觀察他的反應,立刻開口道:“此乃英雄所見略同也。”
騰胄疑惑不解的問道:“尊使何意?”
劉先大笑道:“諸君有所不知,先此來,除身負與揚州盟約的任務外,還要前往徐州一次,拜見劉徐州,表我主修好之念。”
“我荊、揚、徐三州皆是漢室宗親,此時正該相互扶持,共扶漢室。”
劉先態度誠懇,言語誠摯:“若是徐州劉使君也願意出兵相助,那揚州大事可定,正合我主之意。”
許劭、騰胄等人這才恍然。
劉先卻是心中暗自感謝荀攸的提醒,若是剛纔愣神太久,恐會引起揚州名士們的疑慮。
當晚,許劭設宴款待劉先、荀攸。
兩日後,劉繇趕回牛渚,與許劭、騰胄等人連夜密談。
隨後,又從薛禮、笮融處抽出六千兵馬。
只是這一次要兵,劉繇也付出了一些好處。
答應將丹陽縣交給薛禮,而將句容縣交給笮融。
雖然劉繇此舉,明顯越過了丹陽太守周尚。
但此時劉繇已經顧不上週尚了,或者說他已經相當忌憚周尚了。
周尚同劉繇原本就是合作關係,劉繇急於控制地方,獲取財貨糧秣兵員,而周尚有能力控制地方,卻苦於沒有名義。
於是劉繇和周尚一拍即合,劉繇表奏周尚擔任丹陽太守,周尚幫助劉繇迅速平定丹陽,籌集糧秣兵員。
雙方的關係是對等的,劉繇是盟主,周尚是重要的大股東。
可現在劉繇明顯有些衰頹,隱隱有不敵袁術麾下驍將孫策的跡象。
周尚就開始變得危險起來了。
周家畢竟是廬江大族,家族的基業多半都在廬江,也就是袁術的麾下。
袁術眼看着要橫掃江東了,周尚如果要把劉繇賣個好價錢,那麼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更何況劉繇還從劉備的信中得知,周家嫡系子弟周瑜與孫策從小定交,雙方早就是登堂拜母的感情了。
此時孫策佔據吳郡北部,又大勝劉繇,此時正在宛陵的周瑜會偏向哪一邊,這還用問嗎?
劉繇和許劭等人商議之後,做出幾項重要的決定,
第一項就是用丹陽、句容兩縣,繼續從薛禮和笮融手裡交換士卒,對方迫切需要立足之地,問題應當不大。
第二項就是請許劭出馬,與劉先一起前往郯城,面見劉備,請求援助。
第三項就是派人警告暗示周尚,將荊州來使,與自己向徐州求援的消息告知對方。此時劉繇也不指望這消息能有多大的用處,哪怕就是多讓周尚猶豫一天都是好的。
劉繇並不知道,宛陵此時周尚與周瑜叔侄之間,也正在激烈的討論着時局。
從孫策奇襲丹徒,攻佔取阿時,周瑜就力勸周尚立刻易幟,從背後猛撲牛渚,打破江防,奪取袁術軍過江的大功。
周尚卻猶豫不決,他先前曾經同意了侄子周瑜的計劃,卻因爲劉封的來信而耽擱了下來。
現在周尚的猶豫,也是源自於徐州。
原因無他,徐州太能打了。
孫策以六千部曲襲丹徒,下曲阿,又以舅父吳景六千部曲,連破毗陵、無錫兩縣,橫掃吳郡北部,這是何等強悍?
可就在一個月前,孫家軍連同孫賁部,再加上橋蕤所領的一萬袁術親軍,三萬精銳卻在廣陵城下被區區六千徐州軍大破,一戰就將橋蕤所部徹底打殘。
早先孫策在廣陵城中激戰一晚,也最終被逼棄城而走。
不過月餘的時間,袁術軍最精銳的部衆,已經被徐州軍以少敵多,連敗兩場了。
周尚有些擔心,別看孫策現在勢如破竹的樣子,徐州軍可就在江北呢,也就一江之隔。
況且劉備和劉繇都屬宗室,而且劉備素有仁厚的名聲,劉繇但凡開口求援,劉備大概率不會拒絕。
周尚認爲可坐觀徐州軍與孫策分出勝負之後,再下決定。
周瑜卻是覺得,廣陵雖近在江北,可徐州中樞卻遠在郯城。
等郯城做出反應,江東之事早就已經定了。
只要周尚聯繫孫策,待孫策西進時直接易幟,劉繇覆滅只在旦夕之間,劉備就算有心援救,也是鞭長莫及。
到那時候,左將軍掩有江東江北,必會再次北上。
徐州能保有廣陵不失就已經邀天之幸了,如何還能威脅得到江東。
雙方僵持不下,但兵權卻在周尚的手裡,周瑜也只能是乾着急,使不上勁。
丹陽城內的官吏軍官可都是周尚的嫡系部下,周瑜就是想玩假傳聖旨都不好使的。
幾日中,前線趨於穩定。
孫策是打定主意先拿下吳郡了。
笮融得到好處後,痛快的再次交出了三千人馬,隨後帶着數萬部曲前往句容。
薛禮也一樣交出了三千人馬,然後遣親信蔣能帶兩千士卒進駐丹陽。
對此,周尚表現的很是淡漠,不聞不問,彷彿不知道這件事情一般。
劉繇穩定住前線後,與劉先、荀攸幾次會晤,雙方建立了初步的同盟關係,前提是劉表需立刻援助揚州一批軍械糧秣。
雙方經過激烈的討論,荊州同意在一個月內,先運送六百套皮甲,三千把長刀,三千面木盾,兩百張弓,八萬支羽箭,再加上五千石糧草。
劉繇則表態,在擊破孫策之後,願意出兵與劉表一同共擊江北袁術。
雙方談到這個地步,其實劉繇也已經清楚劉表對揚州江北的訴求了。
只是具體到時候怎麼劃分,還得看雙方軍隊的表現了。
若是荊州軍確實實力強橫,橫掃江北,那劉繇也甘心先鞏固江東的四個郡。
若是荊州軍表現的不行,那揚州軍未必沒有機會收復江北兩郡。
又過了三日,劉繇特地設宴爲劉先、荀攸以及許劭、騰胄二人送行。
之前就已經派出快船通知廣陵,因此,當劉先四人來到廣陵時,劉封就帶着衆人在碼頭恭候多時了。
原本劉封是打算只帶步騭和衛旌兩個文士的,因爲他知道許劭這幫子人骨子裡是還很看不起武夫的,就連太史慈都入不了他們的眼睛,其他人就更不提了。
要知道太史慈本質上都能算半個士人了,成分也就比劉備差一些,畢竟他沒能拜在大儒名下。
可即便如此,劉繇依舊堅決拒絕身邊親信對太史慈的推薦,理由是怕被許劭恥笑,因爲太史慈是個武夫。
平心而論,劉封不信劉繇真愚蠢死板到這種程度,他當時很可能也是沒有辦法安置太史慈。
與騰胄、是儀、滕氏兄弟等文士不一樣,太史慈是武將,是要帶兵的。
可劉繇手底下的兵馬都是江東豪強士族們貢獻的部曲,那都是別人家的私兵,這怎麼剝奪得了?
而且就算硬剝奪了給太史慈帶,他也帶不了啊。
再說了,這些江東豪強士族爲你劉繇既出力又出錢,圖的不就是報答嗎?
太史慈什麼都沒出,即便是劉繇,也沒辦法直接一句話將他給提拔成將領啊。
但劉繇明明可以找其他理由來婉拒,甚至直接和太史慈開誠佈公,用太史慈來掌握自己的嫡系親衛部隊,再一步步找機會提拔壯大起來。
可劉繇卻只是簡單的一句怕被許劭恥笑,這也說明了劉繇本心裡確實還是看不起太史慈的。
至少的的確確是沒把對方當成聯合自己一個階級的,不值得自己如此費心扶持對方。
既然如此,那麼劉封何必讓趙雲、太史慈等人熱臉貼人冷屁股呢?
若是對方當真冷遇了趙雲、太史慈等,劉封寧可掀桌也不可能放任對方欺負自己親信。
與其到時候鬧的不可開交,劉封索性直接想讓趙雲、太史慈等人不必來了。
同樣,徐盛、潘璋、周泰、蔣欽,就連董襲也被劉封安排休息,不必出席接待。
倒是步騭和衛旌是文士,正好可以被劉封帶上撐撐場面,還有李家兄弟倆,一併來到碼頭湊個人頭。
對於劉封的這番苦心,趙雲、太史慈等人初時還不太懂,劉封擔心誤會,索性直接以實相告。
趙雲和太史慈頓時有些失落,畢竟許劭可謂是東漢末年的頂流,真正的頂級名士,而且還是那種有資格品評其他名士的名士。
即便是趙雲、太史慈等武人,對許劭也是聞名已久,此時聽到這樣的結果,自然還是很是失落的。
他們也知道劉封是一片好心,總不能看着他們受辱吧?
可劉封卻還是低估了許劭在當今士族豪強們心中的地位。
不但趙雲和太史慈表明想要見見許劭,即便受些委屈也沒關係,就連潘璋這樣的莽夫,都像是見了偶像一般,滿心期待。
沒辦法,最終劉封也只能改變了決定,把廣陵的文武官吏一併帶上,給足了許劭等人場面了。
不過劉封卻是沒想到,在這些來使之中,竟然暗藏了巨大的驚喜,而且這驚喜還不是一個,而是一對。
當荀攸自我介紹的時候,劉封人都驚了。
原本他遲遲等不到荀攸的消息,都已經有些絕望了,沒想到對方竟然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這讓劉封大喜過望,對荀攸很是恭維了一番,態度熱情的甚至超過了剛剛拜會許劭的時候。
周圍人都詫異不已,就連許劭都忍不住爲之側目,而當事人荀攸更是有些受寵若驚。
等到互相拜會完,劉封打算引領許劭、荀攸等人進城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他們背後的船上,站着一個身高七尺,穿戴錦袍,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的大漢。
劉封有些詫異,於是詢問道:“此人乃是何人?”
劉先回頭一看,見是甘寧,於是答道:“此人乃是我荊州別部司馬甘寧。”
劉封頓時大喜,竟扔下衆人,直驅甘寧面前,大禮拜道:“將軍可是蜀中甘寧?人稱錦帆主之甘興霸?”
甘寧原本正拉着纜繩,百無聊賴的看着碼頭上衆人寒暄,眼看着衆人即將離開,無人理會自己,不由有些唏噓。
想當年自己橫行蜀中,輕俠殺人,藏舍亡命,出入縱橫,威名赫赫。
就連侍從之人,都身披錦繡,往來出入,光鮮亮麗,誰人不誇一句?
可現在,竟然落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了嗎?
可惜天下少伯樂,若有知遇之主,我就是舍了這百十斤軀體,也當爲他效死。
就在甘寧神思不寧的時候,一個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面前,突然大禮參拜。
甘寧大驚失色,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少年正是先前碼頭上廣陵爲首之人,聽說正是徐州牧劉備之子劉封。
他趕忙搶上前,將劉封攙扶起來,口中答道:“賤名何足掛齒,在下正是甘寧。”
劉封大喜,反手就握住甘寧的手掌,神情歡悅道:“將軍,在下乃是劉封,日常聽我父提起將軍大名,錦帆之名,如雷貫耳,聞將軍步行則陳列車騎,水行則連接輕舟,堪稱水陸雙絕,更有一手神射,只恨不得相見。”
“今日將軍至我徐州,封不才,懇請將軍多留些時日,也好一解我父子相思之苦。”
甘寧臉色通紅,這並非是怒意或是羞怯,而是激動。
他這次順江東下,也曾經遐想過到了徐州,劉備父子會如何對待自己。
甘寧試想,不求書信中那般重視,哪怕就是一半的禮遇,自己也必當爲劉氏父子效死。
誰能想到,此番見面,竟有如此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