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置檻捕獸(擠出了個加更)
看見薛禮上套了,劉封覺得是時候下杆了。
“薛公豪奢,只是不知笮公那處如何?”
薛禮聞言,頓時大包大攬道:“笮融那處你不必擔心,我會專門爲你去信一封,備述詳情。”
“子升你是不知道,笮融出手闊綽,豪奢大方,他手裡的財貨,比起叔父我來還要多上幾倍。”
劉封越聽越窩火,這兩個畜生揮霍的可都是徐州百姓辛辛苦苦上交的田賦、稅款,以及府衙的積蓄。
自己爲徐州百姓把這些財富給追回來,這很合理吧?
“好!”
劉封臉上露出了大喜之色,對着薛禮鄭重承諾道:“只要笮公願意助我成事,會稽太守之位我可做主用以酬功。”
薛禮一聽,臉上神情複雜,既有羨慕嫉妒,同時也有些生氣。
自己下了這麼大本錢,難道還不如笮融空口白舌嗎?
好在劉封接下來繼續說道:“薛公之功,更在笮公之上,且薛功久歷兩千石,希望薛公能爲我在吳郡分憂。”
薛禮一聽,登時大喜,自己忙了這一場,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明明一張老臉都笑的跟個菊花似的了,但還是擺出一副名士風範想要推辭。
劉封也只能強忍着噁心,繼續配合着薛禮。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散了,劉封堅決謝絕了薛禮留宿的請求,出城回營去了。
次日薛禮又來邀請劉封赴宴,同時表示已經去信句容笮融處。
劉封以兵貴神速的理由謝絕了薛禮的邀請,同時邀請薛禮一起出兵,取道曲阿,進攻吳郡。
他還在話語中暗示,只需要奪回曲阿、丹徒,打通和廣陵的聯繫,薛禮這個吳郡太守就可以走馬上任了。
薛禮哪裡受得了這個,當時就動心了,於是賣力的聚攏部曲,湊了六千人要和劉封一同出兵。
劉封自然歡迎,薛禮帶多少兵不是重點,重點是人來了就好。
於是,劉封的隊伍又壯大了許多,經湖熟縣,前往句容。
湖熟縣看見大軍時,舉城驚懼。
這年歲不論是官兵還是匪兵,對百姓的傷害都是極大的。
劉封也能理解湖熟縣的百姓,直接派人前往湖熟,告知對方自己是朝廷的徵南將軍劉封所部。除此以外,還表明自己所部會駐紮在城外,只是借道而過,不會入城擾民。
湖熟縣原本被嚇的瑟瑟發抖,一聽劉封竟然不入城,頓時喜出望外。
等到劉封所部真的在城外宿營時,滿城士族、豪強,平民俱是驚喜莫名。
既震驚劉封居然真的不入城,不擾民,同時又欣喜湖熟全城上下免於兵禍。
於是,很快湖熟城就湊出了八十萬錢,四百匹絹帛,六百石稻米,六百石粟米,以及豬羊三十口,酒水四十甕,雞鴨一百餘隻,還有各色時令蔬果三百斤,送出城來犒勞士卒。
劉封得到消息後,下令財帛分成兩份,一份收入軍中公藏,另外一份送去薛禮營中。
糧食充作軍糧,而牲畜和酒水等明、後天抵達句容之後,統一發下,犒勞全軍。
同時,劉封還將送禮出城犒軍的小吏喚來,好生安撫了一通之後,再讓其回城。
一時之間,整個湖熟城萬餘百姓都知道了劉徵南所部軍紀嚴明,愛民如子。
徵南軍所部的聲望也隨着百姓的口口相傳,朝着四面八方傳揚了出去。
薛禮倒是沒想到,湖熟城犒軍的財貨,劉封居然還能分了一半給他。
光是兵力上來說,劉封軍可是整整兩萬六千餘人的大軍,詐稱一下,冒充個十萬完全不成問題的。
自己才六千餘部曲,居然還分了一半,劉賢侄是當真重我啊。
薛禮很是高興,這種既有面子又有實惠的事情,無疑是最爲美好的了。
不過薛禮覺得自己高興就好了,沒有必要去打擾手下的部曲了,就讓自己代替他們高興吧。
劉封大張旗鼓送來的這筆犒賞,悄無聲息的進了薛禮的私藏,薛禮部曲們顯然連個味道都沒聞到,心中雖然怨憤,卻也有些習慣了。
次日起行,距離句容也不過五十餘里地,急行軍一日即可到達,但劉封還是走了兩天才抵達句容。
與劉封所部相比,薛禮所部的戰力可就差遠了。
因此,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劉封所部故意放慢了行程的舉動。
當劉封和薛禮抵達句容時,笮融出城十里相迎。
與薛禮截然不同,笮融完全就是一個莽夫的模樣,面大脖粗,眼睛細長,長相可謂是頗爲醜陋。
就是這麼個醜八怪,三年誘殺了三個郡守,當真是心狠手辣。
同時,他還辜負了陶謙的信任,在陶謙最需要支援的時候,直接捲了徐州三個郡國的府庫和稅收,帶着一衆部曲和佛教信徒逃跑了。
此人完全沒有信譽可言,更毫無半點人味,是一頭十足十的畜生。
笮融醜歸醜,但裝出來的樣子確實挺能唬人的。
隔了老遠,笮融就乖乖下馬立於道旁。
等劉封到達時,他親自迎接道:“在下笮融,拜見徵南將軍!”
不得不說,笮融醜是醜了些,但湊到一塊,居然還醜出了一些氣質來。
再加上他的武夫做派和沒有底線的諂媚,難怪從陶謙到趙昱,再到薛禮,朱皓一個接着一個上當了。
也就是劉繇一貫看不上武夫,加上身邊有許劭這樣的人精參謀,再加上劉繇又對許劭言聽計從。
否則說不定笮融的戰績上還要再加上一個州牧。
劉繇當時和劉表爭奪豫章的時候,爲了拉攏朱皓,就派了笮融先去增援朱皓。
結果當時許劭已經病的很重了,沒能及時知道這件事。
等許劭知道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朱皓死定了。
他立刻讓劉繇傳信給朱皓,叫朱皓千萬不能信任笮融,尤其不要和笮融一起吃飯。
結果警告的帛書還沒到,朱皓已經在笮融的宴會上摸不着腦袋了。
可見許劭看人還是有點東西的,劉繇在這一點上還真就趕不上許劭。
當然了,也可能劉繇是故意想害死朱皓,可問題是朱皓當時是比較受豫章人認可的,大部分豫章人都站在朱皓這一邊了。
而朱皓因爲是朝廷所拜,所以也很認可朝廷所拜的揚州牧劉繇,劉繇完全沒有必要弄死他。更別說朱皓死了之後,豫章反而直接分崩離析了,劉繇到死都沒能有效的統治豫章。
“久聞則將軍是佛將,有菩薩庇佑,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東漢末年,宗教主流還得是我道教哥哥,不跟你玩什麼貪墨土地,也不跟你玩什麼拒繳稅款,要玩就玩大的,改天換命!
佛教在這年頭,還只是少數教派,笮融已經算是佛教裡的扛把子了。
沒有笮融,徐州根本就沒有幾個人信佛。
笮融在徐州貪污腐敗,壓榨平民,撈取的錢財財貨很多都用來建造豪華的佛寺,使用金子和黃銅來鑄造大佛,然後用錦彩爲衣,裝飾佛像。
這畜生還舉行浴佛節,免費供應餐食,一次性就招攬了信徒萬餘人。
也正是這些佛教信徒,跟着笮融席捲了陶謙的家底,然後往南逃跑,還誘殺了廣陵太守趙昱。否則,笮融一個人也搬不了那麼多的財帛糧食啊。
最搞笑的是,就這畜生折騰出來的這一套東西,居然被後世佛教奉爲圭臬,後世的各種大型佛事活動,都是以這個畜生所搞的浴佛節活動的流程爲基礎,進行改編和擴大的。
不得不說,這個畜生還是有不少才能的,只是沒有用到正途上,否則當個九卿中的奉常,還真說不定能開宗立派。
劉封此時以佛將相稱,可謂是拍到了笮融的癢癢處。
他當即回答道:“不意徵南對佛事也有研究?”
劉封笑着點點頭:“略有所知,不過當不得笮將軍虔誠。”
笮融哈哈大笑了起來,頗有些爽朗的感覺。
可劉封卻知道這外表下藏着何等的魔鬼,自不會信他半分。
“徵南大駕光臨,融已在城中擺下了酒宴,還請徵南大駕光臨。”
來了來了。
笮融的酒宴,讓人摸不着頭腦。
懂的都懂。
幸好劉封早就做了準備,當即道:“笮將軍盛情難卻,封敢不從命?”
一旁的薛禮也湊趣道:“笮公可是藏了不少美酒,今日可不能小氣了。”
笮融大笑道:“薛公,笮某何時小氣過,今日我之珍藏,任公暢飲!”
一時之間,氣氛相當之好。
隨即,三人有說有笑的在笮融引領下,朝着句容而去。
就在三人進城時,一件意外卻是發生了。
三人本正說笑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爭吵聲,一下子打破了融洽和諧的氣氛。
三人回頭一看,原來是跟在劉封身後的親兵們竟然給城門守軍給攔住了。
“怎麼回事?”
笮融臉色陰沉了下來,目光不善的盯着城門司馬。
那司馬被笮融這麼一盯,竟情不自禁的當即跪倒,身體還有些發顫。
可即便害怕成這樣,城門司馬還是繼續解釋了起來:“主公,徵南將軍的親兵實在是太多了,未有得主公之命,我實不敢將他們放入城中。”
這時笮融才醒覺過來,劉封的親兵的確是有些不對勁,竟有七八百人之多,這都已經夠一個都尉部了。
況且這些親兵竟然人人披甲,身上穿的胸甲更是鐵質的,看的笮融目瞪口呆,眼中閃過濃烈的貪婪。
一旁薛禮的親兵就正常的多了,不過兩百餘人,而且都是皮甲裝束。
“這……”
笮融的目光轉到了劉封身上,後者靦腆一笑,解釋道:“家父擔心我的安危,故此特地安排的。我也不好違逆了家父的命令。”
笮融恍然,差點都忘了這劉徵南不過才十餘歲,又是劉備的嫡長子,自然是心頭肉,掌中寶了。
多帶點親兵,裝備好些也是正常。
笮融的目光在那些士卒身上掃過,眼裡滿滿的貪婪。
在他看來,劉封這個毛頭小子有什麼資格擁有這等精銳猛士。
只是現在還有用得着這小子的地方,還得先哄着對方,待日後遲早讓他知道人間險惡。
不過即便如此,笮融也不想讓這麼強的一夥武力入城,開口想要勸說劉封少帶些人。
卻不想此時薛禮卻是來了一記神助攻:“徵南這些親兵一直都扈從左右,先前在秣陵時也是如此,笮公你不會是心疼府中酒肉,不願意犒賞這些猛士了吧?”
薛禮這話一說,笮融要是再讓劉封屏退親兵可就顯得太小氣了,也讓劉封原本預定的後手沒了發揮的機會。
笮融心中暗恨薛禮胡亂插話,日後有機會一定拔了他的舌頭,讓他這般多話。
可表面上卻是大笑着點頭贊同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起入城吧,否則我恐怕此事要被薛公說上幾年了。”
笮融一鬆口,那城門司馬自然立刻放人。
笮融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意,只覺得這城門司馬當真是個軟骨頭,回頭就送他去見佛祖。
三人一路來到句容縣衙。
等進了縣衙後,劉封卻是先開口道:“我即在笮融將軍府上赴宴,爾等就在府中尋一處空地休息,萬不可讓笮將軍爲難。”
隨即,劉封又指着一處空地道:“且去那邊待着,可叫些茶點充飢,若有鬧事者,定斬不饒!”
笮融一聽,故意露出不滿之色:“徵南何以薄我,我看這些壯士皆是驍勇虎士,我一見傾心,甚爲喜歡。如此壯士,自當配酒肉纔可,難道徵南當真信了薛公之言,以爲我笮融吝嗇小氣,出不起這些酒肉嗎?”
劉封一聽,連聲道歉。
笮融這才恢復笑容,呵令左右趕緊安排美酒好肉,供給劉封的親兵。
隨後,三人步入正堂,笮融早已經備下了酒宴,各種珍饈美味流水也似的送了上來。
只是這會兒,笮融和薛禮的目光被劉封身後的幾名護衛所吸引。
之前離的較遠,沒有注意,此時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許褚的身高和體態,確實是怎麼藏都藏不住的,和他一比,本來也頗爲健壯的趙凡立刻就顯得很是單薄了。
“這……,不想劉徵南麾下,竟有如此虎士。”
笮融的目光釘在了許褚的身上,只覺得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雄壯的猛士。
他忍不住遐想起來,若是我也有此人護衛,即便對面有百餘甲士,又有何懼?
“笮將軍過譽了。”
劉封謙虛了一聲,回頭注視許褚道:“此人確實是我心腹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兼忠謹之極,能得此人護我,實乃我之幸事也。”
許褚聽着劉封的誇獎,臉容雖然波瀾不驚,可內心卻很受感動。
笮融嘖嘖稱奇,突然開口道:“我也甚喜此人,願出黃金一百斤,求換此將,徵南意下如何?”
這笮融也不知道是真喜歡許褚到這等地步,還是有了什麼其他想法,竟然還真給出了離譜的報價。
任何時代,上層人都很少會把下層人當人看。
笮融甚至還覺得自己以百金求一壯士,是何等的豪爽大方。
一百斤金子,按照官價也是一百萬錢,如果是行價的話,那更是最高可以兌換到一百五十萬錢。
一百五十萬錢換一個猛士,在東漢時代確實算得上豪奢了。
可沒想到劉封勃然變色,當場呵斥道:“笮將軍慎言,我視仲康如長兄,實有手足之情。焉有爲財貨而棄長兄,斷手足之事也。此事絕無可能,還望笮將軍請勿再言。”
劉封如此大義凜然的呵斥,不但許褚心中滾燙,就連他身邊的趙凡也與有榮焉,胸藏熱火。
笮融臉色尷尬,三角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薛禮感覺到情況不對,趕忙出面打圓場道:“笮公也只是見獵心喜,喜愛猛士,人之常情。既然徵南不能割愛,笮公自然也不會舊事重提,其實在我看來,這恰恰是證明了兩位喜好相同,乃是同道中人啊。”
劉封險些呸薛禮一臉,就你們兩個垃圾,也配和我同道中人?
不過他也知道薛禮是在說和,算算時間,還沒到發動的時刻,於是他主動給了笮融下臺階。
“笮公高義,封年輕氣盛,言語無當,還望你海涵一二。”
看見劉封服軟,笮融臉上的冰寒立刻消融的一乾二淨。
“徵南說的什麼話,本就是融失禮了,何以勞動徵南致歉。”
笮融旋即道:“如此,我等先開宴吧?”
薛禮一看場上氣氛又轉好了,很是高興,當即捧場道:“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嘗一嘗你藏的珍釀了。”
“那是自然!”
笮融很是豪氣,讓人擡上來一衆酒罈,裡面存放着各種美酒,都是不同地區產的特產,看的薛禮拍手讚歎。
就在這時候,劉封卻突然開口道:“兩位稍等!”
笮融和薛禮俱是奇怪的回頭望去,不明白劉封這是何意。
其實說起來也簡單,劉封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笮融,這裡的美酒珍餚,他是一口都不想吃。
雖然東漢末年也沒有什麼毒藥,更不可能有無色無味的毒藥。
樑冀貴爲大將軍,想毒死個少年天子,用的毒藥都不是即時毒死人的,那小天子還掙扎了小半天,只是迫於樑冀的威勢,沒有人敢去救天子。
不過即便如此,劉封也不打算冒險。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來賭笮融的節操,尤其對方還是個連人都算不上的畜生。
算算時間,城外城內都即將發動,自己只需要再拖過一點時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