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河東聞訊
“公子教誨的極是,丑日後定當以公子之言勉勵自己。”
讓劉封、張楊,乃至於董昭都沒想到的是,楊醜居然唾面自乾,不但沒有翻臉,甚至還表態要遵循劉封的教誨。
這讓張楊、劉封、董昭都看呆了,不知道楊醜骨子裡賣的什麼藥。
其實劉封卻是沒想到,四萬大軍的威懾力是何等之大,更重要的是,能動員其四萬大軍,橫跨豫、兗、司隸三州來到河內郡的實力。
楊醜不是傻子,他敢和張楊叫板,是因爲張楊手底下的嫡系部隊也不過三千來人,單單他楊家就有兩千人,而且他還是河內土著,河內的那些小軍頭自然跟他更爲親近。
況且張楊雖孔武有力,但爲人卻有勇無謀,而且沒有什麼名氣和戰績,如何能威懾得住這幫土著。
原先雙方關係還和睦一些,可自從張楊收容了眭固這羣黑山賊之後,楊醜等本地派和黑山賊自然是勢如水火。
張楊的端水水平又不行,黑山賊眭固的加入不但沒能讓張楊變得更加強大,反而令三方之間的裂痕自然是越來越大。
歷史上楊醜就積極靠攏曹操,想要爲曹操獻上整個河內郡,卻爲眭固所殺,最後這份功勞落入了董昭的手中。
而眭固因爲曾經被曹操所敗,對曹操恨之入骨,因此積極靠向袁紹。
小小一個河內,被撕裂成三派,如何能不自敗。
眼下劉備勢大,曹操勢微,楊醜會捨棄曹操而選擇劉備,其實也並不難理解。
因此,哪怕在被劉封冷淡對待之後,楊醜不禁不以爲意,相反還主動牽來一匹好馬,殷勤道:“醜聞公子乃自水路而來,料想未必能有馬匹隨侍,故此挑選出這一匹良駒,想要進獻給公子,以做代步之用。”
劉封一時之間沒能想通楊醜爲何如此,但本能的覺得不能再下楊醜的臉面了,否則恐怕張楊都會覺得不對勁。
因此,劉封臉色轉暖,拍了拍戰馬的脖子,讚歎道:“好馬。”
楊醜乾巴巴的臉龐立刻綻放了開來,宛若一朵乾癟的菊花:“公子喜歡就好。”
劉封衝着楊醜點點頭,讓後者心頭一喜,隨後又掉頭去看張楊道:“小侄這也算是借了叔父的光,如此,小侄就卻之不恭了。”
張楊哈哈大笑起來:“也是巧合,我也給賢侄備下了一匹好馬,只是不如文美找的這匹。”
此時,張楊身後另外一個魁梧大漢也笑道:“確實巧了,固也爲公子準備了一匹好馬,公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只收了楊將軍的好馬啊。”
這大漢開口的時候,楊醜臉上閃過一抹痛恨,旋即消失不見。
恰好張楊介紹道:“此乃是我河內大將眭固,字白兔。”
原來此人就是眭固,日後爲張楊報仇,殺了楊醜,還想帶着整個河內投降袁紹的黑山賊。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楊醜名字裡有個醜字,人還真挺醜的。
可這眭固居然字白兔,整個人卻魁梧的跟個人熊似的,就有些過分了。
劉封衝着眭固也點了點頭:“眭將軍客氣了,既是如此,那在下就都收了,稍後封有所饋贈,聊表心意,還請叔父和兩位將軍莫要推辭。”
張楊哈哈大笑,一口答應了下來,而楊醜和眭固也湊趣的感謝了幾句。
一時間,氣氛竟然變得和諧了起來。
隨後,在張楊的引領下,劉封等人跟他入了野王縣,住進了特地爲劉封準備的大宅中。
當晚,張楊宴請了劉封,出席宴會的還有張楊的長史薛洪,親將繆尙。
當天晚宴上,劉封趁機送上禮物,並給楊醜和眭固也奉上了謝禮。
這珍貴的禮物,自然是好用又好吃,堪比黃金,人見人愛的霜糖了。
第一次嚐到霜糖,張楊、楊醜、眭固三人平生第一次有了同樣的反應,三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美味,比蜂蜜還甜美,卻又純淨無瑕。
之前劉封說要奉上謝禮的時候,三人都不曾重視,現在才意識到劉封這謝禮有多大的分量。
楊醜、眭固心中暗自嘆息,不愧是中原強藩,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劉封看準機會,趁熱打鐵,提出想要和張楊交易馬匹的請求。
張楊略一沉思,長史薛洪悄悄給了他一個眼色,使他發現楊醜和眭固已經頻頻去看劉封了。
張楊心中一驚,知道這倆傢伙也動心了。
於是,張楊一發狠,趕忙搶先道:“賢侄,河內地處要隘,想要馬匹還不容易,月內當籌戰馬三百,以資賢侄。”
劉封登時大喜過望,這老叔叫的不虧。
張楊這一口氣許出了三百匹馬,這最差也得是二等馬,能夠衝鋒陷陣之用的。
三等馬你好意思叫戰馬嗎?
不過這數字對張楊來說也不算什麼大數字,畢竟河內是通往幷州和河東的要道,真的是不缺馬匹。
遠的不說,野王城裡就有一個小型的馬市,裡面就有不下百匹的馬匹。
況且河內這兩年糧食收成並不好,張楊也覺得養着的那上千匹戰馬有些吃力了,如果能夠以一個不錯的價碼脫手一批,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楊醜竟然無視張楊的話,跟着說道:“公子,醜不才,也願追隨府君,以附驥尾,醜也可籌戰馬百匹。”
楊醜話音剛落,眭固大笑了起來:“公子,俺不如楊將軍那般會說話,但俺白兔也能爲您籌馬百匹!”
一頓飯,來了五百匹戰馬,劉封自然喜出望外。
可一想到要拿出來的代價,就有些牙疼了。
這些人要是肯收霜糖還好,若是要糧食,那可就有些肉疼了。
隨後衆人興致勃勃的商議起價格來,最終約定,一等馬五萬錢,二等馬兩萬錢,霜糖、糧食、財帛三分。
不過河內糧食的價格可比徐州貴多了,同樣是粟米,徐州眼下已經漲到了兩百五十錢一石,可河內這去年的價格就已經高達三百五十錢了,今年早就破五百了。
張楊等人其實並不想要財帛,霜糖保值堅挺,糧食又節節見漲,唯有財帛,日益貶值。
可劉封也不肯吃虧啊,硬是提出三分議價,張楊他們也只能答應。
最終,衆人約定以五百錢一石粟米的價格約定了交易價格。
雖然明年糧食價格會更貴,但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能把好處吃絕。
況且如今購買的戰馬,回去就能訓練騎兵。
可明年買到的戰馬,大概率是掉了膘的,人都吃不飽了,哪裡還有細糧餵養戰馬。
這些馬匹帶回徐州,不好好養養,根本派不上用場,甚至有些恢復不過來的,就只能當成三等馱馬使用了。
當夜,又是一場歡宴,衆人盡興而歸來。
在回去的路上,劉封將賈逵招上車來。
此時他身邊只有賈逵、潘璋和周泰三人。
董訪跟着董昭走了,這年頭一別可能就是永別,兄弟倆能再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劉封如何會做惡人,索性讓董訪跟董昭一起回去,好好團圓一下。
“樑道,你對今日有何看法?”
劉封雖然有些疲倦,但他依舊正坐在車中,以示對賈逵的尊重。
賈逵此人,性情剛直,別看他是曹魏鐵桿,就覺得這人油滑。
他和老前輩董昭、兒子賈充還真就不是一路人。
歷史上的賈逵可謂是膽大包天,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孫權攻破皖城,生擒廬江太守朱光。
這曹操能忍?
當即決定起兵南下,教訓一下孫權。
可當時天氣已經進入雨季,古代雨季行軍,那苦難不是現代人能想象的,而且極其容易出現傳染病。
整個軍隊都生出了牴觸的心思。
曹操是什麼人,能慣着下面這些士卒?
他這輩子就不知道什麼叫善撫士卒,對他而言,這不過就是消耗的工具而已。
曹操篤定後面肯定會有人要來勸諫,於是先一步下令,但凡有諫者,立刻處死。
其他人看見了這命令之後,全都縮了回去。
唯有賈逵,直接犯顏進諫,力勸曹操休兵以待天時。
曹操的刀子,連曹家自己人都怕的。
賈逵這膽色如何,從此事之中,可見一斑。
換了老前輩董昭或是他兒子賈充,別說勸諫了,估計人就不會在曹操周圍一百米內。
賈逵是真心認爲曹操乃天下之望,纔會如此支持曹家的。
可惜他是真的看錯人了,也錯付了主公。
面對劉封的問題,賈逵只是有些不屑的吐出了四個字:“攀附小人。”
“哦!?”
劉封來了興趣,追問道:“樑道何以如此認爲。”
賈逵雖然有些驚訝劉封爲何會這麼問,卻依舊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少主,楊醜、眭固,不外乎是懾於我徐州兵強馬壯,聲勢浩大。彼輩自以爲擁衆數千,就可割據一方,當真可笑之極。”
“原來如此。”
劉封有些恍然,他和董昭可能都把問題給想複雜了。或許楊醜和眭固當真就是害怕了,震懾於關東勤王軍的威勢,這才屈膝討好於他。
如果這麼說起來的話,這一系列的事情就很合理了。
“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劉封大笑起來,隨即將此事放下。
接下來的時日裡,張楊固然是連續邀請劉封赴宴,但劉封的重心卻是籌措車馬。
這一路走來,到了河內之後,可就再沒有全程的水路優勢了。
按照劉封的計劃,自濟水入河內,逆流而上,到沇水後,最終可在原鄉縣卸貨,走陸路出箕關沿着王屋山向西北前進,最終到達河東。
這也是歷史上張楊輸送糧食去河東,以及天子最後去河東的路線。
這條路最爲好走,能通車馬,而且也沒有繞路,自然是爲上上之選。
之前劉備就以書信懇請張楊多備車馬,這位也確實認真辦了。
劉封則盡力再籌措一些車馬,同時將他們調集往原鄉縣,準備接應糧草。
七天之後,關東勤王軍開始抵達河內。
按照劉封送回去的書信指示,關東勤王軍以一個校兩千人的兵力進駐原鄉縣這個糧食後勤中心,這是大軍命脈所在,不容有失。
此外,大軍將會在河內河陽縣,也就是楊醜老巢登陸。
那裡距離箕關最近,歷史上漢獻帝也是從這裡渡河,前往洛陽的。
自此開始,徐州水師分爲兩部,一部繼續輸送糧草,另外一部則在黃河上駁送關東勤王軍。
總共需耗時十天左右,部隊將全部抵達箕關,糧食也開始正常輸送。
一月初,關東勤王大軍中又增加了張楊一路三千人。
此時關東勤王軍轄徐州軍關羽(欠一校部,調往原鄉縣)、太史慈、潘璋、張遼、高順一萬六千人,豫州郭貢三千人,兗州曹操五千人,河內張楊三千人,共計兩萬七千人。
水軍六千人,維繫穩固後勤補給線。
此時的關東勤王軍聲勢大漲。
郭圖領着五千兵馬在鄴城外三十里處躊躇不前。
他其實確實是想迎奉天子的,可袁紹卻是鐵了心的不認獻帝,因此郭圖也只能悻悻作罷,看着劉封在隔壁河內興兵誓師。
一月開始,大軍再次行動起來,以潘璋所部爲先鋒,全軍開始出箕關,順着王屋山西北而行,準備繞道聞喜,迎接天子。
就連隔壁的天子和白波賊們也聽到了關東勤王軍的消息。
當鍾繇悄悄的將劉備遠隔數千裡之遙,興義師,甘冒嚴寒,北上前來護駕,已經抵達隔壁河內,不日即可前來河東的消息告知了天子。
天子感動的熱淚盈眶,連連讚歎劉備不愧是漢室宗親,忠心可昭日月。
其實只要懂點軍事的人,都知道冬天行軍,對於士卒和後勤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好在劉備這次出兵也是取了巧,一來沿途所過之處,都是中原。
雖然幾經戰亂,人口銳減,但縣城屋舍依舊留了下來,這大大有利於一路上的行軍避寒。
二來因爲乾旱,天氣雖冷,卻無雪可下。
這對於農民和來年的收成是一個絕望的暗號,可對於冬日跋涉的軍隊來說,卻是一個大喜的好事。
因此,關東勤王軍雖然冬日跋涉,卻並沒有出現太多的傷病減員,而且大部分還都及時歸隊了。
這些事情,天子和鍾繇並不知道,他們只看見了劉備心繫天子,不惜冬日出兵也要儘早響應天子的勤王詔令。
這如何能不讓天子欣喜若狂,喜極而泣。
啜泣了片刻之後,天子詢問鍾繇道:“鍾卿,劉卿如此克己奉公,唯朝廷之命是從,朕當厚賞之。”
鍾繇卻是勸說道:“陛下,劉卿尚未至安邑,還請您再忍耐些時日。”
天子停留於河東的這段時日,堪稱是羣魔亂舞。
批量大甩賣雜號將軍、裨將軍、偏將軍、中郎將和校尉外,白波賊們還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天子的“熱愛和擁護”,讓天子劉協感覺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再加上因爲劉封所造成的改變,使得張楊沒有給天子送來糧食。
這樣一來,安邑的糧食變得更加緊張了起來,之前天子和隨行的官員宮人好歹還能吃個飽飯,可最近開始,糧食供應更加緊張,就連三公九卿都只有薄粥度日了。
也是這個原因,天子劉協現在格外期待徐州的勤王軍儘快出現,好接他東歸洛陽。
只是天子也知道,鍾繇說的很對。
他想要東歸,可白波賊卻已經變成了昔日的西涼武人。
他們只想把天子掌控在手中,絲毫沒有護送天子繼續東歸,前往洛陽的意思。
光是十二月,楊奉等人就回絕了天子再三請求的東歸提案,擺明了就是要把天子扣留在河東了。
天子這邊都得到了消息,白波賊們自然更不會不知道了。
白波賊四將分別是楊奉、胡才、李樂、韓暹。
這四位中,楊奉地位最高,是興義將軍,假節,開府如三公,錄尚書事,總領朝政。韓暹次之,爲徵東將軍,假節、開府如三公,胡才爲徵北將軍,領幷州牧,假節、開府如三公,李樂爲爲徵西將軍,領涼州牧,假節、開府如三公。
三人與楊奉同參朝事,共同執政。
這屬實是名爵大甩賣了。
之所以楊奉、韓暹、李樂、胡才四個人都沒能混上重號將軍,實在是因爲重號將軍全滿了,而且還都是實權派,比如左將軍袁術,右將軍袁紹,前將軍公孫瓚,後將軍郭汜。
此時的白波賊們,只覺得志得意滿,天下盡在我手。
如果說李傕的涼州武人集團在內訌之前,還少許乾點人事的話,那麼現在的白波賊是一點人事都不幹了。
簡單的來說,就是大惡較少,小惡不斷。
雖然沒有隨意殺戮百官,故意打壓天子的舉動。
但這些白波賊是徹頭徹尾的底層出身,最高的身份也不過是地方豪強,放以前哪裡能見得到天子。
因此,“感動”之餘,他們也想要報效天子。
像楊奉、韓暹他們手底下的將校,報效的方式就是提着酒肉大咧咧的來找天子喝酒,大家地上一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