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穆夫人當真找了媒人上謝家說起親事, 謝遠州聽四川總兵還有意結親也很驚訝。那日趙姨娘跟他說了當日穆夫人上門的事情,他以爲這門婚事不成了,誰承想, 今日就着媒人上門了。
媒人是穆夫人孃家嫂嫂, 很會說話, 將穆楊誇了天花亂墜, 臨了送上穆楊的八字, 又要了謝知槿的生辰八字。
知槿聽到初語的彙報,眉頭緊皺,本來她以爲穆家知道自己的事情後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誰知竟被秦晉說着了,略做思索, 她毫不遲疑的吩咐:“告訴齊貞, 打聽這穆家的所有事情, 事無鉅細。”
初語一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說道:“齊掌櫃早就料到姑娘會如此吩咐,早已派人出去打探了,因爲四川距離京城較遠,一來一回可能慢些,已經找了秦家的幫忙快馬加鞭去四川打聽了。不說四川, 就是來京城的這幾個月, 穆家少爺這穆楊就已經做了不少人神共憤的事情了。”
“哦?”知槿笑了, 這齊貞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做事細密, 別看是個男子,心思不輸給女子的細膩, 知道自己會怎麼做,已經提前去做了,知槿心裡莫名有些感動,聽初語這般說起穆家更是來了精神。
初語道:“這穆楊竟然還有奇怪的嗜好,您可知是什麼?”
初荷等人聽的入神,見初語調皮的賣關子,月回先不答應了,扯了扯她的袖子撓她,“快說,沒看到姑娘着急嗎。”
初語躲開她,藏到初荷身後,笑吟吟道:“這穆楊不僅喜歡小姑娘,還喜歡養小爺。”
“小爺?”知槿眉頭輕挑,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倒是月回和月半,剛剛雖然着急想知道,這會卻鬧了個大紅臉。月回低垂着頭怒嗔道,“初語你好沒羞。”
初語白了她一眼,“是你自己非得要聽的,我們江湖兒女可和你這等深宅女子一樣,我們不拘小節。”說着很自豪的挺直了腰桿,說的自然而然。
初荷小心的觀察知槿的表情,發現她沒有因爲初語的話而不高興,暗自鬆了口氣,拉了拉初語的衣袖讓她不要說了。
可初語正說在興頭上,不耐煩的甩開她:“你拉我袖子幹嘛?”
那邊月回和月半早就羞的跑出去了,可不能跟初語這沒羞沒臊的姑娘說話了。
知槿看了她們一眼,都是十五六的姑娘,不由笑了,“初荷你讓她接着說。閒着打發時間也好。”
初荷含蓄的看着知槿,建議道:“姑娘,您完全不必要聽這些的,這些事情交給我們辦就好了,定會辦的妥帖。”她想說的其實是,我們就是將軍派來給你使喚的,順便破壞這些親事的,要是讓將軍知道給自己心愛的人聽這些污言穢語,她們會不會捱罵?
初語得到鼓勵,更加放肆的說了起來:“聽說這穆楊是因爲在四川得罪了人才來的京城。強搶民女在他看來是小兒科的事情,他還強搶男子,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去搶回家當小爺,初來京城他就忍不住了,天天不是泡在怡紅院那等場所,就是滿世界的找小爺,據傳聞,前些天他看上一個男子,是在白鷺書院讀書的江西才子李文灝,穆楊強行將李文灝帶了回去,進行了施暴,這李文灝是讀書人,哪裡受過這等奇恥大辱,當場撞死。李文灝的父母在江西也有些存錢,當時就要擡屍體去京兆尹,而四川總兵親自上門,又是道歉又是賠錢,更加威脅他們說,朝中有人,就算告到大理寺也不會有人來管。這李文灝的父母咽不下這口氣,真的去了京兆尹,連門都沒進去就被人轟了出來。現在李家正走投無路呢。”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初語停頓一下,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大口:“姑娘,等去四川的人回來了,估計就差不多了。同時發難,定讓四川總兵一家好看。”
確實會讓他們好看,知槿也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但凡謝遠州給她說的親事就絕對沒有好人家。所以知槿一點都不擔心抓住這些人的把柄。
正想着初語又道:“對了,這穆楊還有個愛好,就是賽馬。來京城後經常請一些紈絝子弟去郊外賽馬。”
賽馬?
知槿笑了笑,將月半叫進來:“去找薛朗,讓他留意馬市上是否有沒有馴服的烈馬,找個穩妥的身份不易被查實的人買下來。另外告訴薛朗,我要見張堯。
月半欠了欠身子答應一聲,擡頭不滿的看着初語和初荷出去了。
過了年,天氣還是很冷,昨夜剛下了一場大雪,滿京城都銀裝素裹,厚厚的積雪積壓在海棠樹上,映着藍天白雲,很是美麗。
知槿坐在暖閣內,靜靜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卻想着那個說是快要回來的人究竟什麼時候回來,她今年都十七了,就連謝知棉也定了親,是宣威伯府二公子李偉,趙姨娘和謝遠州挑來揀去最終這麼一戶看似光鮮的人家。
傍晚,初語拿着一件黑色兜帽披風進來,見知槿發呆,出言提醒:“姑娘,張公子已在後門街上的茶樓等候,姑娘隨我出去一趟。”
知槿回神,半晌點頭,由着初語替她妝扮妥當跟着她匆匆去了後門。好在知槿不缺錢,府內下人卻缺錢,知槿不過是讓月回幫着守門的婆子買了宅子就提供了許多的便利。
那婆子見她們一行人過來,忙堆滿笑意,諂媚道:“姑娘儘管出去,婆子今夜在這值守,若有事情定馬上通知門外的姑娘。”
知槿面無表情的點頭,給初語使個眼色,初語掏出一個荷包,塞到婆子手中,笑道:“婆婆辛苦了。”
“哎呦,不辛苦不辛苦。”守門婆子忙不迭將荷包塞進懷裡,然後開了後門。
到了茶樓,茶樓已經打烊,街上三三兩兩的人匆匆離開,一進門那茶樓掌櫃就迎上來,送上樓關上門纔出去。
張堯是見過知槿的,第一次見她是在九如鎮上的藥鋪,他記憶很深刻,因爲知槿買的是墮胎藥,後來聽秦晉說起那藥是庵主交待,這才消了不好的印象。
而兩人這一次相見,卻時隔了好幾年,再見到知槿有種認不出來的感覺。張堯想他明白了秦晉的心思,終於明白爲何秦晉會對這女子如此上心。長相貌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這女子讓人一眼就會喜歡。
他打量知槿的時候,知槿已經在他對面坐下,微微含笑道:“張公子見過我?”
張堯一愣,也察覺他盯對方時間有些久了,不好意思道:“確實見過,在九如鎮的藥鋪。”
他這一說卻讓知槿想起在九如庵的日子,神思有些怔忪。而張堯突然想起眼前女子的遭遇,有些後悔提起這些往事,尷尬道歉:“我...”一向自詡風流公子的張堯突然不會說話了。
知槿看他窘迫,安撫的笑了:“無妨。今日我來是有事相求。”
或許是知槿的反應過於平淡,張堯本以爲戳了她的傷心事,卻見她不怎麼在意,一時覺得小瞧了這小姑娘,“姑娘請說。秦晉走之前也曾交代於我,有事儘管吩咐。”
“是這樣,謝遠州又給我定了一門親事,有些人我們接觸不到,還需要張公子從中幫助一二。”知槿說的很客氣,又將所需幫助事情簡單與張堯說了一番。
張堯之前得了秦晉的囑託,自然不會推諉,將事情包攬在身上。
兩人沒有多少交情,將事情辦妥,知槿便在初語的催促下回了謝府。而張堯則去找些他認識的狐朋狗友。
——
自從入京,穆楊的日子過的所謂如魚得水,很是順暢,比起在四川的時候也不遑多讓。父親總是讓他在京城小心又小心,如今幾個月過去非但任事沒有,還讓他得了一門好親事。
想起那美貌的女子他心就癢癢,奈何閨閣女子輕易不出房門,他找了幾次藉口都未能如願。
這日穆楊從一小爺處出來,碰上新近認識的貴公子,趕緊上前說話:“陳公子好興致。”
同是歡場紈絝,這陳公子卻比穆楊要好色的多,這不兩人臭味相投,在一個小爺館倆人竟然成了莫逆之交。一番詢問,才知這陳公子本是山東人士,家裡頗有些錢財,家裡老父讓他上進花錢讓他進了國子監,卻不料這陳公子只喜歡玩樂,根本不對讀書上心。
當然好色不是倆人投緣的原因,他們更大的愛好是賽馬。這陳公子乃山東人士,祖上也是爲官之人,到了其父這一代卻空有名仕頭銜卻沒參加科考。然而這陳公子從小卻喜歡賽馬,倒不是他喜歡行伍之間的習氣,他是喜歡賽馬的快感。
這一點讓穆楊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自相識以來已經多次在郊外賽馬。今日見了更是約定過幾日去郊外賽馬。
陳公子對於京中的傳聞自然知曉,調侃道:“愚兄聽聞賢弟已經定親,婚期將近?”
說起這個,穆楊更加得意,對着陳公子吹噓起來,“要說我穆楊也是情場高手,卻不想這謝家姑娘還真是漂亮,那小臉蛋,嘖嘖,真想明天就娶回家去。”
陳公子一聽來了興趣,央着穆楊說說。於是穆楊便將兩家如何結親的情況告訴了陳公子。
陳公子但笑不語,只是說羨慕穆楊的好福氣。
兩人商定好,等三月春暖花開之時利用踏青的機會順便到郊外賽馬,去去冬天的寒氣,屆時約上京城的狐朋狗友一起去,到時定然熱鬧。
到了三月,天氣暖和了,郊外的跑馬場也一片欣欣向榮,穆楊查看了場地又給各府的紈絝子弟下了帖子,這纔開始着手準備參賽的馬匹。
本來他也有一匹好馬,信心十足能在這場賽馬比賽上拔得頭籌,誰料到了那日他居然看到一匹更好的賽馬。
這時代馬匹是稀罕物,若是能得了西域的汗血寶馬那可是了不得的馬匹,穆楊所乘這匹也是出自西域,只是他這匹和眼前這匹正噴着白氣躁動不安的汗血寶馬相比卻差了許多。
一衆紈絝都圍在那裡不敢上前,只聽馬的主人慘叫一聲被馬摔了下來。
“此人是誰?”穆楊雖然不是好東西,但是卻極其愛馬,愛馬排第一,好色也只能排第二。見摔在地上的男子畏畏縮縮,還是寶馬的主人,頓時心生愛馬之心。
陳公子站在一旁,答道:“劉皇后的一孃家親戚,不知哪裡得了如此寶馬,此人卻是個不懂馬之人,可惜了好馬。”
穆楊摸着下巴,上前問道:“這位公子,可否將馬讓我騎騎?”
那摔在地上的公子是劉皇后孃家弟妹的親兄弟,前些天得知今日有貴公子在郊外賽馬,也想湊個熱鬧,奈何沒有馬匹,央了姐夫給弄來這匹好馬,只是這馬性子太烈,竟然三番將他摔了下來。
這會錢元被當衆摔下馬來,正惱怒着,忽聞有人想騎他這馬,頓時跳起來叫囂:“我這寶馬可是你這人能騎的?”
穆楊的臉頓時拉了下來,若不是陳公子拉着,早就上去揍人。陳公子笑吟吟的說道:“錢公子,這位是四川總兵家的穆楊公子,其實他也是愛馬之人,今日賽事本是他組織,他看錢公子摔下馬來,是想幫公子馴服這馬匹,要知道穆公子在馴馬上可是好手,在他手裡還沒有馴不好的馬。”
錢元有些猶豫,有了好馬不能騎也是災難,轉瞬,他點頭,說道:“錢某無意冒犯穆公子見諒,也罷這馬匹索性我也馴服不了,索性贈與穆公子,權當賠罪。”
穆楊當即一喜:“此話當真?”
錢元忍痛點頭:“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