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番外四

顧然少年老成, 自小就已對許多事看得格外通透。

他的生父乃是瑞王爺的幺子,瑞王爺年紀大了,家中兒女成羣孫兒遍地, 他沒有精力去管教幼子的一舉一動, 顧然的父親便長成了成日裡花天酒地的庸才。

顧然自小便聰慧, 他也想同父親親近。但父親一次次的荒唐行爲卻徹底讓他小小的心寒了下來。母親誕下他而死, 父親不看重他, 顧然慢慢便沉默了起來,養成了不出風頭、不展露人前的性子。

顧然雖不受注重,但他卻並不難過。他喜歡看書, 府裡的先生才華橫溢,雖教導他們這些小孩的東西不深, 但顧然卻好似天生就會讀書一般, 《千字文》不過兩遍便記了下來, 但他沒有跟旁人說,只是試着開始看起一些簡單的書籍。

有次兩位先生相伴而來, 他們看上去很激動:“北疆大勝……將軍凱旋……”

顧然有些好奇,他不出聲地在窗口邊聽着廊道上的先生對話,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聖上的事蹟。聖上和他父親完全不一樣,年紀輕輕已皇威遠揚。先生們討論聖上的口吻恭敬、畏懼,但又崇敬, 顧然漸漸的, 在心中想到, 聖上好厲害啊。

顧然慢吞吞地下了學, 開始期待着第二日還有人能接着講講聖上波瀾壯闊的故事。

但這樣的機會實在太少, 他還是主動去找了先生,在先生驚訝的目光之中坐在了一旁, 仰着臉問道:“先生,聖上……”

先生便滔滔不絕了起來。

這一年,顧然活潑開朗了許多,厲害的人總會激起旁人的一腔熱血,即便顧然是個小小的孩童,也不免嚮往起親眼看一看聖上的英姿。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宮裡派來了太監,在各宗親府中挑選孩子送到宛太妃身邊討巧。顧然向來對這種出風頭的機會能避就避,但等知道宛太妃便是聖上的母妃之後,他想都沒想地就站了出來,跑到了宮中來的太監面前,認真地道:“我會泡茶,會穿衣,會認字,我可以給太妃唸書。”

太監訝然看着他,隨後當真讓人拿來了一本書,顧然一字一字照着讀了,不認識的字便坦然道:“我見過就不會忘了。”

身旁的瑞王爺重新將目光放在這個小孫子身上,好像頭一次認識顧然那般。

顧然平日裡低調,好像偌大的瑞王府沒有這號人一般。但他也大膽極了,想要什麼便出手,無論是問先生還是跑到宮中太監面前,旁人從他身上看不到一絲膽怯和羞意。

他只知曉去做,只餘從容二字。

顧然果然被帶往了宛太妃身邊,與他同行的還有五個孩童。宛太妃是聖上的母妃,顧然尊敬她,敬愛她。既然來到宛太妃身邊的目的是爲了照顧宛太妃,那麼顧然自然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他爲宛太妃讀書,這是幾個孩童中沒人能比得過他的一點。這幾個孩童自然聰慧,但卻沒有顧然堪稱過目不忘的本事,太妃也因此而記住了他,時常看着他笑着與身邊貼身的大宮女道:“皇帝也愛讀書,前些年的時候,宣政殿的燭光日夜不滅,還得我去叮囑才能得以有片刻休憩。”

顧然悄悄豎起耳朵聽話。

大宮女笑了一下,道:“聖上愛書便淵博,天下被治理得如此繁華,也不枉費咱們聖上的一片心血。”

宛太妃的神色閃過思念,顧然心道,太妃既然想念聖上,那又爲何不見見聖上呢?

宛太妃也說道:“我也想見一見皇帝了。”

大宮女爲難地低頭,在宛太妃耳邊說了什麼。宛太妃怔怔,片刻後笑了起來,“你說的是。”

她收起了思念,但眉眼間的神情卻更加難過,只壓在心底不說。顧然看了一眼大宮女,繼續低頭讀着書。

接下來一天天的,不知從何時開始,宛太妃的心氣好像徹底沒了,身子散發着腐敗與枯萎的味道。等她開始躺在牀上厚,那大宮女終於慌亂地派人去通知聖上了。

宛太妃厲聲道:“不準!”

但她的聲音太過微弱,只有顧然聽見了。顧然看着滿屋的人腳步匆忙,於是從凳子上下來,平靜地道:“太妃說不準派人去。”

屋裡猛得靜了下來,大宮女前來勸道:“娘娘,您不想瞧一眼聖上嗎?”

她說了許多,宛太妃心底的渴望迸發。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沒有顏色的容顏上好像也有了生氣。

顧然卻不知爲何有些悲傷。

聖上很快便趕了過來,這是顧然第一次見到聖上。聖上風塵僕僕,顏色憔悴,顧然忽的激動起來,他大聲道:“皇叔來了!”

聖上匆匆在他身上瞥過一眼,便衝進了房屋之中。

哭泣、悲慼、逝世、驚慌。

那段日子昏沉得不見天日。

顧然被接到瑞王府中,瑞王問他聖上現今如何。顧然看到聖上暈過去了,但他卻是低頭,冷靜道:“孫兒不知。”

聖上現在的情況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瑞王爺沒說什麼,只是再次探究地看着顧然。顧然面色不動,心底卻是忐忑,良久之後,瑞王爺揮手讓他走了,顧然踏出房門時,好像聽見瑞王爺在同身邊的人低聲說道:“此子不同尋常……”

顧然身在府中,不知曉外頭的消息。府中的一些小子嫉妒他被挑選到宛太妃身邊的殊榮,一次次的拿些不入眼的手段來煩顧然。顧然不在乎這些,他只是有些擔心聖上。

聖上醒來了嗎?宛太妃下葬了嗎?

又過十幾日,罩頂的陰雲忽地被烈日驅散,瑞王爺派人來找了顧然,他在顧然面前哈哈大笑,痛快地拍着大腿,“王立青啊王立青,你總算死了!”

顧然靜靜地聽着。

瑞王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聖上昏迷數日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顧然頓了頓,耷拉着眼皮,還是那樣的語調:“孫兒猜到了。”

瑞王爺定定看着他好久,開口同顧然說了聖上將計就計逼出黑手的一事。顧然聽完後不禁露出了笑,這就是聖上啊。

顧然從來不覺得自己特殊,也並不覺得自己討人喜歡。但同其他人被領着進宮,隱約知曉聖上要做什麼之後,他卻後悔起自己不討人喜歡的這一點了。

宮中規矩嚴苛,但聖上對待他們這些小童卻很是寬容。顧然在這兒還和因着北疆一戰而聞名天下的薛將軍薛遠說起了話,這將軍看着嚇人,說起話來卻是還好。尤其是說到聖上,薛將軍眼底的自豪和喜意遮掩不了,顧然喜歡一切喜歡聖上的人,他尊敬這位將軍,只是覺得薛將軍說話好像有幾分深意似的,他聽不懂。

那之後,便是如同夢境一般,顧然被聖上帶入宮了。

顧然暈暈乎乎,他不是爲了自己被聖上選中而高興,但也是爲了自己被聖上選中而高興。這其中說起復雜,心中的雀躍只想着:全天下最厲害的人,就要成爲他的父親了?

這個人要成爲他的父親了!

從此聖上便成了父皇,父皇待顧然極好,顧然也從沒有好好的給人做過兒子。聖上學着做一個好父皇,他就學做一個好兒子。

一次,顧然夜中做起了夢,他又夢到自己回到了河北避暑行宮,見到了大宮女勸解宛太妃壓住思念的那一幕。他不由走到兩人面前,耳朵靠近,聽到了大宮女說的話。

大宮女說:“聖上萬般忙碌,行宮與京城只數日便可來回。聖上身體不好,若是當真思念您自然會來。但若是不來,您這想念只會成爲聖上的擔子,您不說,纔不會讓聖上勞累。”

宛太妃沉默地收起了念頭。

顧然心中一股怒意升起,他在一旁大喝宮女:“大膽!”

但這一聲剛說出來,他便從夢中驚醒了。顧然驚慌失措地去找了父皇,同聖上說着自己夢中的事情,說一說那個大宮女的古怪。

聖上的神情緩緩變了,他壓抑地握緊了拳頭,幾分痛苦和悲哀顯露,“然哥兒,父皇知道了。”

但顧然卻覺得父皇早就知道了。

他被宮侍送出了宮殿,薛將軍同他一起走了出來,口氣冰冷道:“你讓他難過了。”

顧然茫然擡頭看他。

薛將軍低下頭,那雙沉如深潭的眼眸好似能吞噬人心,他警告道:“下不爲例。”

顧然看事通透並不是胡說。從這一日之後,他便隱隱約約從父皇同薛將軍的身上看出了什麼。等父皇他們長久的征戰西夏回來之後,這樣的隱約感覺變得更爲明顯。

薛將軍對父皇來說是特別的。

父皇對薛將軍來說是唯一的。

時間越久,他們之間的獨特便越發的彌久留香,顧然想通之後,遵循父皇的意思,將薛將軍看做母妃而待。

只是薛將軍每次看到他一臉孝順的樣子總會表情扭曲幾分。

“殿下,”身旁的小伴讀跑過來,白嫩嫩的臉上是糕點上的殘渣,“您又在想什麼了?”

顧然回過神,平靜地道:“議哥兒,你怎麼這麼能吃。”

褚議乖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拿着手帕擦過手臉,“回殿下,今日是侄兒過來講學,我怕侄兒餓了,纔去送了糕點,只是侄兒不吃,我就給吃了。”

顧然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從褚議的身旁往前方看去,正對上名士褚衛的眼神。

褚衛同他行了禮,顧然禮貌點了點頭。

褚議小大人一般地嘆了口氣,“侄兒越來越不喜歡說話了。”

顧然若有所思。

小孩子總是長得格外的快,薛將軍重走絲綢之路回來時,顧然已經像是抽條的綠柳,一下躥得老高,等到番薯和玉米遍佈全大恆時,顧然已經快要立冠了。

身邊的伴讀也跟着長大,開始入仕爲官。這成長的一路上有諸多的誘惑和坎坷,可父皇將顧然保護得很好,顧然的心性也非一般的堅定,天家無親情,那也只不過是那些人不是他的父皇。

但過分的是,等他立冠之後便被扔去了監國,眼睜睜地看着薛將軍將他的父皇拐到了北疆去。

父皇和薛將軍在北疆待了三個月,等回京的時候,父皇似笑非笑,薛將軍面色卻是難看又僵硬。

顧然請安時,偶然聽到了父皇和薛將軍的對話。

“薛九遙,你說的那份大禮呢?”

“……”

父皇哼笑了一聲,逗趣的意味濃重:“自己放的地方自己都找不到了,偌大的一個草原,你埋東西的時候都不想一想。”

薛將軍悶聲道:“反正那片都已是聖上的地盤,東西就埋在聖上的土地之下。”

父皇笑開了。

薛將軍在外,是高深莫測喜怒難辨的樞密使。對着父皇卻永遠像是年輕的毛頭小子,顧然笑了笑,走出了宮殿。

這次父皇和薛將軍外出前往北疆,並不是爲了玩樂,而是因爲北疆契丹出了內亂,父皇等這次的內亂已經等了許久,在遊牧人的地盤上興建學院傳教他們大恆話,用互市的繁華來提供遊牧人一切想要的東西,這一切的一切,註定了遊牧民族的今日。

大恆出兵,整治了因爲內亂而混戰的邊關,大恆的騎兵一掃雪恥,讓遊牧人好好見識到了這些年來大恆的成長,隨着勝利連連,遊牧民族開始有人投降。

父皇所說過的話一個接一個的實現,可是腳步從沒有放緩。他曾跟顧然說:“我還有許多想要做的事,但很多卻做不完了,這些事需要交給你,然兒,望你不要讓爲父失望。”

顧然行禮躬身,鄭重道:“兒子曉得。”

父皇曾經說過,要讓扶桑付出代價。

要讓扶桑說大恆的話,以爲自己是大恆的人,要讓王先生後悔,成爲他們扶桑人唾棄的罪人。

顧然記得這個,父皇若是沒有做到,那麼他會接着做下去。

*

顧然娶妻生子之後,顧元白開始琢磨起退位的事情了。

皇帝當久了對誰都不好。顧元白身子骨不行,更需要在年紀大了之後好好地養上一養。顧然已有賢名,他是一個很好的接任者。

但退位的決定,並不是那麼好下。

站在權力巔峰幾十年,說一不二幾十年,驟然要將位置拱手讓給年輕人,顧元白也有些不捨和惆悵。

但他已經掌權夠久,到了該放手的程度了。

顧元白開始做起了準備,他相信自己,卻不是決然相信顧然。他需要在退位之前將皇權壓低,擡高文官集團和武官勳貴的權力,使其和皇權三方平衡。若是以後的皇帝不是一個好皇帝,那過度集中的皇權只會對大恆造成災難。

政事堂、樞密院和監察處同樣需要整改,制衡一道已經融入了顧元白的骨血之中,就像呼吸吃飯一般自然。

他需要考慮的太多,一個國家換了主人的事情也太過重大,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

顧元白已不年輕了。

但他卻像是醇香的美酒,仍然動人、溫和。長久的身居高位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說不出的尊貴和威儀。

這樣舉手投足的大氣,絲毫不因時光的流逝而褪去半分。

這一日,顧然和薛遠一同從外走來時,便見到書房緊閉,田福生面色古怪地候在書房之外。

薛遠上前,就聽到書房內的聖上冷聲道:“給朕滾!”

田福生低聲:“是新一任的狀元郎。”

薛遠靜靜地朝他豎起了手指,田福生噤聲。

田福生老了,聽不清書房內的內容,但薛遠還能聽清。

薛遠側着耳朵,鬢角處染上幾分白霜。他長久不露聲色的面容已經激不起波瀾點滴,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嘆了口氣。

他上前推了推書房的門,光亮從門縫中穿過,散落的灰塵在光線中沉浮。

藉口有秘事稟報的狀元郎正在焦急得同聖上表達着心意,濃郁的愛意讓他甚至忘記了生死,直到身後推門聲響起,才把他拉回了現實。

薛遠從門縫中進了書房,又輕輕把門闔上。

顧元白坐在桌後,面上滿是怒容。薛遠的視線仔細地從他身上掃過,確定他全然無事,才移到狀元郎的身上。

狀元郎紅着眼睛瞪着他,嫉妒和火氣交雜,狠狠道:“逆臣!”

聖上若是都能看上薛遠,又爲什麼不能看上他?

狀元郎年輕俊朗,除了官職大小外自認不輸薛遠。聖上退位後就要同這位樞密使大人同遊山水,這一次面聖有可能就是人生之中最後一次見到聖上的機會,滿腔愛意再也忍不住,寧願死也想要聖上看一眼他。

薛遠被罵了一聲“逆臣”,他還未說什麼,聖上手邊的茶碗就已被扔出,重重砸落在狀元郎的身上,“滾下去!”

狀元郎的表情痛苦的猙獰,他含恨看着薛遠。

薛遠已經很少親自動過手了。

他在官場之中練就了一副永遠面不改色的神情,該笑則笑,看起來很是風度翩翩,是個好說話的君子。但骨子裡的暴戾從未從他身上離開,他仍然會暴怒,會用殘忍的手段出口心中的惡氣。

在聖上面前,薛遠沒有動狀元郎,他笑看着他被宮侍帶走。等下值之後,他便回了府,端坐於書房之中派人請狀元郎前來。

狀元郎來了,薛遠抿了一口茶,撩起眼皮指了指對面的位子,“坐。”

昏暗之中,他鬢角的白霜都已被遮掩。只剩下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座高山那麼巍峨。

等狀元郎坐下來之後,薛遠便笑了笑,起身走到狀元郎身後,掌着他的腦袋狠狠往桌角上撞去。

一下又一下,狀元郎的慘叫聲無人理會,鮮血崩了一桌,從尖角流了一地。

過了很久,薛遠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該高興,你碰到的不是幾年前的我。”

當日狀元郎一身鮮血,被人擡進了馬車之中後後門送回了府。

薛遠做事早已不漏破綻,但這次他卻故意漏了些馬腳,藉此警告那些想要打他聖上主意的人。

從始至終,都沒人能越過薛遠走到聖上身邊。

顧元白聽完這個消息後倒是笑了,夜間與薛遠相擁,取笑道:“多大的人了,竟然還跟個醋桶似的。”

薛遠輕輕在他頭頂落下一吻,歲月靜好地摟着他,“我已生出白髮了。”

顧元白即便是被時光所愛戴,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了幾根月光渡過的銀絲。

薛遠勾起他一根銀絲,與自己的交織在了一起,“都已相伴到如此,哪裡還能容人插入?”

顧元白雙眼一彎,不置可否地笑了起來。

他在心中悠悠地想。

一輩子啊,就在大恆過去了,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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