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城內外院都有住所,或是小院,或是閣樓,只不過前者多爲客住,墨家子弟多居於閣樓之中。
住在樓閣之內,難免逼仄,有不少墨家弟子住不慣,所以這內院裡,又騰出不少院落,供給部分弟子居住。
只不過內院之中樓閣林立,那些小院相比之下太矮,而且也不是獨家獨戶,是好幾人住在一間大屋子內,所以久而久之,那些要院落的墨家子弟,也就重回閣樓裡了。
墨痕身份特殊,自該與那些長老一般,住在樓閣之中,但他喜靜,尤其是自幾年前開始,便退出樓閣,選了個小院去住了。
當然,以他的身份,不大的院落裡,也就住着他一人。
此時,天邊出現濛濛光亮,墨痕一個人踩過青石板路,揹着手走到自家門前,然後推開院門,進去。
只不過,在他返身關門時,不動聲色地朝來時路的某處瞥了一眼,然後才把門關上。
很快,房間裡便點上了燈。
江構從巷道陰影中探出身子,遙遙看了眼,略一猶豫,便小心過去。
院牆不高,他長得又人高馬大,不必墊腳就能看清院中景象。
只是他等了片刻,那房中的燈還未熄。
“深夜歸來,若是口渴,此時也該吹燈歇了。”江構心有疑惑,四下看了眼,然後走到牆角,自陰影中翻牆而入。
他武功雖不是半步,卻是煉體有成,對於自身氣息和內力當然控制入微,再加上跟盜帥相交多年,也學了幾手輕身功夫,只是翻個牆,就算屋中人是墨痕,他也自信不會被察覺。
院裡很乾淨,或者說,是因爲東西太少太空曠,所以顯得乾淨。
這邊小院並非待客所設,因此只有屋檐,並無迴廊。
江構貓了腰,靠近那亮着燈的屋子。
窗上映出模糊人影,裡面的確只有一人,好像是在坐着,也沒有什麼聲音。
是睡着了麼?江構心裡想着。
他躲在窗櫺旁,不時感知着院外,畢竟是偷偷過來,又有窺探之嫌,萬一被經過的巡邏之人發現,難免會說不清。
江構等了多時,窗上剪影依舊未動。
他皺了皺眉,看了眼天色,夏日的清晨來得早,現在天上雲霧之中已有微光。
既是無人,不如退去吧。江構心裡想着。
他來的目的是想看墨痕會不會私下與人見面,而若真有人,議事後當然就是見面時機。但一路跟來,墨痕舉止如常,且直接回了住處,毫無異樣。
而且,江構在方纔貓腰過來時,已然悄悄觀察過院中路面。
從門口到主屋只有一條石板路,其餘皆是土地,上面輕塵頗多,顯然是無人打掃也無人走動。而這條石板路上也是灰濛,上面依稀可見的腳印少而簡單,不是多人走過的樣子。
私下見面或是隱秘,但也不可能常提輕功纔是,這院子是看不出異常了,就算真有此事,那也是在別處見面。
江構心裡倒是對墨痕的懷疑少了許多,畢竟對方身份特殊,如今機關城巷道之間巡守增多,對方不論去哪,總會有人看見的。
他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會不會真是盜帥多慮了?
江構這般想着,便打算離開了,畢竟也沒發現什麼蹊蹺之處。
但就在他要走的時候,忽地又看了眼窗上的剪影,不知怎的,心裡莫名生出些異樣。
如鬼使神差一般,他沾了唾沫,小心地在窗紙上點了下。
一絲微光從孔洞中透出來,江構湊上前,朝房中看去。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也的確是有一道身影坐在椅子上,側對着自己這邊。
江構眉頭皺了下,因爲他發現,裡面的人也就是墨痕,竟然是在照鏡子!
不僅如此,墨痕甚至是在撫摸着自己的臉,看着面前的銅鏡。
江構覺得身上有些發毛,天還沒亮,燭影搖晃間,一個大男人竟然在房間裡照鏡子,且還似愛憐般撫摸着自己的臉,這該是何等詭異?
不過他覺得這跟近來之事無關,或許只是墨痕的怪癖,也因爲他無心再看下去了,所以打算直接走。
但就在此時,本欲收回目光離去的江構眼神驀地一凝,因爲屋內銅鏡前的人,手指竟摳在了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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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江構雙眼一下睜大,裡面的人竟是撕下了自己的臉皮,應該說還未完全撕下,只是朝着窗子這邊的側臉,已是完全陌生。
江構眉頭緊皺着,牙關緊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人皮面具,他不是墨痕?
那他是誰?
真正的墨痕又在哪?
一時間,江構心亂如麻。
也就是這時,房中那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朝他這邊轉過頭來。
“還打算看下去啊?”那人咧嘴一笑,一張臉半邊木然半邊陰鬱,一口白牙森森。
江構心神一跳,只覺得霎時鋒芒在背。
他根本來不及去想自己是何時被發現的,第一反應便是拍牆爆退。
房門在此時開了,只不過不是面前這主屋的房門,而是側邊的柴房!
江構怒喝一聲,上衣撕裂,渾身青筋如龍,肌肉賁張,竟是毫無保留,第一時間便使出十成的橫練。
有人自柴房而出,如離弦之箭,一拳打來。
江構自感風聲,倉促回頭,雙掌疊合,以掌心擋下。
強橫的力道轟然而來,他雙臂一彎,卻在看清面前之人時,臉色大變。
“藺...”江構下意識想說什麼。
但對方,沒有這個打算。
……
“軟禁?”
楓林小築,一燈新點。
蘇澈聽了盜帥的話,有些意外。
還未天明,對方匆匆而來,竟是來告訴他這個。
“雖暫時是派人盯着你,但我看方大師的意思,最後很可能會同意。”盜帥沉聲道。
“墨痕爲何要針對我?”蘇澈疑惑道。
因爲他自認與對方無冤無仇,甚至多年前還救過對方,來機關城後也只是見過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