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眼看着唐笙被醫護人員擡回車上帶走,白卓寒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出局了?
她拖着這樣辛苦的傷勢,站在以德報怨的風口浪尖。
救他和媽媽於千夫所指之下,卻不肯承認是爲了他!
唐笙,你的心到底有多強大呢?
白卓寒回過頭,看了一眼縮在沙發裡嚶嚶抹眼淚的趙宜楠。他走過去,嘆了口氣道:
“媽,有些錯還來得及彌補,但有些真的不能了。我前段時間叫人在外婆老家的鄉下地段買了棟宅子,你要是願意,明天就叫高斌送你過去住兩個月。
你要吃齋還是要念佛,隨你。等到爺爺壽宴,爸應該會回國。要麼你們倆把手續辦了吧。”
“卓寒……我……”
按下母親瘦削的肩膀,白卓寒搖搖頭:“什麼都別說了。你前半生爲了爭這一口氣,堅持帶着我鬧進了白家。而現在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需要你拼了命去維護了。
女人無論多大年紀都不會嫌幸福來得晚。離開爸,離開白家,對你來說也許是個很好的開始。你考慮一下。”
“卓寒,你替我跟……跟唐笙說聲抱歉,我……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就……”趙宜楠捂着臉,淚涕潸然而下,“我……我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她和她的家人一定不會想再見到我。”
“她也……”白卓寒慘然苦笑,“未必就想見到我吧……”
如果唐笙真的打算平靜地跟自己提離婚,他還能有什麼理由去挽留這個遍體鱗傷心如死灰的女人呢?
一想到將要放她走,那種無助的空洞感就會令白卓寒渾身冷顫。
醫院的特護病房外,白卓寒沒有馬上進去。
他先側身在外從窗戶往內看了一眼——
唐笙沒有睡着,也不像之前那樣平躺。病牀稍微墊高了點弧度,醫生說是爲了方便她呼吸。
“那樣大面積的創口,皮膚幾乎都脫落了。一旦蛻了?醉,會像燒傷一樣疼痛難忍。可是她不肯再用止痛劑,一直就這麼熬着無法入睡。”
醫生告訴白卓寒,別擔心,您的太太很堅強。
可是白卓寒覺得對一個男人來說——誇他的太太堅強,就跟諷刺他沒用是一樣的。因爲真正幸福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堅強。
他看到唐笙睜着兩眼,平靜地凝視着天花板。手指扣在牀單兩側。偶爾痙攣着,對抗那些洶涌如潮的痛感。
她也會念念有詞,好像在背誦着什麼來轉移注意力。後來實在累了就會閉一下眼,但鬢角邊的冷汗從來沒有乾涸過。
白卓寒走進去,靠近她。這類病牀特殊結構,方便過牀和移動,所以並沒有能讓他躋身的一丁點空間。
白卓寒只能俯下身子,用單膝點地的方式把自己拉到與唐笙最接近的位置。
“是不是很疼?”他糾結了許久,才問出這一句。
正在?背花語和香氛成分表的唐笙睜開眼睛。倒沒有顯出太多的驚訝,她只是很輕微地搖了下頭。
“熬不下去就用點藥。我讓他們換了最好的進口藥,副作用很小。”
唐笙依然搖頭。
白卓寒感覺心裡糟亂的很。他是有多希望唐笙可以像湯藍那樣,在失去了一切必須要堅持的僞裝後。可以肆意縱情地跟自己大吵一架。
哪怕撓他兩下,咬他一口——
也好過這樣煎熬着自己,戳痛着他。
“你就……沒有任何話想對我說麼?無論你現在提什麼要求,你知道我都會答應的!”白卓寒有些破音,顫抖的話語看似囂張霸道,實則綿軟到不堪一擊。
他不敢碰她,不能擁抱不能碰觸,甚至撬不開她的脣齒。
那種無論是身還是心,都被隔離到天涯海角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唐笙皺了下眉,似乎想要擡手去幹什麼。喉嚨裡壓抑着幾聲悶咳,脣角卻是咬的緊緊。
白卓寒起身。單手從她唯一那點沒帶傷的左肩膀攬過去。小心翼翼繞着她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將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唐笙會抗拒也會顫抖。雖然已經表現得十分細微而無力,卻在被白卓寒察覺的一瞬間,深深刺痛他的心。
她寧願摒着疼痛撐力,也不願把全部的吃重靠在自己身上?
原來她,已經這麼害怕他了……
抽過幾張雪白的紙巾,白卓寒攥在掌心裡,就過唐笙精巧的下頜。
“咳出來。”他低聲的命令,難能可貴的寵溺出另類的味道。
唐笙依然搖頭。
“至少現在,我還是你合法的丈夫。你傷病在身,一切親溺的事理應由我來做。不用覺得難爲情。”
白卓寒垂下眸子,深邃的期許讓唐笙習慣了一切就範。
她輕輕張開脣。咳出半口淤血在白卓寒的掌心上。有點尷尬地轉過臉,唐笙小聲叫了句‘水’。
白卓寒給她倒了溫水漱口,又拿毛巾敷過她因汗漬粘連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鬢角。
他已經盡力去避開那些一碰就會流血的傷口了,卻沒能避開唐笙一碰就流淚的眼瞼。
他見過她無數次的眼淚,卻比較不出哪一瞬會比現在更心疼。
“是不是很疼?”
“沒有……”唐笙用力眨了下眼睛,慢慢靠倒回去。
白卓寒環顧了一下週遭清冷的陳設,他一直覺得醫院的病房總會讓人很壓抑。特別是——對於需要入院很久的人來說。
“這裡住着,會不會很難熬?”
“還好。”
“等明天幾個檢查結果出來吧。”白卓寒低吟一聲,“若是沒有更嚴重的問題,我就帶你回家休養。芳姨照顧起來方便些。”
唐笙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這麼定定地垂着頭,像條喂不熟的貓。
無論是捧着順毛還是厲聲呵斥,她不理你的態度,就好像寫在與生俱來的天性裡。
——任憑白卓寒滿心抓耳撓腮。
“那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終於落敗了一個回合,白卓寒悻悻推門出去。
可就在這時,唐笙突然開口道——
“我夢到茵茵姐了……”
牽縈魂魄的一句話,瞬間拉回了白卓寒的目光。
他慢慢放開緊攥的掌心,卻皺上了眉頭。
“她一直對着我流淚,卻什麼話都不肯說。我突然想起……你剛出國的時候,我跟茵茵姐送你和卓瀾去機場。在回來的路上,她也是那樣子……坐在車裡??地流淚。
我問她怎麼了。她對我說,阿笙,你覺得卓寒喜歡我麼?”
“那你,怎麼回答?”
唐笙牽了牽脣角,笑得很勉強:“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直到一年後茵茵姐出事,我都沒辦法想出這個答案。今天,不如由你來告訴我吧。”
白卓寒揚起頭,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我喜歡淺茵。在機場分別的時候,我……就會像卓瀾擁抱你一樣,擁抱她了。
會像卓瀾對你說‘等我回來娶你一樣’,對她說。”
唐笙捕捉着記憶裡那張率真又痞氣的臉,思緒模糊了視網膜。
“卓瀾,他還好麼?”
“恩,他沒有回國。”白卓寒迴避了唐笙略有悽怨的神情。他突然發現兩人的目光,現在每一次交匯好像都需要點勇氣。
“我知道……”唐笙從來都明白,自己辜負的人可能遠遠不止馮寫意一個。
自那天從白卓寒的牀上爬了下來,她就知道——白卓瀾一定也很怨恨着她吧?
這麼多年了,他同白卓寒一樣,曾如蒸發一般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裡。
至今,下落不明……
“那你呢?”
沉?沉澱了話題。白卓寒反問的時候,身子並沒有向唐笙的病牀靠近。
他就像只驚弓之鳥,好似準備在聽到不給力的答案之際,隨時可以奪門而逃。
“你,真的喜歡卓瀾麼?”
唐笙笑了笑,嘴角淡淡的血痕還沒有被完全擦拭去。
“如果我喜歡他,在機場離別的時候,我就會像茵茵姐送給你圍巾一樣,也給他織一條。
我就不會在他擁抱我的時候,眼睛看着……別處……”
“唐笙!”白卓寒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卻被眼前女人驀然的搖頭打斷了後文。
唐笙鮮少像現在這樣搶他的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真相,也不在意錯過的那些委屈。
只是自顧自地說起往事,聲音啞啞徐徐。
“我記得十歲那年,姨夫有次從國外回來。他給我和茵茵姐一人買了一支特別漂亮的髮卡。那時候,國內還沒有這種新奇的款式。
姐姐很喜歡,上學就戴着。後來有一天,不知怎麼就弄丟了。而我的那一枚,從拿到手的那天起,就躺在抽屜裡沒有開過封。
於是我把我那嶄新的髮夾送給她,只爲換她一天的好心情。也許別人會覺得我矯情。那不過是小女孩喜歡的髮卡,何必這麼故作姿態地發揚精神?
可是那些從小就擁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
即便我有幸擁有那麼好的姨夫姨媽,即便他們對我和小君從無虧待。
但我心裡清楚,親生女兒和外甥女之間永遠不可能真的平等。
一旦接受了幸福的錯覺,人就會變得驕縱,變得貪婪無度。會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所以,屬於茵茵姐的東西。對我來說,就算再有吸引力——
如同這枚髮夾。我不曾打開過,不曾戴上過,不曾欣喜若狂過。就好像,從來沒屬於過我一樣。”
“可是有些東西,可能從來就不是屬於她的,而本來就是屬於你的呢!”
白卓寒的肩膀顫抖不已,如果不是忌憚着唐笙的遍體鱗傷,他只恨自己爲什麼不能即刻擁她入懷!
那些不能原諒的執着,在生死麪前輕如鴻毛。那些無法重來的悲劇,在愛面前,爲什麼不能赦免?
唐笙把臉轉向窗外。星點夜幕,月如寒鉤。
“卓寒,我聽爺爺說,你的考察期到今年底結束是麼?所以我想,這段時間我們還是不要生波折了。等你穩定了地位和事業,我們再離婚吧。你放心,我會和平提出分手,不會給你們添?煩的。
請你讓湯小姐再委屈半年。或者,我暫時搬出去也行——”
“唐笙你到底想怎麼樣!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你處處在爲我考慮!”
白卓寒的咆哮震動了悠悠盪盪的輸液管,就連監控儀器裡的聲音抖顯得驚悚了些許。
“唐笙……你,是真的要離開我麼?”
“恩,因爲我已經嫁過你一次了。你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
***
白卓寒靠在加護病房外的走廊上,與地燈相伴了長夜。
他以爲五年前已經流盡的淚水,就好像休眠火山一樣,在短短的幾日內再次迸發到荼蘼。
年少十六七,是人一生中最敏感最叛逆,最輕狂最自我,最有領域和佔有意識的年紀。
尚未徹底形成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會讓他們無限放大自我。顏面不能被傷害,情感不能被背叛。
所以人們都說,花季時被人扇一個耳光,會記一輩子;雨季時被人搶一顆糖果,會恨一經年。
那時的白卓寒就想:要不要等一等呢?等到弟弟妹妹們再懂事一點呢?
那樣的話,可以讓無憂無慮的青梅與竹馬,不用過早地纏繞上愛情的枷鎖。
兩情相悅的攜手,終究會得到祝福。而非不甘和嫉妒。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他以爲距離可以拉開一點理智,沉澱一點成熟——
等再回國的時候,他能平靜地告訴顧淺茵。抱歉讓你誤會了這麼久,我關乎情而止於禮的拒絕,就是答案!
等白卓瀾成人禮的時候,他能堅定地告訴弟弟。我們是兄弟也是對手。唯有愛人,我公平宣戰,必不相讓!
只可惜,顧淺茵沒能等到他回國。她的世界靜止在寒冬夜。
只可惜,白卓瀾沒能等到成人禮。他的靈魂封存在十七歲。
命運的齒輪碾碎了一切對未來的展望和憧憬。白卓寒望着指縫間彷彿沖刷不去的血腥氣,不記得自己絕望了多少的日夜。
他空揮一柄匕首,想劃破這被摧殘殆盡的人生。卻只不知不覺中,盡數刺進唐笙的心臟。
明明,就只有她纔會懂自己的痛,也就只有她纔有資格與他相濡以沫。
與其說懷疑那個隱忍不發的唐笙。不如說他無法原諒那麼無能爲力的自己。
“白先生,我找了您很久。”
韓書煙走上來,路過的兩個巡房護士在竊竊私語。
“我一直在這。”白卓寒擦了下臉,扶着牆邊站立身子。
“哦,我沒想到。我以爲您要哭泣的話,至少會躲起來。”
“我躲不躲,你都會找得到。”面對下屬機械般清冷的話語,白卓寒自嘲地笑笑。
“我比大小姐還長三歲。您偶爾也會叫我韓姐,所以照顧着您也是應該的。”
“是麼,那真是謝謝了,用不用我叫你韓姨啊!”
“well,”韓書煙面無表情地擡了下眼鏡架:“白先生若是願意,也不是不可以。”
“少廢話了,車幫我準備一下。我先回去換個衣服。”
“您今天還去公司麼?”
“當然,原材料的事還沒有解決。如果我真就這麼輸了……”白卓寒伸了下腰,四肢已經?木了很久。
他想:那樣的話,唐笙一定會認爲,他是爲了挽留自己,才故意弄這麼可憐的。
可是白卓寒卻不知道,這樣自我禁錮般的自卑情緒,唐笙也有過無數次。
“文案策劃我已經拿到了廣告部。直接避開白天茹,交給第二設計部由宋總監負責。”
“很好。跟丹尼李溝通一下,如果可以,下週就開始選角定檔。”白卓寒不想再浪費唐笙的心血了,他已親眼見她流過太多的血。
“不用湯小姐了?”
“不用。”白卓寒搖頭,“違約金按雙倍打到她私人賬號上,從此她與白氏聖光再無關係。”
“哦,我是想告訴你。湯小姐昨晚被人發現在酒店服了安眠藥,今早洗了胃才脫離危險。”韓書煙扶眼鏡的動作很優雅,但過於沉靜的神情令白卓寒很不受用。
白卓寒的臉色變了變,旋即厲聲道:“你別告訴我說,就在這家醫院!”
“17樓,1214。”
“韓書煙!”
“她沒有親人在國內,就連這次入境都是聖光發的商務邀請函。聯繫人留的也是我們公司的行政部。我不去管她,她連住院費都沒人交。”
白卓寒展開眉頭,轉過身。他把手伏在唐笙病房的玻璃牆上,目光裡容不得半分雜質。
“違約金,三倍。順便告訴她,下次要是真死了,公司還有筆撫卹金!”
白卓寒是個心軟的人,但從不喜歡做心軟的事。這一點,韓書煙很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就幫她辦出院。”
“等下——”白卓寒突然又叫住她,“高斌已經出發了吧?”
“恩,白夫人一切都好,請放心。”
“有件事你幫我查一查。”白卓寒收緊犀利的目光,“我媽毆打唐笙的時候,怎麼會有一份錄音被留了下來?而那份錄音又怎麼會到白天茹手上的。”
“我已經審過白家女傭毛小姐了。她承認說是白夫人爲了錄下認罪的口供而準備的錄音筆。後來一經衝突。不曉得丟在哪裡了。”
“白天茹那天又沒來過,在場的一共就那麼幾個人。到底是誰撿走了,難道很難查到麼?”
白卓寒知道老宅那邊連傭人帶保鏢,不下二十幾個,裡面若是真有二叔那邊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想到自己竟被那幫混蛋壓得差點沒能翻過身,還需要唐笙拖着半條命來救場,白卓寒的心裡就像燒穿了一個洞般難受。
“知道了,我會去處理的。”
看着韓書煙的身影離開,白卓寒猶豫了一下,點開。
“hi,steven!你那邊是凌晨吧?”
走廊冷光冷夜,電話那端卻好像能傳出熱情桑巴一樣的快感。
在接通上官言電話的一瞬間,白卓寒就爲這份聒噪困擾不已。
“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事跟你說。”
上官言推開了正在往自己背上抹日光油的翹臀巴西妞,夾着電話拎起浴巾:“說好了再給我十天假的嘛!offer都簽了,你怕我跑了啊?”
“我等不及了,有個人你得幫我搞定。”白卓寒耐着性子道。
“男的女的啊?”
“女的,但是……你可以當她是男的。”
“不好意思,女的我只能幫你搞,未必能幫你搞得定。”
“上官,我沒跟你開玩笑。”白卓寒重重嘆了口氣,“她很特殊。我觀察了她一年多,油鹽不進,完全摸不透路子。”
“哦,身高,年齡,三圍。”
“172,平胸,短髮戴眼鏡,三十三歲。”
上官言那邊罵了句shit,差點就摔電話了:“這特麼是女人麼?整個一鋼鐵處女爛菜葉!”
“那麼好搞定的我會叫你出馬麼!上官,你仔細想想,一個國色天香的女人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這樣,整日像個機器人一樣生活。她身上會沒有秘密麼?”
上官言表示,就衝你‘國色天香’這幾個字。小爺我考慮考慮。
“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東方古典氣質,溫和謙恭,保守而尊賢。所以一向很得我爺爺的賞識。你不是很喜歡我們的文化麼?連名字都起的跟古龍打過一架似的。
現在全球化經濟體質愈發明顯,各國文化也是雜糅不堪。?皮膚?頭髮的妖精們open起來,也不會比金髮碧眼的bitch差。
像她這樣有沉澱感的東方女人,真的不多見了。”
白卓寒對韓書煙的評價很透徹,對上官言給予的希望也更高。
畢竟這個只有四分之一華人血統的男人,是自己這些年來最信得過的朋友。
“照你這麼說,我還真是有點興趣了呢。”
“她是我的特助。你過來給我做首席風控師,工作上的交集不會少。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太輕浮,否則她會報警。”
一聽這話,上官言哈哈大笑。
“你又外行了吧。泡綠茶婊才需要高冷裝逼犯。對付這樣的女人,你越流氓她反而越不知道怎麼招架。說不定往牀上一撈,立馬就以身相許了。”
白卓寒扶了下額,他覺得自己貌似已經開始後悔走這一招了。
“難道我沒說過她是我爺爺的人麼?你要是亂來,該知道老爺子什麼脾氣。”
“安啦安啦。我有信心,她一定捨不得,呵呵呵。”
上官言最自信的三樣東西:180,180,180。
身高,智商,還有不可描述。
掛了好友的電話,白卓寒略略糾結了幾分。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棋到底險不險。但是對於韓書煙的懷疑,只源於這個女人太過恭敬和順從的表面下,似有不同尋常的底色。
白卓寒試探過多次。一無所獲。
所以他對上官言的信心,算五五開半吧。他賭韓書煙不是女同的概率正好百分之五十。那麼,只要是雌性,只要喜歡雄性就夠了。
雖然自己的手段好像low了一點。但這世上能讓女人奮不顧身地露出破綻的,也只有愛情了。
就像……
單手輕輕摩挲在玻璃牆上,白卓寒看着病牀上沉睡的唐笙。心裡始終揪着無奈的疼惜——
唐笙,明明都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你憑什麼還不承認愛我呢?
***
兩週後,唐笙出院。
醫生說她恢復的還不錯,只是傷筋動骨難免要兩三個月。
之前白卓寒把劉三香跟那個毛麗麗一塊辭退了。
他本意是想再找人教訓一下這兩個興風作浪的蠢女人,但是唐笙沒有同意。
“除非你願意殺了她們,否則又爲什麼要把仇患埋得更深呢?這世上敵人多一個都不少。別再給自己留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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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白卓寒叫人銷了這兩個女人的城市居住證,斷了她們在t城謀生的渠道。後來聽說毛麗麗回到老家,被她重男輕女的父母嫁給了一個老瘸子,來給她哥哥換錢娶媳婦。
而劉三香本來就是個單身媽媽,現在孩子在t城上不了學了。只好丟回鄉下父母那裡,一個人去南下打工。
可是偌大的宅子,裡裡外外就芳姨一個人打點。現在又加上唐笙近乎不能自理生活的負擔,實在是有點困難。
白卓寒想過再調幾個信得過的女傭過來,但又擔心唐笙原本就拘謹的性格,現在要陌生人照料生活上的細節實在不適應。
於是他專門去找了樑美心,以小輩的身份懇請姨媽能否過來住段時間,幫忙照顧一下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這時候的唐笙,最需要的就是至親至愛之人的陪伴。而自己,貌似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樑美心當然是一口應承的。不過天有不測風雲,這還沒兩三天呢,顧海礁就因爲應酬上多喝了兩杯酒,犯了肝病。
加上前段時間壓力大又上火,大夫建議還是住幾天院調養一下。
樑美心分身乏術,唐笙自然不忍姨媽爲難。
還好那天打電話時跟馮佳期一提,正好給旁邊的文惜聽到了。
“我可以去照顧阿笙啊,我平時一個人在家又沒什麼事。你們兩個也很少回來吃飯。不如我搬過去這一段?”
文惜的提議真心不錯。但是唐笙怕給人家添?煩,起初也是拒絕的。
而白卓寒那裡,只說讓唐笙自己考慮,他並不發表任何意見。
——後來熱心善良的文惜竟自己提了個大箱子跑上門來了。
“阿笙。白先生,你們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就當我是爲佳佳着想嘛。這裡離公司很近,我在這兒照顧阿笙,順便也讓佳佳常過來吃口熱乎飯嘛。”
“是啊阿笙,你一個人養傷也實在無聊。我媽在這,我也經常過來陪陪你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唐笙當然又感動又慚愧。
但就在事情定下來的前一天,白卓寒大半夜從隔壁客房跑了進來。
“馮佳期可以過來吃飯,馮寫意不行!”
當時唐笙剛剛要睡着,還以爲白卓寒這是在夢遊呢。
從她出院回家以來,白卓寒就主動分牀分房了。主要是唐笙的身體狀況實在無法與他人共枕,但是唐笙知道,每每自己夜間咳嗽吟痛,外面的走廊裡總能傳出白卓寒踱來踱去的腳步。
文惜跟樑美心的性格完全不同。
唐笙覺得,比起姨媽溫和內斂的性情,文阿姨更像是熱情激烈的一朵向陽花。
她喜歡八卦。常常刷着微博,把一些搞笑的事情拿出來跟唐笙家長裡短地分享着。說到高興處,有時會逗得唐笙笑痛了傷口。
她燒菜很好吃,一日三餐的食譜都是按照醫囑來。
魚補皮,紅棗加血,樣樣式式換着花樣。硬生生把唐笙的小臉吃圓了一整圈。
有次唐笙換藥的時候痛得受不了,她守在醫生身邊,親眼看了整個揪心的過程——
後來眼圈都紅了。心疼的樣子反而叫唐笙更難受。
“文姨,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女人呢?”那天唐笙心血來潮地問她。
“你對佳佳,對寫意,都是視如己出。現在對我也……文姨,我能問個問題麼?”
唐笙是鼓足了勇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跟文惜之間爲什麼就好像從來沒有距離一樣。相處的過程,有時候甚至比跟姨媽還要舒適。
“您,有過自己的孩子麼?”
唐笙聽馮佳期說過,文惜在她五歲的時候嫁給他爸爸。到馮駿天過世,這十多年光景下來,也未曾給他生下一男半女。
但文惜嫁進來的時候算算年齡也有三十多了。這個年紀的女人,哪有一張白紙就肯當後媽的說法呢?
“我就是好奇而已。文姨,您要是覺得爲難,當我沒問好了。”
文惜微微一笑,尚未等到開口,就聽樓下門鈴大響。
“誰呀,一大早的。”
今天是週末,白卓寒因爲有公事要加班,所以很早就走了。
“媽,阿笙!我跟哥去買了個蛋糕,今天可是阿笙的生日啊!”一開門就聽到馮佳期跳躍的嗓音。
而且,馮寫意也來了?
唐笙直了直身子,?煩文惜幫她拿個外套過來披上。
文惜一拍腦袋:“呀!今天是6月11號是吧?阿笙24週歲的生日呢。瞅我這個腦袋!真是的。等下叫芳姨去都買點菜,卓寒今天會回來的吧?”
“媽,我就不用了。”馮寫意笑着擺擺手,“我來看看阿笙而已,飯就不吃了。”
“憑什麼啊!”馮佳期不服氣地瞪了一眼,“咱媽過來伺候他老婆,他連口飯都不給你吃,什麼玩意啊!”
眼看唐笙受了那麼多苦,身爲好姐妹的馮佳期可沒那麼容易原諒白卓寒。
“寫意,留下吃飯吧。”唐笙點點頭,“我整日一個人躺着,好久都沒熱鬧些了。”
“啊!對了!還有花呢。哥你是不是落車上了!”馮佳期往外張望了一下,“我們特意給你買的藍尾早櫻呢。阿笙我也真是受不了你,味道那麼怪的花,簡直是非主流裡的泥石流。你怎麼偏偏就點名要呢?哪有人家裡放這個的!”
三天前,唐笙偶然提起,說希望馮佳期下次有空的時候給她帶一束過來。當時馮佳期還以爲唐笙是突然有什麼學術靈感了呢。
說話間,馮寫意去而復返。抱着懷中那一整束的藍尾櫻,整個房間裡頓時充斥了一股?芪藥似的刺激香氛,跟六神花露水有一拼了!
幾個人都無奈地皺了皺鼻子,卻沒有人發現——唐笙盯着那花,似乎用力地嗅了嗅。最後,臉上慢慢閃過一絲悽然的惆悵。
“呀!是不是菜燒糊了?”馮佳期突然尖叫一聲。
“對對。慘了我這兩天過敏鼻炎犯了,都沒聞到!”文惜匆匆跑下了樓,馮佳期也跟着去幫忙了。
房間裡,馮寫意站在與唐笙相對尊重的距離裡,臉上的平靜終於破曉出一絲疼惜。
“阿笙,我……要不,我也下去幫忙吧。”馮寫意尷尬地停留了一瞬目光,轉身要走。
“寫意,”唐笙叫住他,“你留步,我有話想問你。”
這個柔弱的女人,難能展現出如此嚴肅的目光。馮寫意收斂了笑容,靜靜回頭。
“你說。”
明天上午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