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頓時肝膽俱裂,發出了一聲分貝極高的尖叫,他有點明白這些村民是怎麼回事了,他們村子肯定出了問題,而他們之所以跟着自己,就是他們因爲某些原因自己出不去。
並不是貨郎有多聰明,單憑村民們前後的怪異舉動,再加上這跟在後面的玩意兒,別說貨郎是個能做買賣的人,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琢磨出來了。
這沒有臉的人只是出現一剎那就消失了,但貨郎分明感覺到那雙啷噹錘一樣的眼珠子透着警告的目光。
如果繼續拉着這些村民,天黑都走不出去,而且就算真的把這些人帶出去了,他還能活嗎?剛纔那東西能放過他嗎?
這麼一想,貨郎扔掉手裡的筐,就要鬆開扁擔跑路了,這些本就不值錢的東西哪裡有小命重要。
可貨郎還是晚了一步,他的一聲尖叫已經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
老趙和離得近的幾個村民當即順着扁擔摸了過去,抓住了貨郎。
雖然眼前根本就看不見任何人,但他們知道貨郎就在那裡,這是他們唯一逃出生天的希望。
貨郎被抓住後大驚失色,喊着讓村民們放開他,可村民們哪裡肯鬆手,越來越多的人抓了過來。
貨郎拼命地掙扎,結果惹怒了村民們,村民們看不到貨郎的身體,於是就拼命地拉扯。
貨郎發出陣陣慘叫,居然就這樣被村民們給撕碎了。
貨郎死了,所有的村民都是眼前一陣恍惚,再次緩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岔路口。
有些村民看到自己手中抓着的血肉後連忙給扔了,拼命地擦着手。
老趙扔掉手裡抓着的半截手掌,沒有一絲內疚,反而怨恨貨郎不帶他離開。
罵了兩聲,老趙向着村子走去,連老婆和女兒都沒管。
村民們被老趙的情緒感染,對貨郎罵不絕口,有些喪心病狂的甚至生吃了手中的血肉。
陸陸續續地回到村子後,村民們依舊聚在一起,這個時候天還沒黑,這次沒能逃出去,他們只能再想辦法。
可是能來村子的外人也只有這個貨郎了,再想用這種方法已經不現實。
天色越來越暗,沒有人敢回家,他們害怕黑夜,害怕那絕望而又無助的夢境。
終於,天完全黑了下來,村民們湊在一起,誰也不說話。
當時是夏天,就算在外面待一夜也沒啥事,而且自從那些禽畜死後,村子裡除了人就沒有任何活物了,鳥不往這邊飛,地裡沒有蚯蚓,甚至蚊蟲都無影無蹤。
就這樣挺了半宿,老趙的女兒忽然對老趙說想上廁所。
老趙看了看周圍,指着院子的角落說你就蹲那尿吧,快點回來。
老趙的閨女有些不好意思,但讓她到沒人的地方去尿她也不敢,好在那個角落月光照不到,是一片陰影。
雖然有些丟人,但臉皮哪裡有小命重要,於是老趙的女兒就走向了那個角落。
周圍很安靜,所以村民們都聽到了老趙和女兒的對話,但是如今這種事情已經讓他們提不起來興趣了。
時間流逝,女兒遲遲都不回來,老趙慌了,起身到那個牆角去看了一眼。
可是地上僅剩一灘被尿液浸透的泥巴,哪裡還有人影。
老趙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液體,尿液自然也是液體,難不成……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雖然心裡有些傷心,但老趙也沒說什麼,興許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和女兒團聚了,更何況,明天天一亮女兒就會“活”過來。
回到原本自己待的地方,老趙的老婆問他女兒呢,老趙只說了兩個字,沒了。
老趙的老婆壓抑地哭泣起來,老趙也不安慰,只是坐下來發呆。
老趙女兒雖然失蹤了,但是卻引起了連鎖反應,人有三急,越來越多的人忍不住上廁所,但凡是走到角落裡去撒尿的人就沒有一個回來的。
老趙還親眼看到一個老頭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撒尿,結果整個人被自己尿出來的水線給吸了進去。
慘叫聲此起彼伏,村民們都麻木了,如果撒尿也要死,那麼誰又能逃得過去。
……
第二天一早,村子出奇的熱鬧,一切就好像恢復了當初的樣子,村民們很早就起來,幹活,做飯,打水,嘮嗑……
然而老瘋子卻知道,這些已經都不是活人了,就連那個被嚇瘋的人也已經恢復成了沒瘋之前的樣子。
按照老瘋子的說法,一開始的十年時間,那些村民們不停地重複着從村長一家三口遇害,直到所有人死絕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
而老瘋子就這麼看了十年,這才搞明白那幾天都發生了什麼,而那十年來到村子的外人還是能夠安全離開的。
可是十年後一切都變了,所有的村民們開始每天都重複一模一樣的生活,也許是村長玩兒膩了吧。
而打那時候起,村子就已經只能進不能出了,進來的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有本事的人,就沒有一個成功走出去的。
老瘋子倒是一直能夠自由出入,但他早已經沒了離開的心思,這裡是他的家,他的親人,熟人,仇人,都死在了這裡,他打算在這裡終老。
至於我們來時他之所以嚇唬我們,只是因爲我們還年輕,他動了惻隱之心,想要把我們趕走,可是我們當時到底能不能離開,他也不保準。
聽完了老瘋子講的故事,我們四個都沉默了,整個事件充滿了人性的陰暗與扭曲,而且老瘋子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了,講的斷斷續續,很多地方都要我們自己分析。
但我還是聽懂了這個故事,說實話我覺得這裡的村民一點也不值得可憐,他們的所作所爲,無論在人間還是地府,都會被懲處,落得這般下場也是活該。
可能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口渴,老瘋子向我們要了一瓶礦泉水,趙齊天遞給了他一支菸,老瘋子也沒客氣,點燃後深吸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
“老李,那你現在還需要按時祭祀那口井嗎?”我問老瘋子,聽了整個故事,我對他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觀,心中暗暗感嘆有時候看到的還真不一定是真相。
老瘋子彈了彈菸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和他們一起祭祀只是想看一看我的妹妹和外甥女,可是這麼多年了都沒見到,就連村長……我妹夫,都沒看見過。”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老瘋子的肩膀。
“馬德!要是能離開,咱們就不管這些破事了,都什麼玩意兒!”趙齊天罵了一聲,很明顯是在罵那些村民。
“是啊,沒想到看起來熱情的老趙居然是那樣的人,而且那些飯菜……”是的,我想起了老瘋子故事中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吃的都是蛆蟲什麼的,胃裡忍不住翻騰。
“不行,這事我們不能不管,如果放任下去,後果不堪設想!”耿耿姐說道。
“哦?耿耿你有什麼看法?”小瑤姐看向耿耿姐。
“叫姐姐我就告訴你。”耿耿姐伸手勾了勾小瑤姐的下巴。
“姐姐你就告訴我嘛,奴家求求你了。”小瑤姐抱着耿耿姐的胳膊撒嬌道。
“咳咳咳……”老瘋子好像被煙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也是目瞪口呆,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都被壓下去了。
緩過來後我纔想明白,這倆貨只是想要合夥緩解一下壓抑而又噁心的氣氛。
“好吧,既然你寡廉鮮恥地發問了,我就義薄雲天地告訴你……”耿耿姐踮起腳來拍了拍小瑤姐的腦袋。
我這才發現原來耿耿姐站着才和坐在炕上的小瑤姐差不多高,她的動作和臉上故作高深的表情結合起來不僅沒有形成高高在上的氣場,反而顯得很逗比。
“快說吧耿耿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催促道。
耿耿姐翻了個白眼,這才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古井就是楊璉真迦搞出來聚陰養怨的東西。”
“凡是被投進去的童女都會被那口井吸收,這些童女都不是心甘情願被獻祭的,所以怨氣沖天,她們的靈魂和怨氣都被古井吸收,所以那口井的怨氣越來越重。”
“而村民們爲了活命,又不得不向古井獻祭童女,就這樣形成了一個死循環,但估計就算是楊璉真迦本人也想不到,後來會出現村長那個變數。”
“女子本身屬陰,古井聚陰養怨的功能會直接將那些充滿怨氣的童女靈魂吸收,將其轉化成怨氣,可是村長是男的。”
“我估計這麼多年井裡也就死了村長一個男的,而且村長當時的怨氣更是重得不能再重了,於是古井不僅沒能吸收村長的魂魄,反而被村長把所有的怨氣都據爲己有,這纔出現了後來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僅僅靠七年投進去一個童女的速度發展下去,可能要幾千年後這個古井才能成氣候,可是如今村長控制了古井,情況就不一樣了,他每天操縱着那些村民的靈魂,折磨他們,讓他們生出怨氣壯大自己,又不斷有外面的人進來送人頭。”
“照這樣發展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村長就能爲禍人間了,至於你……”
耿耿姐說到這裡隔空點了點老瘋子,“他沒弄死你,只是因爲當初還有點理智時留下的本能,而不是因爲他還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