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二放下錢,又交上賬薄。
“韋二哥,汝閒時多讀些書。”劉昌郝說。
家裡事情多,自己不可能事必躬親,不但韋小二,武平的兒子武兆麟也很機靈,但兩人還不能派上正式的用場,主要是識字,韋小二雖識字,識的字卻不多,武兆麟就更差一點了。
韋小二懂的,不是煩,這是進一步器重。
他點了一下頭又說:“少東家……”
這次進京送鞭炮發生了一件不開心的事,他將鞭炮送於西城區一家店鋪時,被一名士子纏上,說,汝東家無恥,將人家小令,貼於汝家鞭炮之上。
韋小二讀書少,不敢回答,這個士子來了精神,跟在後面纏了許久,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劉昌郝想了想,宋詞發展到今天,地位仍不高,主要是用來唱的,並且多是妓子婢女唱的,妓子傳唱是高尚的,我放在鞭炮上做宣傳就是無恥的?不過不要緊,蘇軾此時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多半他還沒有寫出這首詞,否則過去了這麼久,也不會沒有人指出來。再過一段時間,沒人說是大蘇寫的,劉昌郝便可以厚顏無恥地說,我這是作的,想貼哪兒就貼哪兒。
“韋二哥,莫管,汝還要辛苦一趟,吃過飯,汝往烏頭度僱一艘小船,去長葛馬場。”
“長葛馬場?”
“汝去長葛馬場後,探聽馬場馬糞幾多,乾溼度,價幾何。”
“少東家,馬糞肥否?”
如今農村許多人以爲牛糞不及豬糞,馬糞也不及豬糞,另個時空,老劉村看不到馬,也持着類似的說法,幾乎無人利用牛糞。
是不是這樣呢,劉昌郝在手機上看到一組數據。
豬糞:有機質15%,氮0.5%,磷0.5~0.6%,鉀0.35~0.45%。
牛糞:有機質14.5%,氮0.30~0.45%,磷0.15~0.25%,鉀0.10~0.15%。
馬糞:有機質21%,氮0.4~0.5%,磷0.2~0.3%,鉀0.35~0.45%。
羊糞:有機質24~27%,氮0.7~0.8%,磷0.45~0.6%,鉀0.4~0.5%。
實際養分差距並不太大,非得分高下,第一位也不是豬糞,而是羊糞,劉樑村也有人養羊,同樣的認爲羊糞不及豬糞之肥。
不過如果按照各村民處理糞肥的方法,豬糞因爲含腐植質最高,保肥力最強,質地較細,易被微生物分解,釋放可供作物吸收的養分,也就是在沒有發酵好或沒有發酵的情況下施肥,豬糞的養分最易被作物吸收,所以讓許多農民以爲豬糞最肥。
區別還是有的。
馬糞是熱性肥,相對而言,發酵時間略短,可發酵時特別是堆肥發酵時需勤翻,翻肥時必須多施水,蠶糞、禽糞、秸杆堆肥也屬於熱性肥,並且它必須經過充分發酵,其養分才易被作物吸收。
牛糞則是冷性肥,養分略低,肥效遲,腐熟慢,發酵時最好加入馬糞或羊糞,真沒有那就加入青草、秸杆、尿液一道腐熟。
羊糞,牛糞和含有沙子、稻殼、秸稈的雞糞、豬糞,能夠改良黏性土壤以及鹽漬化板結較爲嚴重的棚室土壤,提高其透水透氣能力。像劉樑村這種漏肥漏水嚴重的砂土,最好選擇純雞糞或純豬糞。
劉昌郝弄不到大量的純豬糞與禽糞,只好用漚肥替代了。
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花卉與甜瓜更需要肥來當家。
不管是什麼糞肥,得有肥。
“馬糞非是不肥,若處理妥當,其肥效不比豬糞差,此乃吾之底氣。”
但中國古代對馬糞的利用比對牛糞的利用要好得多,利用方法也簡單,將它們推在一起,雖然不科學,也起着發酵作用,特別是唐朝,許多農民與馬監官吏勾結起來,偷販馬糞。因爲宋朝缺馬,對馬糞的利用反而更差,甚至有人也像牛糞那樣,將其貼在牆上,當成冬天取暖料。
韋小二走了,韓道實與伍貴來了。
比上次朱三他們來得稍早一點,朱三他們在洛陽那邊,一般天不亮便起來,去各戶人家收花枝,這個必須早,不然會被左右鄰居看到,甚至遠者,四更天便要動身。
回來後與請來的兩個婦女挑選枝條,不僅挑選,花葉也要剪掉,有的花枝特別長,也要截掉一部分,這才裝箱。同時還要派人去購買芍藥根,吃一個早中飯,儘量地提前出發。路上若沒有耽擱,次日天黑時便能來到劉樑村,若是耽擱,可能需二三更時分才能到劉樑村。
雖來得早,兩人與朱三一樣,吃了一個便飯,立即倒在牀上爬不起來。但這個辛苦時間不會太長,這段時間每隔兩到三天,便要送一批接穗,不過十天後,那怕還有懶人家在剪花枝,劉昌郝也不會要了,已錯過了嫁接時季。
第二天,兩人也好奇地來到地頭看一看。
韓道實問:“密乎?”
“韓大郎,非密也。”
韓道實說的密是指一般觀賞性牡丹每畝株數約爲五六百株,惜者甚至只有四百餘株。
劉昌郝每畝接頭可能達到了三千多四千多棵,太過密集。
劉昌郝隨後做了解釋,首先是成活率,伺候得好,成活率能達到六七成,伺候不好,成活率連一半也不足。這是第一年,又是從洛陽那邊弄來的接穗,儘管劉昌郝很小心,估計六成成活率便是樂觀的。
接穗裡有許多混種,若是朱三他們親自竅,或許混種比例不大,終是交給其他人竅,劉昌郝估計混種比例可能超過了百分之五十,雖然劉昌郝會留下一部分普通牡丹做他用,終是少的,只有百分之三十了。
還有許多沒有長好,主要還是接穗。
最好的接穗是土芽,根部發出來的萌櫱枝,然而這樣稀裡糊塗地竅,什麼樣的枝條都有,那怕仔細地挑選過,真正的土芽也不足三成。當然,也有的枝頂條會長好的,可也有許多真正的土芽也沒有長好的。
這樣反覆甄擇,最後能留下的不足一成。到那時纔是真正的移載,定行定株。
“十不足一?”
“百不足一,幾歲後,吾與汝等亦無憂也。”
牡丹價多貴哪,特別是在京城,只要能種出來,不嚴重退化,其收益將會無法想象。
朱伍二人又去看月季,第一批水插的月季已經長出不少鬚根,伍貴說:“居然真插活了。”
劉昌郝失笑,水插算什麼,往後去還有無土載培呢。
“能移載乎?”
“能了。”
不但能了,若是再拖上六七天,至少第一批插穗不是能移載,而是慢慢走向死亡。
但這個移載會很麻煩。
劉昌郝將二人送走,又找來張德奎,帶着他先去了二伯家。
真正麻煩的不是第一批插穗,今年種單季作物的人比較少,至於劉昌郝家,除了劉四根用劉昌郝小叔原來的地種了一些單季作物,餘下的幾乎都種了雙季……不是雙季,而是晚季。
但是劉四根家的地現歸劉昌郝所有,有一些地就在邊緣地帶,租戶家的地,也有幾塊在邊緣地帶。現在就收割,略早了幾天,可我家的租子依然未漲,並且不是將整塊地作物一起割出來,割的也只是最邊上四米寬的作物,會不會割?
難的就是第二批,若是往年,劉昌郝家的地可能最先收割,好搶着種冬小麥冬大麥。今年劉昌郝將地收回去,就會反過來,摞到後面收割。若是有人生起歹心,一直往後拖,都能將最後一批插穗生生拖死掉。
那隻好兜一個大圈子。
找到二伯,劉昌郝說明來意,劉昌郝二伯家也有一塊地在邊上,二畝多點,但割的是最邊上的部分莊稼,不足二分地,此外,劉昌郝還按照半水田,甲乙丙丁五個等級,每分地分別給了60、40、30、20、15文錢補貼。
劉昌郝二伯不肯收錢。
“二伯父,眼下即割,或多或少略有些欠收,汝不願收割,別人家亦不好收錢,不收錢,便不願意割。”
不管吃虧還是佔便宜,是讓你家帶頭的,劉昌郝二伯這才收下幾十文錢,讓劉昌田去割粟,不但割,割完後還要挑到邊上曬,但現在粟的產量……二分地,連同秸杆在內也沒有一百斤重,一擔便輕鬆挑走了。
有了二伯帶頭,其他兩戶人家也分別談好。
這個容易談,那怕不給錢,三家也會割掉,況且三家與劉家關係一向不錯。
難的是下面的。
下面都是地收回來的人家。
你都將地收了回去,我憑什麼方便於你?那隻好加錢,每分地的補貼變成了100、60、45、30、20文錢,其實等於將莊稼買了下來,不過提前幾天收割罷了,得了相等的錢,收割後的莊稼還是自己的。
極少數的,也不想刻意爲難劉昌郝,有的認爲得了便宜,多數人家答應下來,劉昌郝立即讓張德奎回家拿錢,又立契。付了錢,立了契,那怕反悔,劉昌郝都有權利派人強行收割。
但不是所有人家都同意了,一戶人家貪婪無比,想要更多的錢,他家僅有一分來地,縱獅子大開口,也付不了多少錢,關鍵他家給了更多的錢,其他人家也會鬧着加錢,劉昌郝沒有答應。
隨後是劉三板,他不知是傲氣還是憤恨,大喊道:“吾爲何提前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