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住賓館,就算是五星級我還是警惕性很高,網上學來的各種鎖門方式我差不多都試了一遍,畢竟不會說俄語,我也沒法調查司穆到底住哪層,只能給馬雲雲打電話,結果她又不接。
我無奈之下,加了司陸丞的微信,本想着那小子是個學霸,不可能回覆微信很及時,沒想到我一加他,他就有反應了,雖然我不太好開口,但總比如今這樣僵着的局面好,便索性問他,知不知道他爸出差住哪兒。
“你是不是去跟蹤我爸了?”司陸丞給我的回覆。
跟蹤兩個字看的我實在鬧心,搞得我多見不得人似的。
“我是在幫助你母親。”我這樣回的他,他給我連續回了兩個呵呵。
我也是呵呵了。我不想理他了,就在自己打算想辦法的時候,他給我了個回信:“樂天506”。
這孩子……我還沒來急和他說話,他就來邀功了:“不用謝我,我也沒有打電話問我爸,所以不會打草驚蛇。”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難免好奇。
“他筆記本里有我裝的追蹤軟件,可以精確定位,具體樓層麼,這涉及領域就深了,不能告訴你。”
還挺會故弄玄虛的?倒是刷新我對這孩子的認識了,對他說了我會請他吃飯,他就沒再理我了。
既然知道了房間號,我自然要去查探一番的。
我住在十樓,出門坐電梯到五樓,結果一出電梯我就碰到了狄瑾佑。
他本來是要坐電梯的,看到我出來,他沒進電梯,看着我半天沒說話,我倒是尷尬的不行。
“你來找司穆?”他還是先開了口。我點點頭,他說:“在餐廳。”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很想不通的說:“其實馬雲雲找我幹什麼,直接找你不就行了。”
“她不知道我的工作性質。”他看向我,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什麼的來了一句:“所以不可能讓我去勾搭她老公的小三。”
“你倒是誠實。”我說的時候夾着冷笑,他無所謂的聳肩。
當然,還有句話我在肚子裡,但是沒說,司陸丞透露他媽外面也是有人的,至於那個男人是不是狄瑾佑,就不好說了。
我和他一起坐電梯下樓。
他沒騙我,司穆確實在餐廳。那個小三居然也在,她們演出團不應該住這樣的地方,她應該是離團過來的。
我坐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用假裝自拍的拍了他們幾張照片,司穆倒是對那小三很好,還親自喂東西給她吃,兩個人年齡差距不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爸帶着女兒呢。
很快他們就吃好了,看樣子有點趕時間,起身匆忙向外走,也可能出國了沒有警惕心,那小三很親密的掛在司穆身上。他也沒反對,哄着帶着她趕緊離開。
他們剛出餐廳,我立刻就起身跟了過去,結果就被身後趕過來的狄瑾佑順勢拉在了懷裡,我有點震驚的看着他問:“你幹什麼!”
“你跟蹤技術太差,我和你一起去,免得被人看出來。”他說着站直身子,特別紳士的將我的手放在他手臂上,帶着我往前走。
跟着他才更容易暴露好麼?我想將手拿回來,他這次說什麼都不肯放手,我也沒時間跟他浪費口舌,只能趕緊去坐車。
出租車等候區。我和狄瑾佑到的時候,司穆和張圓剛上出租車,兩個人在裡面對着司機比劃了半天,估計他倆不會俄語,又遇到了不會英語的司機,最後張圓翻了半天包,給了司機一張紙條,司機才點點頭,開車了。
我和狄瑾佑全程就站在車門不遠處,透過玻璃我看到司穆的手一直放在張圓的大腿上,時不時來回探探,真是太猥瑣了。我就是特別看不得這種場景。
他們車開走後我們也上了車,狄瑾佑跟來還是有點好處的,至少我不用像那兩個人一樣對着司機比劃半天,他沒準還不理解我是讓他跟着前面那輛車,想到這兒我心理平衡一些了,讓他跟着就跟着吧。
那兩個人去的地方就在附近,莫斯科大彼得羅夫大劇院,張圓有通行證,直接帶着司穆進去了,我還在想怎麼跟進去,狄瑾佑在我身邊一通電話已經打完了。沒過一會兒,張圓進去的那個小門出來個四十歲左右的阿姨,穿的很文藝,氣質也特別好,看到狄瑾佑很熱情的打了招呼,說的是中文。
“來莫斯科玩啊?”阿姨說話的時候還在打量我,狄瑾佑也一點兒都不避諱,還有點故意的緊靠着我站着說:“嗯,您這次帶團在這兒交流多長時間,空閒的話我請您吃飯。”
阿姨還在看我,笑嘻嘻的說:“和我客氣什麼,晚上才演出,你們來麼?”
狄瑾佑說:“那我去買票。”
阿姨手裡的票已經遞過來了,直接遞在我手裡的:“拿着拿着,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會說話,到這兒來看演出我還讓你去買票,被你媽媽知道了,她得說我小氣鬼了。”
我也是尷尬的沒誰了,這阿姨一看就是誤會了,而且聽她說話的意思還和狄瑾佑的媽媽認識,狄瑾佑這是故意的,故意讓阿姨去他媽耳邊吹風?
狄瑾佑捏着我的手一起接了阿姨手裡的票,然後手就這樣拉着我再沒鬆開,我想反抗他握的很緊,我低着頭沒吭聲,看在他幫我叫車沒跟丟張圓的份兒上,給他個面子。
阿姨應該很忙,也沒時間深究我倆的關係就走了,我無語的看着狄瑾佑說:“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非得讓人誤會了才舒服麼?”
“這阿姨一直都想把侄女介紹給我,算是拿你擋回槍,這樣我無條件的幫你,你心裡才能平衡。”能把這麼不要臉的話說的這麼要臉的,也只有狄瑾佑了。
狄瑾佑看看時間,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說:“走吧。”
“我在這兒等着。”我現在也沒地方可去,回賓館再回來我怕我迷路,太陽已經起來了,我走到牆邊靠着,順便想想接下來怎麼辦。他站在我面前幫我擋着太陽說:“彩排要很久,晚上再看正式演出。”
我和他實在沒什麼可以聊的,便問他:“你那個表妹攝影師,是不是同性戀?”
這句話我想問很久了,那次在古鎮被她那麼一說之後我就渾身都不舒服,狄瑾佑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有些詫異的說:“當然不是,怎麼了。”
“沒什麼。”這我就安心了。
實在是太曬了,我堅持不住決定還是得回賓館去,看到輛出租車,直接招了手。
結果,司機理都沒理我。
狄瑾佑一臉得意笑容看着僵了的我,將我還舉着沒放下來的手腕拉住,又一次放在了他的手臂上讓我攙着他,帶着我走了幾步說:“這裡打不到車的,跟我走。”
公差和跟蹤成了狄導一日遊,他心情居然很不錯,和出租車司機相談甚歡,我是什麼都聽不懂,但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回賓館的路,他告訴我,司機答應帶着我們逛逛,騙小孩呢?司機閒的沒事帶我們逛,必然是他和司機達成的交易。
不過狄瑾佑和司機聊天。我也能靜下心來看風景,當一個純粹的小透明。
我承認我這樣是不對的,有利用的成分在裡面,覺得人家有用的時候就用,沒用就想給人家踹走,可在異國他鄉我真的有非常強烈的疏離和恐懼感,雖然和唐明離婚後我堅強獨立了很多,但骨子裡還是個沒什麼擔當的女人,我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出去旅行過,在這裡語言不通,風俗不懂,還全是外國人,我怕的更厲害。
狄瑾佑的出現幫我解決了大問題,我從心底裡是感激他的,但我嘴上不能承認。
一早上就這麼晃過去,回酒店吃過午餐,我本來已經好了的肚子又開始不舒服,狄瑾佑將我送到房間,他走後我捂着被子躺下,再睜開眼睛時,離演出時間還有半小時了。
太舒服的牀真的耽誤事,我從牀上蹦下來,衝進衛生間打算隨便洗個臉就出門,披頭散髮的剛進衛生間我又跑出來,我就覺得餘光似乎看見一個人,果然,狄瑾佑就在套房外間的椅子上坐着呢……
“你怎麼不叫我!”我這形象也是夠讓人看不下去了,他沒擡頭依然看着手裡的書說:“演出什麼的不重要,你睡得舒服才重要。”
“你怎麼進來的!”我這纔想起來,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我應該是把門反鎖了的。
“我就在你旁邊的房間,陽臺是通的。”他倒是誠實,我看了看開着的陽臺門,走過去一看,果然……是通着的,這酒店誰設計的,也真是讓人無語了。
“我要是睡到明天早上,你就在這兒坐到明天早上?”
“有可能。”
好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梳好頭髮我也不打算化妝了,套好衣服就出門,狄瑾佑不緊不慢的跟着我,我都快到大廳門口了,他纔剛從電梯出來。
我站在原地看着表,這樣出去再叫車過去,估計真的要遲到了,看舞劇遲到是很不好的,走來走去周圍的觀衆肯定會不高興,而且那個司穆認不認識狄瑾佑我也拿捏不準,折騰的動靜大點再被他看見……
“車叫好了。”他走到我身邊,引領着我坐上了已經在等候的車,看來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他一直都在笑,我以爲自己是哪兒不對了,研究了半天問他:“你笑什麼?”
“你特別緊張的時候,跑來跑去有點慌亂的樣子很可愛。”
“狄瑾佑,不要調侃我,米勒已經和你說過了!”我說的很嚴肅,他這才收斂了不少,和司機說話不理我了。
對一個離過婚的快三十的女人說可愛,他真當我還是小女生呢?算了,我不計較這些,知道他這張嘴特別會哄女人,深究無用。
到了大劇院,正好還在進場,但大部分觀衆已經進去了,我關了驗了票,一進去就抓了瞎,一到稍微暗一點的環境我視力就不好。
狄瑾佑帶着我找到了座位,剛坐下來燈光就全暗了,我哪兒還有眼力找司穆可能在的位置,反正他也不可能跑了,就先不管他了。
“喜歡看舞劇麼?”狄瑾佑靠在我耳邊聲音很小,我不習慣他靠我這麼近,打發他說:“看舞劇就認真點。”
我坐直了身子繼續看,目前能看到的演員都是外國妹子,我本來對張圓的印象就不深,她要是化了濃妝再穿演出服,我真的認不出來,索性不辨認了,好好享受的看完舞劇再說。
“潘桃,馬雲雲的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狄瑾佑依然靠在我身邊,在我耳邊吹風,他這句話倒是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又有什麼門道?他知道我在看他,繼續很小聲的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什麼意思?”我問他,他繼續說:“你就沒有感覺出來馬雲雲想讓你背?鍋?”
這新鮮了,我是幫她的,背什麼?鍋?
我冷笑一聲說:“我又不是她老公的小三,我背什麼?鍋?”
他突然笑出聲,但又不能大聲笑,只是低着頭,笑的肩膀都在抖。
我被他笑的心裡沒了底,問他:“你說清楚。”
“司穆喜歡誰?”他收了笑,很自然的靠向我這邊。用周圍人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問我,我凝着眉說:“我怎麼知道?”
再說了,他是喜歡他老婆還是喜歡他小三我也沒必要深究,結果已經在這兒擺着了,只要處理就好了。
狄瑾佑不緊不慢的繼續問:“馬雲雲和司穆什麼關係。”
“夫妻。”
“他們什麼身份?”
“當官的和官太太,確切的說,官太太是官世家。”
“還沒明白麼?”狄瑾佑看着我,我真的是一頭霧水,不知他所指爲何。
他嘆口氣繼續小聲的對我說:“就目前看來,司穆喜歡的是張圓,所以他會盡自己一切努力不讓張圓受傷害。馬雲雲和司穆都是和官場有關係的人,總是有再大的隔閡都不可能鬧的特別難看。其實他們早就應該離婚了,但是司穆不能讓自己的生活作風出現太大問題,馬雲雲也不肯對外承認她老公對她沒興趣了。”
我想起我之前問馬雲雲,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她說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的乾淨。我從來沒有深層次的想過她這句話的意思,原來她真的是早就準備離婚了,只是沒準真的像狄瑾佑說的這樣,一時半會找不到能離的漂亮的方法。
“他們不是商人,他們更看重面子,所以即便是離婚,也需要一個無辜的人來扛這一切髒水,扛髒水的人不能是張圓,因爲司穆不會同意,這個人得是一個馬雲雲不在乎,司穆也不在乎的人,最後死的多慘,他們都不在意。”狄瑾佑說的不緊不慢,我卻突然徹悟了,他繼續說:“將所有的污點都潑在這個人身上,然後成功離婚,他們才能各自舒心。”
狄瑾佑說完了,我望着他問:“髒水是說潑就潑的麼?”
他淡淡一笑道:“你太不瞭解這些人的心了。”
他說的也對,這種官場上的人我接觸的確實少。我自己也沒有認真研究過他們的心理狀態,還是從家庭角度考慮的多,只覺得是多出來一個小三,所以把她除掉就好了。
狄瑾佑這麼一說我突然明白了,馬雲雲那麼有能力都沒有對張圓怎麼樣,說明這中間確實橫着很多東西,她又不肯告訴我,就讓我這樣沒頭蒼蠅一樣的抓瞎。
那如此看來她根本不需要我跟蹤司穆,她如果想要證據,真的可以一抓一大把,她需要的是如何把這些證據擺在檯面上的方法,就像狄瑾佑說的,需要一個背鍋的人。
“你再好好想想,這樁生意是誰替你找來的。”
周萌……雖然我最近對她真的有些不爽,可我還是想不出來她?我的理由,狄瑾佑這麼關心的專門跟我到俄羅斯來,難不成就是想向我證明,周萌對我沒好處,以此來讓我相信,屈瑾天也在害我?
這想法有點天真了。
狄瑾佑不再說話,安靜的看舞劇,直到中場休息,我心也沒有安寧下來。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沒有離開座位,我害怕一會兒燈?了我又找不到地方,我開了看着魯寧的名字,最終還是沒有打過去,我還不想用這件事給她增加任何擔憂,畢竟她現在也懷孕了,需要好好照顧自己。
狄瑾佑去了衛生間,回來之後他指了個方向,我看過去發現司穆在那兒,張圓不知去向,他找人的本事也挺高。舞劇繼續,我卻一點兒看下去的心思都沒了,早知道下半場就乾脆不要看了。
“張圓是那些鄉村女子中的一個。就那個。”狄瑾佑給我指了指,我看過去分辨了半天,確實不太好認出來,尤其是混在一羣外國人中間的時候,她也沒什麼上場的機會,大部分時間坐在舞臺邊上做背景。
“耐心看,下半場才最精彩。”狄瑾佑說完又不再說話了,我藉着看司穆的機會用餘光看了看狄瑾佑的表情,他很沉?,我很少看到他有這樣的表情,很專注的表情,但這種表情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他其實是個很正經男人的錯覺。
舞臺上,女主抱着貴族女子的裙角那一幕看的我心裡不舒服,她是那樣羨慕這個富有的女人,卻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她心愛男人的未婚妻,將階級表現得這般明顯,我心裡有些堵,形容不出來的,我不知道這部舞劇的最終結局,但是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像我,我也不知道我和米勒在一起之後,將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畢竟,家庭的察覺確實太大了。
舞臺上,一切終於明瞭,女主知道了心愛男人是伯爵,不可能愛上她這樣的村婦,而且那個送給她項鍊的和善的貴族女人就是伯爵的未婚妻,一怒之下,女主就死了。
狄瑾佑嘆了口氣,小聲的說:“平民姑娘愛上化妝成農民去鄉下玩的伯爵,這本來就是不合乎情理的事。”
“是伯爵勾引她的,她本不該死。”我說。
狄瑾佑看了我一會兒,小聲問我:“你真的要嫁給米勒?”
我點頭。他沉?。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就不擔心自己和他的家庭無法融合麼?”
我看向他,其實真的很想吐槽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做這樣挑撥離間的事情,但我沒有,因爲他說的是實話,這也是一直困擾我的問題,我逃避着的問題。
“他爲什麼要一直跳舞。”我故意將話題轉回了舞劇,狄瑾佑並沒有看舞劇,卻很瞭解的對我說:“姑娘悲憤而死,變成了靈魂,這些女人都是靈魂,被鬼王領導着,她們會將進入森林的負心男子困住,讓他一直跳舞。直到累死。”
“狄瑾佑,你到底什麼來頭?”他知道的真的很多,我問他,他很悶聲的笑了笑說:“不過是被流放的人罷了。”
在這個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懂了他心裡的很多東西,人活在世,揹負着的東西很多,有些人喜歡通過言語表露出來,不能通過言語表達的往往被這些壓力改變了自己的性格,展現給他人的一面並不真實,他的內心一定是不同的。
我繼續看劇,女主最終還是選擇了保護伯爵,救了他的性命,自己隨着?明的鐘響,消失了。
觀衆不停的用掌聲邀請演員出來謝幕,我站起來也拍着手對狄瑾佑說:“人生就是這樣,好的人往往得不到好下場,混蛋即便一開始悲憤的不得了,幾年後,依然是孩子他爹。”
狄瑾佑不說話,只是沉?的鼓掌。
散場的時候,我和他都沒提前走,司穆也坐在原位,一直到觀衆都散盡了。他才接着電話出了門,我本來想跟過去,被狄瑾佑阻止了。
“這筆我生意已經接了,就是再怎樣,該做的還是得做。”我說。
狄瑾佑笑了笑說:“其實解決馬雲雲很簡單,明處你不要作爲,暗處增加她的怨氣,女人麼,畢竟是自己的丈夫,當怒氣積累到一個點的時候總是要爆發的,到時候她就不可能這般冷靜了,人不冷靜總是會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火也就不可能燒到你身上了。”
他比我看的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