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節 撕逼!(1)

林荀帶着微微的激動心情,走上了演講臺。

思孟學派一系,從孟子開始,就是善辯,口才優秀,聞名天下。

想當年,孟子周遊列國,見國君,論諸侯,與農家、墨家、雜家乃至於楊朱學派開戰,面不改色,可以一口氣連戰數十人!

而思孟學派,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這個學派的成員,都有着一股子不同於其他學派的精氣神。

用孟子的話來說就是:吾善養浩然正氣。

林荀就是一個標準的思孟學派的巨頭。

他不苟言笑,神情嚴肅,眉宇之間,充斥着滂湃的正義感。

讓劉徹看了眉頭微微一皺。

這個林荀的神態和麪貌,讓劉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後世網絡遊戲裡的聖騎士。

而且是dnd規則下的聖騎士。

動不動就愛給人丟一個邪惡偵測的那種。

這讓劉徹微微有些不舒服。

畢竟,衛道士什麼的,從來就難以討人喜歡。

不過,思孟學派本身,卻很難讓人討厭。

孟子提倡的學說和思想,拋開現實層面,在哲學上和思想上,都是諸夏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甚至,就是諸夏民族本身的部分特徵。

漢室雖然在過去上,嘴巴上一直說什麼孟子什麼的討厭死了。

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按照孟子的部分理論和思想主張,在推行自己的政策。

無論是輕徭薄賦,還是尊老養老,其實都是孟子的主張。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無幼及人之幼。

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

不過……

跟孔子一樣,孟子同樣是法先王和井田制的擁護者。

這就稍稍讓人有些蛋疼了。

這個時候,站在臺上的林荀微微清了清嗓子,口腔說道:“翼雲:一陰一陽謂之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故先王皆有不忍之心,斯人有不忍之政!”

這句話剛剛說完,臺下就有着噓聲傳來。

不用想,必是荀子學派!

在儒家內部,孟子與荀子,可謂是針鋒相對,彼此敵視的兩個派系。

所以,後世,宋明之時,孟子翻身把歌唱,進了孔廟,號稱亞聖,返身一腳踹開荀子,還宣佈開除了荀子的儒家先賢身份。

而在此時,荀子學派與思孟學派之間的分歧和仇恨,甚至大過了儒墨矛盾。

當年,荀子曾經公開批判思孟學派說: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由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暓讙讙然不知其所非也。

大概意思就是說:孟軻和他的老師的學問,就是一派胡言,根本沒有道理,全部都是錯的,忽悠世人,罪大惡極,圍觀羣衆,應該速速醒來,不要被他帶偏了!

若非現在還有一個重民學派在,本着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的原則,恐怕如今,思孟學派的頭號敵人,必是荀子學派。

而荀子學派現在誰都噴,誰都敢噴,尤其愛噴思孟學派。

要不是是在這石渠閣上,恐怕,就不止是噓聲了。

而這噓聲,也明顯的影響到了會場的正常秩序。

所以,周亞夫不得不派人警告道:“再有下次,直接驅逐!”

這才讓荀子學派的人乖乖閉嘴。

也讓演講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林荀並未受到荀子學派太大影響,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繼續說道:“是故孟子曰:中國五百年必有聖人出!誠哉斯言,周公後五百年,今上應運而生,口含天憲,動合陰陽,施仁政以澤被天下,四方來朝,萬國鹹伏!”

這個馬屁雖然拍的赤裸裸,過於直白。

但正因爲如此,讓人想不鼓掌都不行。

羣臣文武以及諸子百家,哪怕是重民和荀子學派也不得不站起來鼓掌。

劉徹則是微微一笑。

不管怎樣,有人拍馬屁,總比反對自己要強不是?

況且,在這石渠閣上拍馬屁,是劉徹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無論如何,皇帝永遠正確,天子天授神權。

這是第一政治正確!

不然,你以爲爲何後世天朝的每次大會都會強調:緊密團結在以xx爲核心的中央,爲了xx,做了xx,全國團結一致,擁護xx的英明領導?

黨報和各大媒體都是一片歌功頌德,阿諛奉承。

真以爲事實果然如此嗎?

錯了!

這是統治需要!

是統治者想要的結果!

粉飾太平,總比揭露真相,更能加強統治!

如今也是一樣的。

問題、弊政和錯誤,常朝和朔望朝上就可以解決和討論。

而這石渠閣之上,只能是全國各族人民和各郡國貴族士大夫共同擁戴偉大的漢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誰敢說不是,肯定要拖出去彈jj彈到死!

而思孟學派作爲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肯定是要得到一些好處的。

譬如今年的考舉,對思孟學派一系稍稍優待一些。

在同等條件,更優先將思孟學派的弟子門徒錄取和任用。

掌聲漸漸停歇,林荀才接着說道:“方今幸甚,陛下外王內聖,法三代之先王,厚德載物,行不世之德政,尊賢使能,朝野衆正盈朝,俊傑在位……”

聽到這裡,劉徹的臉色變了。

因爲,劉徹聽出來了。

這貨在拍馬屁的同時在摻私貨!

摻的是孟子是那一套,而且有點道德綁架得意思。

倘若換一個人,可能明知道有毒,也要嚐嚐。

但劉徹非常清楚,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外王內聖。

不是外王內聖不好。

是外王內聖,在歷史上的絕大多數時候,都被人玩成了外忍內殘。

所謂友邦驚詫,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還是外霸內王,更符合他的想法,也更符合這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世界。

而那個所謂的衆正盈朝的說法,更是讓劉徹感覺有些眉毛直跳。

因爲,崇禎也是衆正盈朝啊。

然後就李自成打進了北京,崇禎吊死在了煤山的那顆歪脖子樹上面,舌頭伸的老長老長……

爲了不讓自己被這口毒奶奶到,劉徹微微咳嗦了一聲,將自己的態度,傳遞給了周圍的尚書郎和謁者,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而能在劉徹身邊的人,都是他的親信心腹,早知道劉徹的習慣。

一聽聲音就知道:陛下不喜歡!

陛下不喜歡,那自然要站出來表示了。

當下,就有一個尚書郎站到臺前,輕聲說道:“諸公注意,此乃石渠閣之會,請緒論本派經義,無關內容,勿要多言!”

頓時,林荀的臉色就尷尬的脹成了豬肝色。

而臺下的重民學派和荀子學派的人,則笑的前仰後倒。

好在,林荀心性不錯,知道馬屁拍到了馬大腿身上。

連忙做出調整,轉口道:“孟子曰:爲天下得人者,謂之仁也……”

這個轉折不錯,也不彆扭。

“何以謂之仁:親親而仁,不忍而仁也!”

“是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推之今世,則曰:人之仁,謂之四民皆愛也,士農工商,皆漢臣民,皆陛下臂膀,皆諸夏同胞,推仁及愛,至於百工……”

聽到這裡,劉徹纔將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看樣子,思孟學派在如今,也有發展了……”劉徹在心裡想着。

不過,這也正常。

如今諸子百家,都面臨着同樣一個問題:不管他們喜歡,還是討厭,商人的數量以及工商業的從業者,都在增加。

羣體的規模,不再侷限於某地,也不再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

而且,富裕起來的工商業,開始涉足政治,插手學術思想。

沒有人避免,也無人能倖免。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況且,作爲一個新興學派,思孟學派面臨着公羊、穀梁的強大勢力,還處在與重民學派的競爭中。

假如,他不能找到一個新的支持他的集團的話。

那它怎麼生存,怎麼發展壯大呢?

事實是:除了新興的工商業者外,其他的羣體都已經早有了支持者和基本盤了。

就像米帝的驢象兩黨一般。

新人想要挖牆腳,何其難也!

所以,雜家遠走安東,思孟和重民,涉足工商業,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這是一個重要的進步。

這意味着,學術界終於不得不正視工商業的發展以及其帶來的問題。

並且去思考在這樣一個局勢下,如何繼續平衡社會各階級的利益。

正視問題,總比迴避問題,卻在私底下大肆中飽私囊,充當白手套要強!

而且,思孟學派談這個問題,比其他人,都更有優勢。

原因很簡單,仁義愛人是思孟學派的核心論述。

且,思孟學派講究‘浩然正氣’。

正人君子,肯定不會被商人操縱和控制。

至少,在面臨外人攻仵時,他們完全可以大義凜然的回擊,並且反問對方:“若吾輩尚且不能談論工商之事,誰能談論?”

當然了……

林荀的這篇演講稿,肯定是有人幫忙擬定過了。

劉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顏異。

不過可惜,中間,這位林荀似乎自作主張,摻雜了私貨。

導致本來極爲優秀的一次演說和遊說,最終毀於一旦!

劉徹低頭看了看在自己身側矗立的顏異,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出什麼。

然後他就呵呵一笑。

顏異自從上次在茂陵吃了癟後,最近變得踏實和誠懇了許多。

劉徹知道,他正在反思和反省自身。

這很好!

關鍵是,他能否戰勝自己的缺點和不足?

假如能,那麼,未來,三公或許懸。

但九卿跑不了。

倘若不能,那顏異這輩子,也就是一個尚書令的副手身份了。

林荀在臺上繼續說着思孟學派的主張和他們如今主張的秩序。

但他的膽子有些小,對工商業的問題是淺嘗輒止。

在談了一會後,就轉而轉移到了心性和道德方面。

無非就是孟子那一套的仁義觀。

劉徹卻是開始看起了之後將要上臺的兩位巨頭的資料。

在林荀之後,是重民學派的楊暉。

楊暉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原先是穀梁派的巨頭,在元德二年,忽然帶着門徒子弟,加入重民學派。

在重民學派原有的思想基礎上,他結合了穀梁學派的主張和理論,衍生出了許多奇談怪論。

繡衣衛的報告是:其人頗有公孫龍之風,能言善道,善辯而機警,常有語出驚人之舉!

這就了不得了!

公孫龍是誰?

白馬非馬的公孫龍!

那位名家的巨頭,那個足以顛倒黑白的著名學者!

那位在古典中國哲學史上類似於柏拉圖,甚至可以說中國的柏拉圖的公孫龍!

而且,公孫龍還對中國的法律和道德以及學術擁有巨大的影響!

他的門徒弟子之中,甚至出現了尹文子這樣的黃老派的巨擘!

一個公孫龍,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成爲了一個學派的領袖!

特別是重民學派這樣的特殊性的學派!

這讓劉徹期待無比。

當然劉徹更期待的是,在楊暉之後登臺的將是荀子學派的朱文。

朱文的背景,劉徹也搞清楚了。

他爹是平原君朱建,那個漢室前期最有名的智者和謀士。

朱建生前,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給韓信建議造反,還不被誅殺,簡直就是奇蹟!

長袖善舞,能言善辯,和善於分析政局,是這位漢家平原君留給世人的最深印象。

如今,朱文投身於荀子學派之中。

更是讓接下來的時間,將變得無比有趣。

荀子學派,本身就是一羣另類和異類的集合。

以劉徹所知,荀子學派,本來早已經消亡了。

荀子的嫡系傳人和再傳弟子,都早已經改換門庭。

譬如申公,是荀子弟子浮丘伯的入室弟子,但他拋棄了荀子的學說,開創了楚詩派。

又譬如北平文候張蒼,他是荀子的關門弟子,但他也拋棄了荀子,走上了黃老學的道路。

還有更著名的李斯、韓非,一爲儒,一爲法,相愛相殺。

除此之外,韓詩派的韓嬰也是荀子的再傳弟子。

但他也拋棄了荀子。

而今天的荀子學派,其實是幾個跟荀子沒有太大關係的路人,在讀到了荀子著作後,深感這纔是道理,這纔是學問!

於是,遵奉荀子爲祖師爺,再次打起了荀子的性本惡和化性起僞的大旗,逮着儒家各派,一頓亂噴。

結果,讓他們噴出名堂來了。

天下各地,與他們抱有相同想法和相同觀念的士子,紛紛前去與他們匯合。

同志越來越多。

終於,成爲了一個學派。

還是一個影響力跨越郡國的學派!

這不能不說,真是一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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