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秦羽展示了人工墨石之後,周鐵衣當然不會讓秦羽現在輕易獨自帶走。
他確實需要秦羽嘗試走出一條新的道統,但人工墨石關係重大,也就意味着秦羽即使想要研究,也只能夠在自己身邊研究。
至於秦羽究竟能不能夠研究出東西,這一點周鐵衣並不擔心,想要研究出一條新的道途,當然不可能只寄希望於一人。
自己現在控制的資源那麼多,即使稍微浪費一些,賭更多的可能性也是值得。
人工墨石當然還會交給二叔公輸盛研究,從公輸家,墨家兩條路,一高一低做一個對照組。
畢竟二叔公輸盛即使研究出來了新的道路,以他現在的層次也很難放棄原本的公輸家修爲,轉修這條道路,這自然就凸顯出秦羽的重要性。
收服了秦羽之後,第二天命令也從黃金樓中傳出,周鐵衣要面見山銅府的官員們,準備查墨石案一事。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山銅府知府衙門內就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官吏,吳家的管事,家主都五花大綁起來,在牢裡他們早就被馴服得服服帖帖,自然知道今天該說些什麼。
等周鐵衣的馬車來到知府衙門,此時日頭已經升起,接近日中。
周鐵衣,崔萬霞,鄧振全三人從馬車上走下來,立馬有文吏上前,想要迎接三人進入正堂。
周鐵衣看向迎接的山銅府知府楚聖言,開口問道,“吳家的人羈押在裡面?”
楚聖言頷首道,“嫌犯已經在堂內。”
吳家的事情實際上很好解決,甚至山銅府的官員已經和吳家達成了私下協議,私扣礦工葬身錢雖然極爲惡劣,但夠不上死刑,稍微斡旋一下,讓吳家認罪,判爲流放,甚至是鞭笞都很容易操作。
更爲重要的是儒家手裡掌握的關於山銅府向寧王販賣墨石的賬本和這段時間山銅府儒家究竟查到了多少墨石走私的線索。
周鐵衣隨意揮了揮手,“帶出來,上車,去空港。”
“帶出來?”
周鐵衣冷笑一聲,“你以爲本侯從天京大老遠跑來,是爲了來伸張正義的嗎?這件事本侯不擅長!”
周鐵衣這番話頓時讓官吏們又驚又喜。
楚聖言疑惑地看了一眼周鐵衣,又看向旁邊的崔萬霞和鄧振全,兩人都沒有反對,他思慮了片刻,讓人將吳家的人帶了出來。
······
下午未時,飛鵬越過崇山峻嶺,在一片開闊地帶降落,這就是飛艇優於飛機的地方,對於降落場地的要求並不高,只需要有一片足夠大的開闊地帶就行。
這裡已經地處寧安縣,也就是整個墨石案的開端。
在這段飛行的過程中,周鐵衣對於太行三省道的地勢有了更加清楚的認知,因爲巨大的太行山系,所以小石鎮和山銅府在直線距離上不遠,但是普通人卻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
這就更需要小型化的民用飛鵬,也就是蒸汽飛艇,這項技術在這種山區間的短距離飛行中會產生奇效。
在運輸成本上,如果飛鵬能夠完全使用蒸汽技術而不是使用昂貴的墨石,甚至能夠與火車一較高下。
同時無論是飛艇技術,還是蒸汽機技術,都是現成的,融合改造起來並不難。
將這一點記下之後,周鐵衣準備晚上有時間找墨家孫士恆單獨交流。
飛鵬落下之後,這片開闊地帶外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雖然周鐵衣是臨時起意來小石鎮,但這個世界的高級官員想要提前知會消息,比之前世也不差多少,特別是整個墨石案出自小石鎮,這裡早就做了萬全準備,就是爲了應對周鐵衣的臨時起意。
見到地方官員準備好的馬車,周鐵衣也沒有裝模作樣,直接上了馬車,吩咐道,“去礦區。”
一個時辰後,李劍湖看到小石鎮熟悉的場景,手掌微微用力捏了捏,當他來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家。
原本李劍湖的父親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礦頭,所以家裡面修建了兩進開的院子,甚至能夠保證李劍湖和李劍湖的弟弟單獨都有一間房間。
但眼前的院子是怎麼回事?
雖然還只是兩進開,但是被整齊粉刷了一遍的白牆灰瓦,被細心打理,栽種了桂樹和櫸樹的庭院,甚至連木門都煥然一新,被上了頂好的漆,即使在灰濛濛的天光之中,也覺得油亮反光。
李劍湖在天京被周鐵衣優待的事情當然一早就傳到了山銅府。
再加上李劍湖覺醒了浩然正氣,在衆目睽睽之下明心見性,山銅府的官員們也不傻,他們知道就算這案子最終被周鐵衣用手段壓下來了,但李劍湖的飛黃騰達已經是註定了的。
所以李劍湖家裡的門楣自然要被擡高,這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山銅府的官員們一直小心翼翼注視着周鐵衣神色的變化,一旦有不對勁,他們可以立馬將李家的變化推到李家同宗資助身上,反正他們也是這樣暗示的,並不是自己出錢幫助李家粉刷了門牆。
李劍湖微微愣神,周鐵衣可不會,他笑着指了指面前的門牆,“現在礦工住的地方都這麼好了嗎?”
官員們一陣尷尬,山銅府知府楚聖言走上前說道,“礦區骯髒,都是苦力,怕污了天使的眼。”
周鐵衣冷哼一聲,不發話。
楚聖言與小石鎮的地方官吏對視了一眼,後者微微頷首。
楚聖言再次開口道,“三位天使請。”
進入了真正的礦區,李劍湖才重新看到了幾分以前熟悉的場景,進進出出,渾身如同黑炭一樣的礦工,空氣中飄來的汗味,遠處山崗之上生鐵廠騰起的黑煙。
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以前隨地可見的糞便被人爲的清理了一遍,讓整個礦場稍微顯得整潔了一些。
一位身材高壯的中年人小跑着上前,對着周鐵衣等人就要跪下叩拜。
周鐵衣手掌虛擡,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此人托住,“你是?”
中年人先是小心瞥了一眼李劍湖,然後開口道,“在下忝爲白芷山礦區管事,閔火容。”
這位閔火容就是當初來李劍湖家轉告消息的管事。
對於閔管事,李劍湖的印象一直都不錯,自己父親活着的時候,就是閔管事手下的小礦頭,父親死了之後,閔火容給自己家上報的葬身錢也是原價,只不過被吳家的管事從中間橫插一腳。
“大人可是要召集礦工們詢問?”
一位官吏小心翼翼又帶着幾分得意地開口問道,這些他們自然都安排妥當了。
“問他們能夠問出什麼來?”
周鐵衣輕笑一聲,“下礦。”
周圍的官吏們面露驚疑之色,周鐵衣詢問普通的礦工,還可以說是來查墨石案,但是親自下礦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要去問責礦石不成?
而且從一開始,無論是告狀的李劍湖,還是一切禍源的起端吳家,周鐵衣都沒有真正審問過一次。
山銅府知府楚聖言硬着頭皮說道,“周大人不先審審案子?礦洞內兇險……”
周鐵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邊的崔萬霞,鄧振全兩人,“再兇險的礦洞,難道能夠將我們吃了不成。”
若是前世,他這麼做,當然只會給下面增加難度,但是這個世界修行顯聖,官員本身能夠修行,甚至擁有強大的修行實力才能夠維持住整個社會結構的穩定。
周鐵衣都說到了這裡,楚聖言自然也不再反駁,他示意閔火容帶路進入礦洞。
大夏經過三百年的墨石開採,儘管還是封建王朝,但也積累了不可小覷的開採技術。
這裡並非想象中那麼落後,初始進入之時,周鐵衣甚至有種極爲寬敞的感覺,高大的礦坑內,一盞盞明亮的機關燈懸掛,一輛輛礦車在枕木軌道上被礦工們推進推出。
閔火容被招致周鐵衣身邊,充當介紹,“周侯,這座白芷山礦脈是‘新’開採的礦脈,至今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
“一般下礦的時候,是兩位九品或者八品武者,一副一正,帶着十人左右的礦隊下礦,這既能夠保證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礦隊有足夠的力量支撐到救援,又能夠確定墨石礦脈。”
“下礦的時間一般需要至少四個時辰,很多時候都需要在礦井內待上六個時辰,特殊情況甚至會待上一兩天。”
說到這裡,閔火容繼續看向周鐵衣。
周鐵衣輕笑一聲,“既然是下礦,那麼待上一兩天也很正常,我有心理準備。”
衆人先是上了礦車,這礦車低矮,就像是兒童火車一樣,驅使礦車的動力就是墨石。
在外面一兩墨石一兩金,但是在礦區內卻是必須的消耗品。
聯繫剛剛懸掛的機關燈,周鐵衣忽然開口問道,“在如此狹小環境中這樣使用墨石,對於普通人的身體傷害一定很大吧。”
在場衆人都微微一愣,包括李劍湖,因爲他們都是修行者。
楚聖言聽後,心裡感覺奇怪的同時,不得不承認周鐵衣的‘仁’不是裝出來的,這麼多年,墨石機關在礦區的應用已經習以爲常,而大家都知道,只有最破落戶的普通人才會選擇當礦工,他們自己都不會想着墨石機關在狹小空間內對自己身體的傷害,而周鐵衣卻會首先想到這一點。
楚聖言看向閔管事。
閔火容思考片刻,答道,“如果不使用墨石機關,礦工們的開採條件會更加艱難,也更加危險,這是不得已爲之。”
周鐵衣沉默了片刻,“會有新的解決辦法的。”
衆人聽到周鐵衣這麼說,絕大多數官員都以爲周鐵衣只是在說場面話,但只有周鐵衣身邊的秦羽目睹了整個過程,在心中一嘆,他總算明白周鐵衣爲什麼要親自來山銅府了,他來這裡,從來都不是爲了來伸張正義,而是爲了來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