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車上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駛出了城市,窗外是一片雪化後露出的灰青色的麥苗,就是這些青灰色的生物養育了這片土地上的人。
離我的家不遠了,老爸估計這會已經在國道邊等着我了吧。
我望着窗外蕭條的景色,光禿的樹,原本隱藏的樹葉裡的鳥窩,一個一個像一個黑點的點綴空曠的田野,車子走得很慢,每路過一個小鎮都擠滿買年貨和賣年貨的人。
慢慢騰騰的車,終於走到了我熟悉的小鎮上,那間從小就留在路邊的小屋子和一直生活在裡面的那對老人,我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卻一直是我的座標。
我站起來,告訴司機就在那間小房子跟前停下,小房子的不遠處是裹着軍大衣的老爸,帶着頭盔身邊停着滿是泥點的摩托車
下車時一陣冷風吹過來,我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下巴上的沒有刮的鬍子一下子扎到了皮膚上,曾幾何時原本絨絨的鬍鬚,現在已經硬扎扎的和老爸一樣了,
腳踏到土地上才叫踏實。
我向老爸走過,老爸看到我臉上也泛起了笑容,他的臉又黑了,不過眼睛裡卻閃爍着光芒,我走到他跟前叫了一聲“爸!”
老爸又笑了笑說:終於回來了,走吧,你媽做好飯在家等着呢。
我把一個包放在摩托車的前面的籃子裡說:不是說不讓你們等我嗎?
老爸戴上手套跨上摩托車說:沒事,不差這一會兒,還有你喜歡吃得豬蹄,走吧,咱趕緊回去。
路上這條被碾得坑坑窪窪滿是泥濘的鄉村柏油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我跟老爸打聽了一下村裡和家裡的情況,現在村裡的人都富了,外號“省長”的一個叔在自己的麥地裡建起了一棟小別墅,村裡人都稱爲“省長大院”,爺爺奶奶的身體都好着,家裡的年貨也都辦齊了,弟弟過年又不一定能回來...
這就是我得到的信息,一路上化了的雪水,積成一坑又一坑的水,臨近村子我遇見了幾個村裡的小夥伴,他們一個個都開車麪包車或者摩托三輪,拉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匆匆和我打完招呼邊忙自己的事去了。
老爸在前面說:你看人家結婚,孩子都有了。
我沒說話。
老爸又說;:你弟也有對象了,你怎麼辦?前幾天去你姥家,你大舅還說他們隔壁村子有個女孩不錯,打算跟咱說說。
我還是沒說話,老爸見我不說話,也不再說話,這時已經走到村裡的大街上,街上都是人,這個大爺那個叔的,我下車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煙,散了一圈。
海邦大爺把我遞給他的煙別再耳朵後面,我又遞給了他一根,他把這根菸點上笑着露出兩排黃牙說:睿啊,這在外邊沒少掙錢吧,媳婦咋沒領回來啊?
我有點尷尬的笑了說:那掙啥錢了,沒有,沒有,恁先聊着,我先去俺奶家去啊!
海邦大爺擺擺手:去吧,去吧,恁奶天天盼着你回來呢。
我轉身手收起笑容,我每次回來都不是先回自己家,而是到奶奶家裡,先看看她。
一進到奶奶家的小院子,一股久違的親切就撲面而來,奶奶正坐在小馬紮上在堂屋門口閉着眼睛曬臺上,我走到她跟前擋住了她頭頂的陽光,奶奶緩緩的睜開,看到我站到她面前笑容一下子飛到臉上拉住我的手說:你咋回來的啊?吃飯沒有?
就這樣我跟奶奶聊了半個多小時,直到老爸又來到奶奶家叫我吃飯,回到家裡又見到媽媽,一些寒暄溫暖就不贅述了。
在家的溫暖逐漸讓我沉淪了,在家我什麼都不用想,天天睡到自然醒,有媽媽的早飯,爸爸的熱水,當然這種日子和絕大數多人一樣,過不了一個星期你就會有點不耐煩了,但是我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一天。
在我回家的第二天晚飯的時候,我正在往嘴裡塞牛肉的時候,喝稀飯的老爸忽然來了一句:明天去趙莊見面去吧。
這一下我毫無防備啊,一時間吃肉的動作都定格了,我看向了媽媽,媽媽笑着看着我。
我對相親這種事內心充斥反感,一個待娶一個待嫁的人,像兩塊豬肉一樣放在一張案板上,任憑彼此評判着肥瘦。
本想反抗,但是在爸媽一個多少小時的反覆勸說下,我硬着頭皮答應明天要去相親,雖然我現在是一個沒有女朋友的人,但是對於未來的伴侶,還是有一定的想象的,這種想象裡至始至終都沒有包括過相親這個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