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州,從上海轉機到香港,給女助理打電話得知她正在醫院護理陳大師。在該私立醫院的高級單人病房,我看到了他。陳大師仍然穿着一身白色中式對襟衣褲,正在病房中走來走去,邊打電話邊踱着步。
看到我來,陳大師連忙讓我坐在沙發上。他右臂纏着紗布,我問傷勢如何,他說其實只是皮外傷,正準備下午出院回家,又對我講了那天遭遇歹徒的事。我問:“警察有沒有查出什麼眉目?”
陳大師點了點頭:“前天已經把兇手抓到了,警局那邊說,一有結果就會立刻通知我。你覺得會不會是那個曹老闆乾的?”
我想了想,還是把興哥的說對陳大師說了一遍。陳大師嘆口氣:“這也是躲不開的事,開門做生意不能挑顧客,像興哥這種黑道中人,你又不能拒絕接待。可他們出了事,就有可能賴在你的頭上,沒辦法。要怪就怪當初蔣英非要在香港開佛牌店,搞得我不得不經營。不過,要不是因爲這個事,我也不會和Nangya認識。就衝這一點,發生什麼事我都能認。”
聽了這話,我心想這陳大師還真是有情人,居然把Nangya看得這麼重要,讓我很意外。
幾天後,陳大師給我打電話,說那兩名兇手已經招供,他是受某幫派一個叫阿蟹的人指使,來找自己的晦氣。我連忙告訴他阿蟹就是興哥的表弟,陳大師說,警方沒抓到阿解,有知情者說他已經聽到風聲,逃回臺灣去了。
“興哥已經死了,他的表弟也不敢在香港露面,咱們也可以鬆口氣。”我這樣安慰陳大師,他也同意我的說法。我順便提出想回泰國,陳大師卻說他有個客戶,是新加坡的富商,下個月要來香港看他,順便想請一條正牌回去。這個客戶和他是至交,問我能不能多等半個月,我說沒問題。
大概過了十幾天,那位新加坡富商來到香港,在店裡,我給他介紹了幾種著名的正牌,最後他拍板訂了一塊近兩萬港幣的限量版早期九層崇迪,老謝的報價比方剛低一萬泰銖,我就讓他儘快發貨到新加坡去。
等這位富商離開香港,我也準備回泰國,臨走前給陳大師打電話,他稱晚上要在某餐廳請我吃飯,算是送別。
在餐廳裡,陳大師不光宴請了我和他的女助理,還有美瑛和那男店員。在桌上陳大師感謝我們三人對佛牌店的支持,想和大家碰個杯。美瑛笑着說:“陳大師,我就不喝了,因爲我酒精過敏,要不然我用果汁代替吧!”
陳大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美瑛不好意思地笑了,女助理也說那你就喝果汁吧,陳大師不會介意的。
突然,陳大師用力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我敬的酒你也敢不喝?”
大家都傻了眼,美瑛覺得很不好意思,只好默默地拿過紅酒瓶子,也給自己倒了一點兒酒。陳大師問:“我、我剛纔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啊,你只說讓美瑛也要喝酒,不喝不行。”女助理回答。陳大師連忙阻止,說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強。我更覺得奇怪,心想陳大師平時不是愛開玩笑的人,今晚這是怎麼回事。
邊吃邊聊當中,陳大師和我們談起這位叫小凡的女助理,說已經跟了他好幾年,特別負責,爲自己安排工作和生活,非常感激她。女助理謙虛地說:“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嘛!”
陳大師伸手摟過女助理的肩膀,嘿嘿笑着:“只是沒見過她找男朋友,難道你是同性戀,對男人沒興趣嗎?”這回輪到女助理驚訝了,她看着陳大師,眼神中帶着疑惑。陳大師用手背去摸女助理的臉蛋,女助理連忙躲開,神色極其尷尬,緊張地看着我們,又看向陳大師。
“躲什麼?和我這麼熟了,還不好意思?”陳大師笑着。這是一種很輕浮的笑容,美瑛和那男店員都看愣了。陳大師是什麼性格,我還算是瞭解的,他就算私下裡有什麼心思,但在公衆場合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言行。所以我在驚訝之餘,職業的敏感性讓我隱隱有種不祥的猜測。
我問:“陳大師,這樣不好吧?你可是著名的風水大師啊!”我出言試探。
陳大師瞪着眼睛:“什麼狗屁大師?我做事用你教嗎?”這話一出口,我更覺得不對勁,女助理站起來走向衛生間,陳大師把杯中的紅酒仰頭喝光,繼續倒了一杯。剛倒完,他閉上眼睛,似乎很不舒服,用力晃了晃頭,神色茫然地看了看我們三人,問:“小凡呢?”
美瑛說:“她、她去衛生間了吧。”
陳大師用手指按壓着太陽穴:“哦,我有些不太舒服,各位,請原諒……”
我說:“用涼水洗洗臉,也許能好些。”陳大師點點頭,從椅子中站起來,身體一晃差點兒摔倒。我連忙過去,把他扶到男衛生間。裡面沒有人,在陳大師洗臉的時候,我摘下五毒油項鍊,在陳大師身邊晃了晃,顏色深灰。我心裡咯噔一下,看來猜中了,低聲問:“陳大師,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不知道爲什麼,頭又暈又脹,很、很難受。”陳大師用毛巾擦着臉,喘着粗氣。我怕他再次發作,連忙勸他立刻回家,陳大師連連點頭,我問他家裡都有什麼人,他說:“我的老母親,還有一名菲傭,怎、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把他扶出來,告訴剛從女衛生間出來的女助理,讓她馬上送陳大師回家,我也同去。女助理說司機就在餐廳外面的車裡等候。宴席散去,我和陳大師坐在後排坐,讓司機將我倆送回他在太平山的別墅中。
扶陳大師躺在牀上,他的母親走過來關切地問候兒子,陳大師說沒事,讓她先去外面,想和我談些事情。陳母退出房間,陳大師問我:“田先生,你、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
不得不承認陳大師是聰明人,我問他是否知道剛纔在餐廳裡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陳大師說:“似乎記得,但又覺得像是幻覺,自己也搞不清了。”我把剛纔他的言行講了一遍,陳大師疑惑地說:“我爲什麼要這樣做?這不可能啊!”
“我們都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如此。”我回答。陳大師問是不是因爲發燒、風寒或什麼疾病所致,我想了想說:“據我所知,現在沒有哪種常規病症能讓人精神失常,除非致幻劑,或者是……”
陳大師支撐起身體:“是什麼?”
我說:“除非是陰牌的影響,或者中降頭。”
陳大師傻了眼:“我又、又中了降頭?什麼時候?”我說降頭有很多種,除了情降之外,還有鬼降、魂魄降和針降等等。有的非常隱蔽,功力高深的降頭師甚至能在遠處給人落降,神不知鬼不覺,防不勝防。我問他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或者接觸過什麼東西,比如感覺被針刺過,或者沾了哪些不明不白的液體。
陳大師說:“以前蔣英給我下情降,應該是把什麼東西摻在飲食中了,因爲我和她吃過飯,所以沒防備。難道是在餐廳吃飯時中的招嗎?”
“有可能,比如有人暗中搞鬼,在酒菜裡做了手腳。”我回答,又讓他再好好回憶回憶。陳大師想了想,說前幾天有個臺灣來的道長到香港,在彌敦道的某福利會大廳舉辦了一場法會,特地派人邀請我去。因爲以前我也經常參加一些法會,所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