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額頭冒汗,登康右手按在鄭先生頭頂,他嗓子裡仍然發出那種“噝噝”的怪聲,還大張着嘴。登康左手按在骨灰盒上,告訴我守好病房的門,不能讓任何人進來,也不能開燈。有醫生在外面大聲說:“裡面在幹什麼?快點開門,不然要破門了!”
我只好隔着門回答:“先別砸門,泰國法師正在給鄭先生施法驅邪,你們要是闖進來,就會死人的!”不說還好,可能這個“死人”二字刺激了他們的神經,門捶得更厲害。聽到外面有人又跑過來,響起嘩啦嘩啦的金屬鑰匙相撞聲,我就知道肯定是保安帶着備用鑰匙板來了。
外面那麼多人,我又不是大鐵球,這門是肯定頂不住了,於是我對登康說:“堅持不住啦,怎麼辦?”
登康沒理我,繼續唸誦着經咒,聲調越來越高。這時,鄭先生身體像魚似的弓起來,用很詭異的姿勢堅持了半天,一動也不動,就像座拱橋。我心想真厲害啊,這姿勢打死我也擺不出來。擺在他胸口的骨灰盒晃晃悠悠,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這時,門已經被打開,有人使勁推門,我用肩膀死死抵住,說:“不行了!”
這時,鄭先生胸口的骨灰盒又要往下翻,我下意識鬆了勁,門被推開,把我也給撞倒。好幾個人陸續衝進來,打開電燈,有醫生有護士有保安。保安大聲問:“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再看到鄭先生的怪姿勢,大家都驚呆了。
“鄭先生,你怎麼啦?”一名護士跑過去,這時鄭先生的身體猛地落下,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嘴張得比魚還大,舌頭也吐着。登康伸手把骨灰盒拿起來,放在牀頭的小桌上。
護士嚇得夠嗆,看着鄭先生那和張可怕的臉,沒敢過去。另一名看起來比較年長的女護士走過來,伸手摸摸鄭先生的脖子動脈,頓時大叫起來:“糟糕,鄭先生停止呼吸了,是誰把他勒死的?”一名醫生急步走到牀前,摸了摸鄭先生的眼皮,用小手電筒照着瞳孔,眼皮怎麼也合不上,像粘了膠水。
他連忙讓護士搬來儀器,保安用警棍指着我和登康:“你們倆給我過來!”登康看了他一眼,我告訴他鄭先生並沒有死,你們別搗亂,很快就知道真相了。保安怒道,都沒呼吸了,眼睛睜着,還說沒死!
兩名保安把我和登康拉到牆邊,喝令我們站好不許動。護士推來心電圖等儀器,迅速連在鄭先生身上,儀器屏幕上全是橫線和零的數字。醫生看了幾分鐘,搖搖頭,告訴保安快報警。
這時,登康說:“他並沒有死,只是陰靈暫時脫離身體,被我用巫咒禁錮住了。”他要走過去,保安怒目而視,又舉起警棍。我慢慢把他的警棍撥開:“我是陳大師佛牌店的泰國佛牌高級顧問,你應該在報紙上見過我吧?我叫田七。”
那保安頓時一愣,看錶情應該是有印象,忽然有名年輕漂亮的護士指着我:“對對對,我見過他,半年前有個從泰國來的女法師在陳大師佛牌店開法會,好多記者,我還擠上去,看到他也在店裡的!”
“對啊,所以這是在施法,鄭先生剛纔是假死狀態,你們不要吵,讓這位叫登康的法師把鄭先生救活。”我回答。
保安半信半疑,我先把骨灰盒搬出病房,讓一名保安先幫着拿到樓下去,別弄丟了。那保安傻了眼,旁邊的醫生點點頭,保安才接過骨灰盒,滿臉厭惡地走向電梯。登康慢慢走到牀邊,伸出手壓住鄭先生雙眼。圍觀的醫生、護士和保安都緊張地看着,十幾分鍾後,登康把手拿起來,鄭先生的眼睛不知道什麼已經閉上。
登康取下鄭先生脖頸中的活結繩套,扔到旁邊,鄭先生張大嘴中的舌頭慢慢縮回去,就像電視中的慢放鏡頭。空氣凝固着,這些人連大氣也不敢喘,旁邊病牀的那名患者也呆呆地看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鄭先生的舌頭完全縮回嘴裡,他的嘴也閉上,表情極安詳,就像什麼也沒發生。有名護士怯生生地問:“他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登康說:“明天他就會醒過來。”說完就走出病房。有保安想去攔他,我說你不用攔,我不會走,就在這病房裡等到明天,如果鄭先生沒活,你們再報警也不遲。另外我又囑咐他們,把剛纔拿走的那個骨灰盒看牢,千萬別給弄丟掉。
當晚,我就在病房裡靠坐在牀尾而睡。幾名保安守在門外,不讓我出去。大概睡了幾個小時,天亮了,我被紛鬧聲吵醒,睜開眼睛就看到兩名護士圍着鄭先生。
鄭先生當然沒死,但昨晚被開燈事件這麼一折騰,摔到牀下時骨盆又裂開了,多受了不少罪。那些醫生護士們從沒見過這種場面,都在各個角落議論。我怕被院長找去,到時候多惹麻煩,就讓鄭先生儘快付清餘款,我們還有生意要做。
骨盆裂開之後還得由醫生重新固定,但鄭先生還是忍着痛打電話給公司,往我的戶頭上匯了四萬港幣。我借醫生辦公室的電腦查了餘額無誤,就趕緊辭別鄭先生離開醫院。
把骨灰盒交給湯小姐的弟弟,告訴他你姐姐的陰靈已經被超度,以後就算家裡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也只是你們的心理作用,沒事,湯先生千恩萬謝地走了。
這樁生意我要付給登康四萬五千港幣,原本可以賺兩萬,但就因爲三描咒的事,讓他多拿了五千。不過一想,要不是湯先生配合拿到他姐姐的骨灰,我半毛錢也賺不到。但這個事我跑前跑後,才賺這麼點兒錢,心裡很不爽。
在給登康錢的時候,我報怨說你拿的是我的三倍,而我又得找客戶又要協調一切,纔拿這麼點兒,以後有生意,我看還是去找方剛和老謝吧,至少能平分利潤。登康看到我不太滿意,就主動說那五千不收了,他只收四萬。我心想四萬港幣也不少,還是我的兩倍呢,但多拿五千是五千。
半個月後,鄭先生給我打電話,稱他這幾天晚上總是做個怪夢,夢到湯小姐平躺在他身上,後來又從牀上摔到地上,邊爬起來邊說着“你對我這樣,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話,每天的內容進了相同。
我覺得不太對勁,之前這種三描咒不是讓對方每天遭受和陰靈同樣的痛苦嗎,這回怎麼變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與那次護士衝進來開燈有關。
但我當時只能解釋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經常能夢到這個場景,可能得持續一段時間吧,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只要能不讓那個賤人的鬼魂總纏着我,做幾天噩夢也無所謂。”鄭先生無奈地說。我說這事是由你而起,後來又被陰靈纏身,施法只能驅掉湯小姐陰靈對你的糾纏,但什麼都有個過程。就算感冒發燒好轉之後,還會多咳嗽幾天、腿發軟呢,更何況你這麼嚴重的事。那位阿贊登康師父是菲律賓鬼王派的,法術十分厲害,經他出馬,沒有解決不了的。所以今後你要是覺得無法忍受,就去看心理醫生。
經我這麼解釋,鄭先生覺得也有道理,說:“好吧,最好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晚上躺在牀上想着這樁生意,覺得鄭先生和湯小姐恐怕是前世的仇敵,不然爲什麼湯小姐這輩子會被鄭先生吃得死死的。就算後來被拍了裸照,那之前完全可以選擇離開,工作還不至於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