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症狀很明顯了,就是容易吸引鬼魂。”我說。
老莊不解地說:“真他媽邪,放在以前打死我也不信這說法,可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不得不信。”
我摘下五毒油項鍊,在老莊面前晃了晃,顏色比較深。他問我這是啥意思,我說:“這東西專門能檢測人身上有沒有陰氣,越深,說明陰氣越重。”老莊伸手就要抓,被我縮回來。他說你少蒙我,哪有這種東西,我把項墜在自己身前晃了晃,讓他仔細看裡面油的顏色,又拿到他身邊晃。
老莊說:“這裡面肯定有什麼按鈕,你一按油就深,不按就淺。”我無語地把項鍊戴回去,說你信不信都沒用,反正最後解決你的問題纔是正經。老莊問我這到底是什麼原因,我想了想,還是老辦法,讓他回憶從最開始出現異常現象的時候,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或者你做過什麼特殊的行爲。
半瓶啤酒下肚,老莊也沒想出原因來,這很正常,不少客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的鬼,我估計再喝兩瓶也沒用,於是就提出下午還有事,想結賬。老莊看着緊挨着飯桌的牆壁,我順他目光一看,可能是因爲牆壁反潮,在磚縫裡有一隻淺灰色的潮蟲。老莊拿起一隻筷子,偷眼看店老闆和服務員都在後廚聊天,就朝我擠了擠眼睛。我沒明白什麼意思,但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只好靜靜地看着。老莊用筷子把那隻潮蟲輕輕擠死,扔在我們吃剩下的那盤扒胸口裡面。
我很驚訝,這時老莊高呼:“哎呀我操,這是啥啊?”然後彎腰捂着肚子,一個勁乾嘔,就像懷孕了似的。女服務員聞聲過來,看到盤子裡那隻醒目的潮蟲,臉都白了,連忙叫來老闆。戴着白帽子的回民老闆是個壯漢,一看這情況,馬上表示道歉,說這桌給免單,不要錢。
老莊表情極其痛苦,說我今天跟朋友來這談生意,結果遇到這事,這生意還能成嗎?再說燉過潮蟲的菜,吃了能沒事?我得給衛生局打電話,要不就去醫院看病。
現在我才明白他的用意,說實話,我心裡很害怕,這店老闆至少比老莊壯三圈,萬一看出有貓膩,非把他直腸打出來不可。但我多慮了,最後商定,不光免單,店老闆還賠給老莊五百塊錢,算是精神損失費,但以後不得再找麻煩。
出了飯店,坐上老莊的電動車過了馬路,他才側着頭,得意地問我怎麼樣,替你省了飯錢。我沒回答,心想這種人早晚有捱揍的時候。
老莊說:“下回我請你吃飯,還用這辦法。”我連忙說不用,到時候被人拆穿,我可不想跟你捱打,老莊把手一擺說沒事。
在路口停車,我下來站住,“老弟,你說我這個情況得怎麼治?”老莊問。
我說:“既然查不出原因,但你這個容易撞鬼的病根肯定是有,而且身上還有陰氣,說明你已經被什麼東西給纏上。放到以前,你得去泰國才能解決,但現在有位叫阿贊Nangya的泰國女法師就在香港,你可以從深圳口岸辦個旅遊簽證,我帶你去香港找她施法解決,能省不少機票錢。”
老莊撓了撓頭皮:“施法得多少錢?”我伸出三根手指,說這是最低價,看在你侄子莊克和我表妹是舊同事的份上,換成別人,最少也得四萬。
一聽這價,老莊頓時急了,說我是想訛人。我笑着說你家裡那種新修的寺廟,你都願意往裡扔兩萬塊錢,怎麼沒覺得他們是訛人的。再告訴他要是沒效果,只收五千,但一般很少有沒效果的時候。
我掏出手機,給老莊播放了幾段Nangya在泰國和香港給善信施法的視頻。老莊明顯有些相信,但一直在嘬牙花,說手裡沒錢。這我相信,騎電動車拉黑活,一個月賺不了多少,而且老莊這人看上去也不像能攢得住錢的人,就說那你自己想辦法吧,有事再聯繫我。
在瀋陽又呆了幾天,老莊給我發過幾條短信,問能不能便宜,五千行不行。我只回覆了一條,意思是我不是菜販,報價沒那麼大水分,這是朋友價,少一分也不行。
等莊克從大連培訓回來,還沒下火車就給我打電話,非要請我和他老叔吃飯。我本來不想去,可莊克盛情難卻,也就只好答應。這天晚上八點鐘,我在大北門路口跟他和老莊碰的面,是老莊用電動車載他從火車站過來的。莊克又高又帥,不愧是當大酒店保衛人員的,有這個派頭。
“真不好意思田哥,我剛下火車,餓了吧?”莊克問。我說沒事,心想都這時候了,能不餓嗎?莊克說他單位附近有家石鍋煎肉特別好吃,我提議叫出租車,但老莊卻非要乘公交車,我估計他是怕出車錢,但莊克又不會讓我拿這個錢,只好這樣。
以我的估計,莊克和王嬌雖然是舊同事,可那已經是近一年之前的事了,所謂人走茶涼,他沒必要非請我吃飯不可,也算不上什麼朋友。但他這麼熱情,我覺得應該是想幫他老叔求情,讓我把施法的費用降低。
來了一輛公交車,正好是去太原街的,可老莊卻不上,說等XXX路。我說這趟車也是,爲什麼非要等XXX路,老莊說他習慣坐那趟車。過了二十多分鐘,XXX路纔來,因爲這條線路比較單一,所以車上的人特別多。我和莊克好不容易擠上去,投了硬幣往裡走,而老莊卻仗着身材矮小,躲在兩名婦女身後,還貓着腰朝車廂中部溜去。
這時我才明白,他之所以非要等XXX路公交不可,並不是什麼習慣,而是這趟車人多,他好混進去而不投幣。但我又不太相信,老莊雖然摳門吝嗇,還不至於就爲了逃避一塊錢,而非要多等二十多分鐘,還要冒着被司機抓住的風險。
但我想錯了,老莊今天運氣不太好,公交司機是個年輕人,雖然戴着眼鏡,但眼睛很尖,從監視器裡看到老莊的身影,拿起揚聲器說:“那個穿白色夾克衫的師傅,沒投幣!”
叫了幾聲,老莊假裝沒聽到,就在那若無其事地站着。旁邊的乘客都把目光投過去,直直盯着老莊,可他像沒事人似的,也不動。莊克看不下去了,走到司機附近掏出一元硬幣扔進去,說他老叔耳朵背,不好意思。司機不滿地看着他一眼,看來很清楚是怎麼回事,耳朵背的人,上公交車有必要貓着腰、躲在別人身後往裡鑽嗎?
在車上,有個中年男人的座位就在老莊面前,他起身給某抱小孩的媽媽讓座,我心想,老莊不能坐下吧。那媽媽道了謝還沒走過去,老莊真就一屁股坐下了。我心想這老莊是夠可以的,見便宜就上,怕什麼來什麼。
那中年男人笑着讓老莊起來,說是給小孩媽讓的。老莊說:“誰知道你是給誰讓的,有空座還不讓人坐了?”中年男人見老莊這德性,也沒客氣,把笑容收起來,指着他讓他起來。抱小孩的媽連忙說沒事,她有兩站就下車。中年男人說:“不是幾站的事,是公德,你有沒有公德心?”
老莊也不高興地說:“什麼叫公德心?我花錢買票上公交車,憑什麼有空座不讓我座?她又不是孕婦!”
“花錢買票?剛纔司機喊逃票的人就是你吧,大家都看着呢,要不是你侄子出錢,你還不得一直裝傻啊?”中年男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