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
對於海鯊幫和島民而言,大雍這個朝廷既然沒有能力維護他們的安定,那就不要怪他們自食其力了。
但是朝廷自然不會這麼想。
他們看到的就是海鯊幫兵強馬壯儼然一副割據海外的姿態。
這是在幹什麼……這是要造反!
或許在朝廷眼中,海鯊幫比起已經日漸西山的倭寇,更讓他們忌憚。
看着大堂兄火冒三丈的模樣,齊宣無奈只能勸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這個朱雲天究竟是如何知道大哥你即將上任水師提督的。”
齊宗聞言瞬間冷靜了下來。
確如齊宣所說,和自己的行蹤被泄密比起來,水師和海鯊幫沆瀣一氣根本不算個什麼事。
東海水師是個什麼樣子,朝廷上下心中都有數,不然也不會一次性撥出一千五百萬兩的鉅款來重建水師。
是重建而非整頓。
而齊宣的提醒並非危險聳聽。
齊宗上任東海水師提督爲絕密,知曉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齊府這邊就只有齊江和齊宗兩人。
齊宗自然不可能懷疑自己的親爺爺。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太子那邊出了問題!
齊宗臉上大變,旋即沉聲道:“我要去信回京,向太子稟告此事。”
隨即他轉頭和齊宣商議道:“四弟,我想借用一下你手下的高傑。”
齊宣自然是同意了。
高傑本就是武成侯府的暗衛,齊宗作爲世子嫡子,不出意外將來板上釘釘要繼承武成侯的爵位。
調用高傑這種事,完全不需要和齊宣商量。
不過齊宣還是從自己大堂哥的話中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難道他不準備將此事告知爺爺嗎?
……
翌日,春雨綿綿。
齊宣在自己的房間內醒來。
自從齊玉瑤帶着李若湘來到齊府後,李氏便三令五申讓齊宣不要在紫芸那裡過夜了,免得影響不好。
正牌媳婦還沒過門,就天天睡小老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說起婚事,齊寧的婚事已經定下就在三月中旬。
按照爺爺齊江的安排,齊寧辦完婚事後,就可以着手準備齊宣的婚禮了。
至於齊玉瑤和齊宇,他們雖然比齊宣年長,但畢竟不是同一房,所以也就不用顧及二人的婚事了。
在這個時代成婚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身爲新郎官的齊宣什麼事都不用管,坐等婚禮那天就行了。
包辦婚姻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
聽到齊宣房間內的動靜後,已經提前在院中等候的晴晴便進來伺候齊宣洗漱。
不多會兒,撐着一把紙傘的紫芸也提着食盒款款從院子裡走了進來。
已經洗漱完的齊宣坐在桌前,等着紫芸一一將菜餚擺放好。
“公子,今天上午有人給您送來了一份請帖。”紫芸將食盒收好,隨即柔聲道。
齊宣邊吃邊回道:“誰送來的?”
紫芸接過晴晴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隨即從懷中拿出了一封請帖雙手遞給了齊宣。
齊宣忙着吃飯並未接過來,而是示意紫芸直接在自己面前展開請帖。
隨着紫芸將請帖展開,齊宣掃了一眼。
“魏元申,他請我幹什麼?”
身爲純陽廣寧真人的關門弟子,魏元申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相當多德高望重的武林人士將其認定爲年輕一輩第一人!
有傳言,他的純陽無極功甚至已經超越了其大師兄玉虛真人。
可是,這和齊宣有什麼關係呢。
齊宣沉思了半晌,仍舊是沒想明白自己究竟和這位武林年輕一輩的翹楚有什麼聯繫。
不過二人的家世倒是頗爲相似。
齊宣出身勳貴武成侯府。
魏元申同樣也是安國公家的公子。
“送來的請帖的人可有自報家門?”齊宣問道。
紫芸點了點頭:“來信的人自稱是安國公府的。”
“高……”齊宣想了想,正欲大聲喊高傑的名字,卻突然想起來高傑已經被大堂兄調走了。
“去府裡隨便找個暗衛,將這封請帖原封不動的送回去。”
既然不熟,那就沒有見的必要了。
……
吃完飯之後,齊宣拿起從父親那裡順走的古籍,翻閱了起來。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西域列國志》。
說是古籍,其實成書也就在一百多年前,由一位頗負盛名的書法家所著。
此人最好遊歷四方,一生所留真跡寥寥無幾,這本《西域列國志》算得上是孤本了。
從書法的角度來看,這本《西域列國志》確實稱得上是舉世無雙,即便是不通書法的齊宣也能看出其不凡之處。
但是從遊記的角度來看,完全是一坨狗屎。
不過齊宣顯然不是來欣賞作者的經歷的。
他一眼相中這本書,原因就是書的封面上竟然有和自己手裡的“楚江王”以及“轉輪王”令牌上一模一樣的紋飾。
趙玲月曾說過,令牌另一面上的文字,屬於梵文的一種。
而梵文,幾乎是當年西域各國通用的文字。
也就是說“十殿閻羅”這個神秘的組織,極有可能和已經消失的西域列國有着淵源。
西域列國的滅亡,正是景帝李賁所爲,他登基的第三年便親征平定了西域,將大雍的疆土擴充到了死亡大漠的邊緣。
而也正是在景帝李賁一朝,一股神秘的勢力出現。
靖懿太子李憲突然橫死……就是他們的手筆。
唐天闕自封寒洞之底十二年,也是因爲他們給唐天闕提供了純陽之物。
……
能如此費盡心思地想要將大雍整垮,也只能是國仇家恨了。
火雲國!
齊宣從作者廢話連篇的遊記中終於找到了一絲線索。
作者自述,途徑西域列國中最強的火雲國時,受到了同爲中原血裔的火雲國國主的招待,並且着重描述了火雲國富麗堂皇的國都,說是茅廁的地板都是用極其珍貴的玉石打造的。
作者還提到了,火雲國的象徵便是一片火燒雲。
火燒雲,齊宣不禁拿出了那兩枚令牌,一面上的紋飾的確是和火燒雲一模一樣。
一個國家被另一個強大的國家所滅,僥倖出逃的國王或是皇子苦心積慮想要復仇,這是什麼苦大仇深的劇情啊。
“公子,不好了!”紫芸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來不及平緩呼吸便焦急地說道:“大公子出事了!”
……
齊宣來到前院大堂,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臉色蒼白的高傑。
除此之外,齊晏夫妻兩人,以及暗衛首領高英都在。
“公子……”高傑看見齊宣進來,想要掙扎着站起來卻沒用成功。
齊宣上前兩步來到了高傑的身前,直接一股真氣打入了他的體內,待到高傑的臉色恢復了一絲血色,他才伸手搭在了高傑的脈搏上。
齊宣的眉頭突然一皺,旋即不顧在場諸多女眷,直接一指點在了高傑的右肩處,肆虐的勁氣瞬間將高傑衣袖撕得粉碎。
一道漆黑狀似蠕蟲的傷口赫然出現在了高傑的肩頭。
傷口並無一絲血滲出,但不斷朝着高傑周身蔓延的黑氣讓在場的衆人不禁背後一涼。
高英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是看着他都已經感覺到了這道傷口的恐怖,不禁開口道:“公子,這是……”
齊宣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藤原家的‘修羅斬’。”
這股死寂之氣齊宣可太熟悉了。
齊宣當即催動太和真氣,直接一掌印在了高傑的傷口之上,隨着傷口處的黑氣不斷消散,不多會兒已經露出了血肉翻飛的傷口。
隨着血腥氣逐漸在大堂蔓延,齊宣才緩緩撤回了掌。
死寂之氣已除,剩下的就是皮肉傷了。
“爹你先帶着娘回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齊宣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母親李氏,便開口讓父親帶其先行迴避。
已經牽涉到了江湖,齊晏明白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當即拉着李氏準備離開,臨走之前齊晏猶豫再三,還是對着齊宣說道:“宣兒,你大伯和你大堂兄平日……”
齊宣眼神微凝,笑了笑:“爹,我只是懶的管閒事,不代表有人可以欺負到我們齊家頭上。”
齊晏鬆了口氣,旋即對着齊宣鄭重地說了句:“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
大堂之中只剩下了齊宣和高英高傑兩兄弟。
此時高英已經給高傑敷上了止血化瘀的外傷膏,而高傑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但已經可以自己站起來。
“公子,都是屬下護衛不力!”高傑屈身到。
齊宣一揮手,高傑只覺得身子一輕,一眨眼便發現自己已經坐回了椅子上。
“你還有傷,坐着回話。”齊宣神色淡然地開口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高傑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便娓娓道來。
因爲自己上任水師提督被泄密之事,齊宗懷疑太子身邊有奸細。
而且這個人的身份可以斷定,就是太子身邊的幾個親信之一。
因爲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齊宗擔心自己擅自去信稟告會打草驚蛇。
於是齊宗想到了沈柯。
沈柯不但是太子的心腹,更是老皇帝給太子準備的錢袋子。
沈柯的手裡,一定有和太子直接聯繫的方式。
……
“爲了避開耳目,大公子讓我今早悄悄去了一趟府衙,和沈大人約好了見面的地點。”高傑繼續說道。
“午時,我和大公子以及三名暗衛,來到了沈大人在城外的一間莊子,見到了沈大人。”
“但是剛一見面,大公子便用暗語提醒屬下,這個沈大人有問題。”
“我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出手拿下了是沈大人,發現果然是有人假冒的。”
高傑說着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色:“只怪屬下看走了眼,沒想到那個假冒的沈大人,竟然也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他掙脫了束縛,一出手便將大公子點住了穴道。”
“我想要救下大公子,被此人一擊刀氣打中肩頭,若非他也被我暗器所攔,只怕屬下也沒命回來了。”
高傑跟在齊宣身邊最久,也多次見過齊宣出手,他的領悟力不錯,如今修爲處在一流和頂尖之間,足以稱得上高手。
況且高傑以暗器見長,即便是對上頂尖高手,對方沒有防備之下,也極有可能吃大虧。
能把高傑傷成這樣,說明此人絕對是頂尖高手。
“高英,派人去一趟府衙,看看知府沈大人在不在?”
“等等……找個人去一趟千湖山莊,告訴趙二小姐,就說我有事找他。”
高英沉默着點了點頭,隨後便下去安排了。
高傑咬牙道:“公子,大公子他……”
“大哥他應該不會有事的。”齊宣面無表情地說道,“若是想要大哥的性命,直接路上派個高手動手就是了,何必還要冒充沈知府呢。”
既然出現了死寂刀氣,說明動手之人中有藤原家的人。
“他們”明知道齊宗的身份,也知曉齊宣的實力,但是仍舊動了手。
果然是好言勸不了該死的鬼。
齊宣眼中的冷意逐漸凝聚。
既然選擇了開始,那該怎麼結束,就由不得他們了!
……
齊宣沒有等到高英回來稟告,卻等到了一臉明媚笑容的趙玲月。
她此次倒是直接走了大門。
來到大堂之後,一掃受傷的高傑,旋即自顧自地尋了把椅子坐下,對着齊宣笑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齊宣直言道:“我大哥被人抓走了,出手的人應該是藤原家的人。”
“你大哥來京城了?”趙玲月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笑意不減,“這麼看來他就是新上任的水師提督咯。”
“我明白了!”說着不待齊宣開口,趙玲月便輕輕一嘆,“你若要做什麼儘管去做,有我在這裡保證齊府上下無事。”
齊宣聞言露出了一絲笑容:“多謝!”
那些人已經不在乎齊宣的威脅對齊家人動了手。
現在高傑受傷,自己若是離開,只剩下高英一個人的齊府,若是那些人真想做些什麼,簡直易如反掌。
思來想去,能夠鎮得住場面又能信任的,似乎也只有趙玲月了。
“所以我早說啊,有些事你是逃不過的。”趙玲月臉上的笑容依舊明媚,“除非你能夠拋棄所有家人,找個無人的地方當縮頭烏龜。”
齊宣聞言沉默不語。
他很難去指責大堂兄惹來了麻煩。
人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自己自小優渥的生活是侯府給的。
而維繫侯府的便是祖父,大伯和大堂兄這些身處朝堂之上的人。
不想惹麻煩,不代表要做縮頭烏龜。
現在齊宣要做兩件事。
第一,救出大堂兄。
第二,讓那些人知道,自己很生氣,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