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玲月的一番話,並未讓齊宣內心有所動搖。
他淺笑着道:“這話,你應該對白無生亦或是林青鳳去說。”
“比起我,他們二人或許更想知道這人王丹背後的秘密。”
齊宣話間的意思很直白。
剛剛林青鳳可以說是相當低三下四的請求,齊宣都沒有答應。
你憑什麼?
見趙玲月聞言秀眉漸漸皺起,
齊宣已經回到軟塌之上,十分悠哉地斜躺下,一隻手託着頭,半是慵懶半是冷峻地繼續說道:“我就不信,有人敢在齊府這一畝三分地鬧事。”
“除非……他想找死!”
“哈哈哈……”趙玲月突然發出了清脆地笑聲。
“齊宣,剛剛司空相可是不請自來了哦!”
……
見齊宣表情突然一滯,趙玲月趕緊將臉上放肆的笑容收斂了一些,隨後正色道:“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主動出手斬草除根才能徹底解決後顧之憂。”
“我知道追兇緝盜司調查無垢山莊,是出於你的唆使。”
“算是出於對我未來夫君的友善提醒,給伱透露一個消息。”
“無垢山莊的‘金二’已經到了寧安府。”
“不愧是曾經名震天下的千湖山莊。”齊宣聞言一笑。
對於趙玲月知曉自己唆使朝廷追查無垢山莊一事,他並不感到驚訝。
並且他還能猜出,是誰向趙玲月透露了這個消息。
知曉這件事的人不多。
除去自己外,就只有曾駐寧安府的銀衣神捕林瀟,寧安府知府沈柯,以及那位雷將軍。
齊宣想了想,便開口道:“雷將軍還告訴了你什麼?”
趙玲月聞言一笑:“也只有這麼多了。”
顯然齊宣的猜測沒有錯。
這個走漏風聲的人,竟然是自己大伯的同袍摯友,雷將軍。
“你若是感興趣,我可以讓‘金二’與你見上一面。”趙玲月接着說道,“我曾與‘金二’做過一次生意,算是爲數不多知曉他真面目的人。”
見齊宣眼露疑惑,趙玲月便嫣然笑道:“金錢殺手之中,‘金一’和‘金二’,與其說是隸屬於無垢山莊,倒不如說是無垢山莊的合夥人。”
趙玲月競對無垢山莊瞭解地如此詳盡。
“那你可知無垢山莊的主人是誰,身在何處?”齊宣不禁問道,若真是能通過趙玲月直接找到陰魂使陸頌,豈不是省去了許多事。
“你想找無垢山莊的主人?”趙玲月聞言秀眉微蹙。
隨後她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來想辦法找出他的所在。”
齊宣有些詫異,趙玲月竟然主動提出幫忙!
趙玲月也看到了齊宣臉上的詫異,頓時會心一笑道:“是不是在想,我這麼幫你,一定有所圖謀?”
齊宣笑着點了點頭。
這世上哪有什麼免費的午餐。
更何況剛剛纔拒絕了隨她一起去看望老莊主趙洛。
趙玲月見狀思忖片刻,坦言道:“不必擔心我會以此要求你做什麼。”
“你我不久之後便要結爲夫妻。”
“你若有什麼事,我一定傾力相助。”
“唯有……人王丹的事,你必須隨我見過爺爺之後,我才能告知你。”
趙玲月所言,出乎齊宣意料。
但是他凝視着趙玲月的猶如天仙般的面容,並未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世上真有這樣的女子?
……
翌日,午時。
“公子,趙姑娘已經離開了。”從外面歸來的紫芸拍了拍身上的寒氣,隨後對正在用餐的齊宣躬身道。
對此齊宣並不意外,因爲昨日天都未暗,司空相便攜妻子離開了千湖山莊。
想來是趙玲月的話起了作用。
也由此可見,趙玲月和她母親之間的關係,十分僵硬。
是因爲其在趙父逝世後便迅速改嫁嗎?
但是趙玲月自己親口所說,她對其母親改嫁司空相一事並無成見。
不知爲何,齊宣覺得趙玲月沒有說謊。
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坦誠。
是因爲婚事嗎?
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公子。”晴晴的聲音打斷了齊宣的思緒。
他擡頭看去,晴晴正一臉期盼地盯着自己:“昨天晚上趙姑娘說,若是我們還想習武,可以趙公子您來教……”
晴晴的聲音越說越小,直至最後都不敢直視齊宣的眼睛。
齊宣聞言側目,紫芸雖說保持着沉默,但眼底那一絲意動卻是騙不了人。
昨日趙玲月閒着無事教了兩人一招半式,倒是把她們的興趣給勾出來了。
也是,對於這方世界的普通人而言,江湖就像是一個萬衆矚目的大舞臺,而武者則是舞臺上的明星。
猶記得在府中丫鬟中流傳最廣的,就是各式各樣的武俠小說。
齊宣曾有幸拜讀過幾本。
和前世的霸道總裁小說沒什麼區別。
無非就是霸道總裁換成了武林盟主或是宗主掌門之類的。
若是換個什麼《盟主夫人帶球跑》,《少年宗主的在逃嬌妻》之類的名字,放到齊宣的前世,說不定也能大火。
“好,去問護衛拿三柄木劍來。”齊宣伸了個懶腰,一口答應了下來:“今日本公子便傳你們一套劍法!”
左右無事,陪她們玩玩。
紫芸和晴晴相視一眼,隨後異口同聲地謝道:“多謝公子!”
……
齊宣掂了掂手裡的木劍。
從殘留的木屑能看出來,是新削出來的。
估摸着府中護衛聽到晴晴的要求時,也是一臉懵。
要是再武成侯府,說不定還有齊宣小時候用過的木劍玩具。
但是在這裡,也就只能就地取材,現場製作了。
雖然院中寒風凜冽,但是紫芸和晴晴的眼中均是閃爍着亮光,寫滿了期待。
“該從哪裡開始教呢?”臨了齊宣有些犯難。
加起來兩世爲人,他都不是什麼善於教人的類型。
猶記得前世上學時,給自己的對象講解數學題。
最後題是解了。
但是對象也沒了。
“因材施教,悉心教導!”齊宣默唸着前世某位老師的名言,隨後目光一掃紫芸和晴晴。
似是感受到了齊宣的目光,兩人趕緊挺直了腰板。
“將昨日趙姑娘教你們的掌法打來看看。”
紫芸和晴晴演示了一遍。
一共七招,紫芸打完了全部招式,晴晴則只打了三招。
還行,這二人打出的這套掌法放在武學之中只能算稀鬆平常。
但是在廣播體操屆,可以說是相當的炸裂!
齊宣突然感到有些頭疼……
最後,他定下了迴風劍法,作爲二人武學啓蒙用。
這套劍法,本也是上清觀剛入門的弟子啓蒙所用。
招式簡單。
直到齊宣開始教二人劍法時,
他才明白,自己的外掛究竟有多麼強大。
於是當趙玲月翻牆而來時,便看見了頂着寒風眼淚汪汪地紫芸和晴晴,以及輕撫額頭一臉無奈的齊宣。
趙玲月掃了一眼三人手裡的木劍,頓時臉上浮現了忍笑的表情。
“好興致啊,齊公子。”
一句話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紫芸和晴晴眼神閃過了一絲緊張,隨後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齊宣的身後。
齊宣目光微凝。
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從高牆翻身而下,咋一看還以爲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年輕公子。
趙玲月!
今天的趙玲月一襲貼身男式長衫,頭髮也如男子一般束起。
但是齊宣仍舊是一眼認出了她。
“趙……姑娘?”已經躲在齊宣身後的紫芸盯着趙玲月良久,也發現了一絲端倪,旋即小聲猜測到。
“正是在下!”趙玲月聞言嘴角微微一勾,儼然一副意氣風發地少年公子模樣。
“真的是趙姑娘!”晴晴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後,眼睛頓時一亮。
“奴婢見過趙姑娘。”紫芸則是站了出來,微微屈身給趙玲月行了一禮,起身之後眼神中也涌出了一絲喜色。
趙玲月目光在紫芸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後對着齊宣咧嘴笑道:“齊公子親自出馬,想來不久之後江湖上就會多出兩名武功高強的絕代佳人!”
聽出了趙玲月口中的調侃之意,齊宣看了看她背後的高牆,不禁皺眉道:“趙玲月,我齊府是沒有大門嗎?”
“難道你想讓你父母知道,你我二人私下相會?”趙玲月一臉無所謂地回道。
“不過你我皆是江湖中人,想來伯父伯母知道之後,也不會多說什麼。”
“要不……我先出去,再從大門進來?”
“行了。”齊宣一臉無奈地說道。
他揮手示意紫芸和晴晴先回房間,隨後說到:“今天這麼一身打扮,應該是要帶我去見那位‘金二’吧。”
趙玲月點了點頭:“你來不來?”
……
馬車中。
“三年前,我曾請‘金二’出手過一次,也正是從那以後,我纔開始留意無垢山莊。”
聽着趙玲月的話,齊宣咬了一口還熱氣騰騰的金絲雪棗糕,隨後問道:“以你千湖山莊的實力,還有什麼事需要花錢去請殺手?”
“是同宗的一個長輩,他犯了大錯。”趙玲月並不隱瞞:“但是念在他輩分頗高,又曾爲趙家立過不少功勞的份上,我讓他自行了斷,也好給子孫後代留個好名聲。”
明白了。
齊宣笑着道:“這就是你讓他體面,但是他自己卻不想體面。”
“你這說法……倒也貼切。”趙玲月點頭道,“他既不想體面,爺爺又不想讓我沾上趙家人的血,於是便讓我找到了一人來處理這事。”
“這人就是‘金二’?”
“嗯。”趙玲月繼續說道:“此人承受過爺爺恩惠,故答應出手相助。”
原來是這樣啊!
“怎麼,這些點心不和你的胃口?”齊宣愜意地靠在軟墊上,見趙玲月正襟危坐,面對着琳琅滿目的瓜果點心也不動手,於是開口道。
“齊宣!”趙玲月突然咬牙切齒道,“以你我的輕功,前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爲何非要乘坐馬車?”
“外面風大着呢。”齊宣滿不在乎地說道,“再說,這位‘金二’還能跑了不成?”
趙玲月聞言一陣無語。
她摸了摸身下的軟墊。
軟墊竟然還冒着熱氣。
“怎麼樣,暖和吧!”趙玲月的舉動沒有逃過齊宣的眼睛,他一臉得色地說道:“這可是我讓人仿照北方的炕製作的!”
“就算寒冬臘月乘坐馬車也不用擔心冷了!”
……
馬車停在城郊一處破廟前。
齊宣下車後,看着眼前門窗皆無的破廟,不禁開口道:“這就是‘金二’住的地方?”
趙玲月並不理會齊宣,邁着步伐朝着破廟之中走去。
齊宣也只能跟上。
剛一踏進廟門,便聽見大殿之中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趙公子,裡面請?”
齊宣聞言駐足微微咧嘴笑了笑,隨後繼續跟在趙玲月的身後走進了大殿。
大殿一片狼藉。
正中的佛祖像,也少了一個腦袋。
齊宣掃了一眼佛像脖頸處光滑的斷口,隨後目光落在了香爐前斜靠着的一人。
一個叫花子。
一個瞎了眼的叫花子。
一個瞎了眼,還抱着一柄劍的叫花子。
“你就是金二?”
齊宣的話音剛落,大殿之內一陣寒光閃爍,原本斜靠着香爐而坐的叫花子已然拔出了手裡的劍,兩隻瞳孔白茫茫一片的眼神不斷地張合。
“趙公子,你還帶了人來?”瞎眼叫花子的聲音有些急促。
趙玲月不禁回頭看了齊宣一眼,隨後開口道:“你不必緊張,這人是我的朋友。”
瞎眼叫花子聽到了趙玲月的聲音,原本急促地神態漸漸平息,沉默半晌後緩緩開口道:“你就是齊宣?”
齊宣聞言笑着說道:“你認識我?”
“呵呵呵……”瞎眼叫花子收劍歸鞘,隨後發出了一陣沙啞地低笑。
“她的未婚夫嘛!”瞎眼叫花子指了指趙玲月所站的方位,隨後笑着繼續說道:“我雖說眼睛瞎了,但誰說聽得比不上看得準確?”
“其實不然。”齊宣回道,“眼睛會騙人,耳朵難道就不會嗎?”
“就好比,我現在可是在你的身後……”
瞎眼叫花子聞言身形猛地一顫,隨後迅速回身……
但是馬上,他聽到自己的左手邊傳來了一陣輕微地嘆息。
瞎眼叫花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好!”他發聲大笑,“趙洛找了一個好孫女婿!”
齊宣淺笑着抱拳道:“前輩,剛剛多有得罪了!”
而後……
兩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四人,屋頂。”瞎眼叫花子突然低聲道。
“不,七人。”齊宣則是淡淡地說道,“還有三人在廟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