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氣不接下氣,陳婆推着車子已經上了山,遠遠的我正好看到那推車進那夜廟的一段路。
跟前幾天不同,那車子變得很重,陳婆那乾瘦的身子推着居然顯得有些吃力。而那車子裡面,啪啪啪的像是裝着活的動物在裡頭掙扎,一直到遠處的陳婆進了門。
我躲在樹林裡,背心的汗水都冒了出來。
我猜測,那車子裡面,裝的就是那個乞丐。前幾天我都不敢太過接近,但這一次,我慢慢的朝着夜廟的側門走了過去。跟前幾天不同的是,今天晚上,陳婆推着那輛比以往更重了的車進門之後,側門的大門居然沒有關,安靜的圍牆邊,這門就那麼大打開着。
躲在門外的草叢裡,我有些猶豫,大門裡側,那些雞大半夜的正悠哉悠哉的在地上吃東西。
我拿出手機給中年人打了個電話,說這門今晚上終於開了,我打算進去看看陳婆在裡面做什麼名堂。
中年人問我,那門真的沒關?
中年人的聲音很急:你一早被發現了。
怎麼可能?這幾天晚上,我跟蹤起碼都隔了五六十米,中年人卻說,那門沒關是在等我進去。叫我趕快走。
這時候,十幾只雞已經到了門口看着我的方向,那眼神根本不像是雞。反而真的像是一個個怨氣很大的嬰兒一樣,這些雞的目光,全都是一些渴望吃東西的眼神。
事情緊急,我轉身想要跑,中年人卻在電話裡告訴我,千萬不要跑太快,按照正常的步伐轉身下山就行,他說的十分肯定,讓我在下山的過程中,只用看準一個方向走,千萬不要轉彎,不管看到任何東西,或者聽到任何聲音,一定不要回頭,也不能拐彎。
只要出了夜廟附近的樹林,我就一定沒事了。
那些雞隻是死去的怨嬰,而我是活着的人,我比它們都強大。以前我從來沒想到過,那虛無縹緲的活人氣息一說,在中年人的嘴裡居然變得這麼重要。
我穿過樹林,已經下到了半山坡,中年人說我會在路上看到什麼東西,但這一路上我根本就沒看到什麼東西呀。
我拿着手機絲毫不敢放下。
樹林的路到處都是樹葉和爛坑,我沒有變方向,不斷下坡,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後摸了我一下。
我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一直衝到了背心。
這一路上,有一個人影居然一直跟着我,這人影就站在我的側方,剛剛山風一吹我察覺到身後的位置動了一下。正好發現了他。
這人在我背後,一路上居然沒有發
出一點聲音,難道他是懸空的?
我不敢回頭,只敢用眼睛的餘光去看。但這人始終跟着我,我在電話裡面,問中年人不可以回頭那可不可以倒退?
這麼緊張的氛圍,中年人估計被我的問話給噎住了,我聽到他在那邊咳嗽。
我趕緊退了兩步,看到旁邊樹枝上的場景,我長長的鬆了口氣,這時候我才發現,哪裡是什麼人,就是一件爛衣服,掛在一旁的樹枝上。
郊區的樹林裡,什麼垃圾會沒有?
稍微多看一眼,發現這衣服有些奇怪,髒兮兮的花花綠綠,破的不成樣子,掛成個人形,大半夜的被風一吹真的要嚇死人。
衣服是死的,我怕個求啊。
剛想着是風吹的動,我繼續往前走,沒想到樹林裡一股陰風一吹,那衣服從樹杈上面飄落,像個人飄下來一樣,直直的要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正好往前一走,這玩意只是碰到了我,接着像個破爛一樣摔在了地上。
這玩意還真的這麼邪乎?
我心裡一抖,趕緊加快步子,快速的下了山。
當晚上了馬路之後,中年人在電話里約我見面。我進城已經是快一點過,最終在一家肯德基裡面看到了他。
中年人還是那副歪歪斜斜的樣子,叼根菸,五分鐘以內就被服務員給吼了一句,這貨罵罵咧咧的熄了煙。
我把這幾晚上的事兒跟他講了一遍,沒想到中年人並不吃驚,至始至終都眯着眼睛看着我。
“那廟子裡的雞,往後又會多上那麼一隻了。”
這話我怎麼聽怎麼都覺得頭皮發麻。
中年人讓我把手錶脫下來,我心想這貨終於要出手了?我緊張的取下手錶,他拿到手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這塊玩意。
這快手錶,我以前摔過,也用轉頭來砸過,甚至當面把它打成過一堆廢鐵,裡面的零件四散,但一過了第二天。這塊手錶又會完完整整的重新帶在我的手上。
中年人開了口:這塊表不是這麼看的。
我心裡一抖,不是這麼看的?
中年人很小心的把表放在桌子上,半夜的肯德基裡,甚至聽得到那指針噠噠的聲音。
:這塊表肯定有某種特定的看法,我們現在都沒看對,自從看到它,我就在想,這玩意到底該怎麼看?
中年人含着可樂管子,眉頭緊縮。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嚇了一跳,他念叨着這塊表裡,肯定藏了東西,但我們看不到,如果有一天能看到這表裡的東西。那應該就能找到答案。
這塊
表我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哪裡有什麼邪乎的?除了那停止的日期,指針一直就在按時走。從來沒停下過片刻,雖然有了這東西,但我平時看時間還是用的手機。
中年人把表還給我,這貨也認輸了一般,承認弄不清楚這裡頭的名堂。
大半夜的我也沒再回去,就跟他在肯德基裡閒聊。他說什麼肯德基晚上沒人,連美女都沒得看。閒聊之中,我問他老家是那兒的,這人油腔滑調愣是幾句話閃了過去,反而把我家裡的事兒套出來不少,果然是江湖經驗不足。
我總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而那乞丐在臨死之前是在提醒我。他說他今後再也看不到活人了,那就說明他雖然瘋了,但是知道陳婆出門的秘密。
要是換一個人,肯定不敢再想下去,因爲知道的太多,說不定死的就越快,但我不同。從某種意義上,我已經是早就該死了的人。要命的枷鎖始終夾在我的脖子上面,逼迫着我去弄清楚這背後的真相。而最重要的,是遠在老家的奶奶,醫院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像是一把刀一樣始終插在我的胸口,即使豁出這條命,我也必須要爲我那從農村出來,連世面都沒怎麼見過的奶奶,找回一個公道。
第二天天一亮,中年人離開了肯德基,走之前他說他想想辦法對付那些雞,只要進了夜廟中的那個屋子,就能夠破除這邪法。
但得想法子避開那些有着怨嬰靈魂的雞,不然肯定會驚動那廟裡駭人的東西,我一個機靈,問他那廟裡究竟藏着什麼兇惡的玩意,中年人十分忌諱,並沒有告訴我,只是說想到辦法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第二天,我沒有睡覺,去市裡的檔案館待了一天,除了對於那場火災的報紙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那場山林大火的記錄。正所謂狗急了也跳牆,我想出的是冒充記者這一招,去問檔案館的管理員,得到的答案是,過了這麼多年,全市這麼多的大事兒,哪裡還會有關於郊區這一件的專門記載?
要是寫專題報道的話,他這兒的資料多得是,全是一摞一摞的關於崇明市經濟飛速發展以後的巨大成就。
我找了個藉口趕緊從市館跑了,之後只能通過各種渠道去打聽。
一連好幾天,關於當年的那件事兒,始終一無所獲,那郊區太過偏僻,附近幾乎就沒有住着什麼人家。唯一的就是隔着五六里路的火葬場和老勝村。
這天下午,我拿着一張地圖反覆的看,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火葬場,老勝村,還有夜廟,這三個地方被我標出來之後,在他們的位置上,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