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樂瑜應聲答應,但那侏儒對她的警告如雷貫耳,一直徘徊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如果現在甩開錢伶,應當易如反掌。
羊樂瑜擔憂的望了一眼試衣房,錢伶對此還一無所知,真的要丟下她不管嗎?
她琢磨利弊,此次出行是爲國事,倘若錢伶真的要從中作梗,豈非坑了全國百姓?
思緒至此,她定了主意。
羊樂瑜拉着甘棠上車,對姜賁道:“請先生駛車吧。”
姜賁:“不等錢姑娘了嗎?”
羊樂瑜咬脣道:“她在此地還有事辦,我們先走。”
姜賁不多問,他是效忠於穆乘舟的,穆乘舟只命他看護瑜太妃,旁人一概不再管轄範圍之內,所以驅繮打馬,走了。
甘棠不安道:“小姐,我們這樣拋下錢小姐好嗎?她爹爹不會怪罪吧?”
羊樂瑜嘆了口氣,“不管錢大人日後有多恨我,我都不能拿全國百姓的生計冒險,以防萬一只能出此下策了。”
甘棠似懂非懂的點頭,不再追問。
而此時,錢伶試衣完畢,歡喜的抱着衣裙道:“羊姐姐,你看這件......”
人羣裡並沒有羊樂瑜的身影。
錢伶四處尋找,都不見她們,隨後上街一看,連馬車都不見了。
就在她慌張失措,以爲羊樂瑜她們遭到劫匪之時,身邊出現一個侏儒。
錢伶美眸圓睜,“噯?你不是麪館那個小童嗎?羊姐姐難道沒帶你去找孃親?”
那侏儒啞嗓笑笑,忽地揚手灑出迷睡粉,錢伶當即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是在一間茅草屋裡。
見她甦醒,侏儒恭敬的作揖:“大小姐恕罪,小的也是爲了大小姐的身份安危着想,才失手冒犯。”
錢伶還沒摸清狀況,緊宓的盯着他:“你是誰派來的?你想做什麼?”
侏儒從懷裡取出一本賬冊,“這是錢尚書託小的交給您的。”
錢伶遲疑接過,裡面清晰的記錄商船每一筆交易,具體到何年何月何時何地,百無一漏。
錢伶不解:“爹爹讓我拿這個作甚?”
侏儒道:“大小姐剛纔也看到了,羊樂瑜把您一個人扔在鬧市中撒手不管,這樣的人難保以後不欺負您。您是好性兒的,她卻不是善茬兒,拿着這本賬簿也好防身。”
“不是的,羊姐姐她.....”錢伶反駁道:“她定是有事纔不得不離開!”
侏儒笑笑:“大小姐天真,那種人自私自利,切勿受她矇騙。”
錢伶不想再待在這裡面對這個男人,起身就要走。
侏儒也不多作阻攔,只叮囑道:“大小姐記着,那賬簿是好東西,萬萬不能交給羊樂瑜!”
此時,羊樂瑜的車隊已經臨近出關,她受盡心理鬥爭,終於叫住姜賁:“不行,我要回去接錢伶!”
姜賁欣然應允,調頭回到方纔的鬧市。
羊樂瑜火急火燎的衝進衣鋪,卻怎麼也尋覓不到錢伶。
她急的欲哭無淚,都怪自己一時犯傻,好好的女孩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辦?!
就在她懊悔不已時,錢伶歡笑着跑來,一把抱住羊樂瑜:“羊姐姐!我就知道你沒有拋下我!”
羊樂瑜一愣,瞧錢伶笑意盈盈,絲毫沒有怨恨她的樣子,心下更愧疚幾分,
忙道:“姐姐對不起你,你沒受傷吧?”
錢伶搖頭:“我沒事,就是看你不在隨處逛逛。”
羊樂瑜欣慰的點頭,扶她上車。車隊再一次集齊了人,往關口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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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勤政殿內。
馮寶身着盤龍祥雲明黃長袍,瑟瑟發抖的坐在龍椅上批改奏章。
這當然不是他有覬覦皇位的念想,而是穆乘舟吩咐他這麼做的,如果不聽令,小命危在旦夕!
馮寶不知道那位陰晴不定的皇帝去哪了,反正算起來走了三四天。皇帝臨行前告訴他,每日批改八十份奏章,須得用心研讀,不能糊弄。
這簡直難爲壞他了!
馮寶雖然認得字,但瞅着大臣們遞來的千字文書實在犯瞌睡,心裡唸叨誰說當皇帝是天下第一喜事,分明是天下第一折磨事!
正在他哈喇子快要滴到奏章上時,門外忽然有人稟報:“陛下,董太姬求見。”
馮寶渾身一哆嗦,頓時清醒過來。董太姬已經來了好幾次,他都已事務繁忙拒絕了,但這次若再不見難免惹人起疑。
再者,董太姬向來最瞧不起閹人,要是知道他假扮皇帝騙她,豈不是要抽了他的皮?
馮寶連忙戴上面紗,儘量低頭遮住神態,學着穆乘舟的口吻道:“進來吧。”
董姬邁着娉婷小步進殿,剛要穿過珠簾近身,馮寶立刻叫住她:“朕偶感風寒,別傳染給你,就站那吧。”
董姬雖聽出今日皇帝的聲音有些奇怪,但以爲是感冒的緣故,就沒多想。
“聽聞陛下近日政務繁多,妾身這次是親自做了梅花酥,絕非出自老嬤嬤之手,來給陛下嚐嚐。”
她將食盒遞給珠簾裡面的小內侍。這小內侍名叫‘焱子’,是上回和羊樂瑜鬧了一出的那位,也是馮寶衆多‘子孫’裡最貼心的一個,所以馮寶放心叫他來照應。
焱子把食盒接過來放在桌上。
馮寶揭蓋一瞅,果然做的有模有樣。他饞蟲犯了,剛想拿起一塊嚐嚐,忽然想起皇帝是不會這麼做的,於是清清嗓子:“董太姬有心。”
董姬笑道:“陛下快嚐嚐合不合心意?”
馮寶本來就想吃,她催促着便不客氣了,徒手拿起一個塞進嘴裡。
果然滑而不膩,好吃極了!
“嗯!太好吃了!”馮寶一高興就忘了儀態。
董姬心裡美了,不但沒看出端倪,還以爲皇帝今日回心轉意,看來自己有戲了!
“陛下勤政辛劬,”董姬往前邁了兩步,“妾身祖傳的推拿手藝可以驅散疲憊,陛下要不要試試?”
馮寶吃的正香,哪裡聽清她說了什麼,胡亂應付一句,董姬這就要穿簾而入。
焱子暗叫不好,悄聲提醒:“乾爹!注意身份!”
馮寶霎時回想起來他還在演戲,連忙吞下最後一塊梅花酥,道:“注意身份!”
董姬一怔,還以爲皇帝說的是她屬於名義上的長輩這件事,停下腳步,“妾身不在乎名位身份,只求讓陛下愉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