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託瓦內特的離間計雖然好,可路易心知暫時還不能夠施展。
奧爾良公爵和蒙特鬆夫人的婚事之所以不被國王路易十五批准,原因就在於這件事關乎王室的聲譽。原本貴賤通婚便是不被允許,更何況是要娶一個出身低微的寡婦,這更可稱得上是一大丑聞。
路易作爲攝政王,也許已經掌握了國王在政務上的大部分權力,可這件完全可稱得上是王族家事的事情,卻不是他這個晚輩能夠說的算的,至少現在這項權力還是在王族最大的家長路易十五手中。
接下來的幾天,斯特拉斯堡都十分的平靜,平靜地讓路易有一點不安。這是暴風雨前的安寧,他彷彿看見了接下來的那一場腥風血雨。
3月20日,當所有人都認爲這一天將會如往常那樣安寧的開始又安寧的結束時,這一天卻從清晨就與衆不同。
“乓”、“啷”、“當”……
一大早,路易就被這種莫名的聲音吵醒了。他的房間正在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房間旁,原先只是一間僕人臥室,甚至沒有取暖設施,因爲這幾天天氣轉暖,他才離開了睡板凳和毛毯的生活,來到了這間簡陋的房間。與妻子的房間一樣,這間房的採光很好——南牆面是一大扇彩窗玻璃。
路易醒來之後,驚訝地瞧見對面牆壁的窗居然碎裂了,彩色的碎片掉落了一地,時不時地從窗外還會被拋進來幾塊石頭。
“開始了嗎?”路易雖是早有預料,也早做了準備,可突然就開始了,他也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一下子也不禁生出了些許害怕、恐懼之心。
“路易”安娜突然推門而入,急促地說,“快穿上衣服,暴民正在攻打大教堂。瑞士衛隊正在抵抗,但人數要比預想的要多,我已經去令我的衛隊入城。”
話剛說完,她就又匆匆跑走了。
路易急急忙忙地套上了放在牀邊套衫,還來不及穿華麗的外套便也離開了房間。
這個時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瑪麗?安託瓦內特,於是在出門之後,立即就進入了隔壁的王儲妃臥室。
“瑪麗”他原本是想要將瑪麗?安託瓦內特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可沒有想到一進去就見到兩邊牆上的窗已經碎裂,靠窗的牀上更是一片狼藉,到處是碎玻璃、碎石頭,而牀上的被子、牀單、枕頭以及孕婦,都被轉到了靠近門的壁爐前的地板上。
只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的雙腳叉開屈起,襯裙更是被撩起至腹部,下半身盡皆暴露在空氣中。她滿頭大汗、一臉痛苦,時不時發出“啊”、“啊”的痛苦尖叫。而那圍在周圍的產婆、侍女們、修女們,也都是緊張地保持沉默,一個個皺着眉頭,彷彿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是怎麼了?”路易愣在原地,雖然已經明白這裡正在進行什麼,可還是忍不住開口提問了。
“剛纔……剛纔我們正打算擡王儲妃殿下離開這裡,卻沒有想到她……她突然就感到肚子疼,我們知道不妙,就只能暫時這樣了。”
慌慌張張回話的居然是安娜身邊的瑪儂小姐,這個時候路易才發現屋子中除了產婆和凱瑟琳外,其他的三四個修女打扮的都是以前沒有見過的。想來應該是安娜發現了不妙,於是想要冒險將瑪麗?安託瓦內特轉移到安全之處,卻沒有料到她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開始分娩。
真是禍不單行,路易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一個孩子居然會出生得如此不合時宜。根據計算,這個孩子應該是在三天前出生,可他偏偏不在那安寧的時日中出來,反而是挑了這麼一個危險時候。幸好這間房離地面有十幾米高,不用擔心暴民們衝進來。
“路易……啊……快出去,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瑪麗?安託瓦特納忍着劇痛叫喊道。
“我知道了。”路易提着心急忙跑出門,他知道要去哪裡——國王那裡。
路易衝進國王的房間,那裡也已經是堆滿了人。隨便一瞧,便見到了孔蒂親王父子、孔代親王父子、奧爾良公爵父子等在內的一干王公權貴們,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國王的三位老公主、普羅旺斯伯爵夫婦、阿圖瓦伯爵和克洛蒂爾德公主等王族直系血親。
“王兄。”阿圖瓦伯爵未必是最先看見路易進來的,但他卻是最先叫出聲來的,雖然這只是脫口而出。
“奧古斯特,這是怎麼回事?”路易十五隻穿着睡衣站在牀前,而他身後的牀上,杜巴麗夫人正躺在上面。這個女人用牀單緊緊蓋住身體的大部分,但從外露出的手臂便可知,她身上應該沒有穿什麼其他的。
路易正想要說明,奧爾良公爵突然不冷不熱地說:“陛下,也許是攝政王殿下太年輕了,所以纔會急功近利,您無需責怪他”
路易不得不在心中暗讚一聲,這位公爵還真是在一個好時候說了一句極妙的話。
順着公爵的話,路易乾脆就說:“王祖父,很可能是洛林的貴族乾的。”
“攝政王殿下,我們當然知道外面的是洛林人,可洛林人爲什麼要聚衆鬧事呢?”奧爾良公爵陰冷地說。
“您問的沒有錯,公爵閣下。我也正想要知道爲什麼洛林人會聚衆鬧事”路易用着堅實的語氣開始反擊。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奧爾良公爵心虛地側過身子,他不敢面對攝政王那雙閃爍着極具穿透力光芒的眼睛。
“但爲什麼我從您的話中,卻聽出了您似乎是知道這件事的起因?”路易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我……我只是覺得……覺得既然是洛林人鬧事,那麼作爲洛林公爵,您有這個義務責任。”奧爾良公爵氣急之下再度重整旗鼓,但氣勢卻沒有剛纔那般咄咄逼人。
“您的意思是,誰統治下的土地發生了叛亂,那麼這個人就必須來承擔,是嗎?”路易質問道。
“當然”
“夠了”路易十五高聲一喝,算是將路易和奧爾良公爵之間的嘴鬥終止了。
國王說:“我現在不想追究誰的責任,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陛下,很顯然這是攝政王殿下在洛林的時候爲政不善,而導致洛林貴族爆發了反對遊行。”
“遊行難道有殺人的嗎?”安娜的人還在外面,聲音卻顯傳了進來。她隨後便以一身軍官模樣,提着劍威風凜凜地走了進來。
在向國王恭敬地鞠躬行禮後,她便莊重地說:“陛下,您的瑞士衛隊在阻止暴徒衝入這上帝的殿堂時,已經有十幾位士兵不幸地付出了生命。這不是針對攝政王殿下的遊行,而是針對您——尊貴的法蘭西國王的叛亂。”
“叛亂?他們有多少人?”路易十五皺起眉頭,顯然他的神經被叛亂這個詞給刺激了。
“只有一千多人,但他們都集中在正門,試圖進行衝擊。”安娜回答道。
“鎮壓,調兵鎮壓,我要他們全部上絞刑架。”國王氣憤憤地說。他剛纔還略有懼色,而現在卻氣急敗壞,那是因爲他有自信了。國王清楚地知道這一帶的布軍情況,知道周圍有數萬忠於王室的軍隊,所以纔會充滿自信。
不過,國王雖然有了自信,奧爾良公爵卻皺起了眉。如果這件事如此簡單地就結束了,那豈不是不會對攝政王產生影響?這不是他所希望的。
“陛下,這恐怕不行。”安娜冷靜地說,“斯特拉斯堡雖然比不上巴黎和里昂等城市的規模,可畢竟也是一座大城市。如果調重兵入城,恐怕會造成誤傷。”
她如此一說,一個人陰下了臉,兩個人則暗自欣喜着。
國王好不容易恢復的自信再次蕩然無存了,若不是多年來養成的臨危不懼能力,他早就顫抖着跪下祈禱了。奧爾良公爵自以爲主動權還在自己手中,所以還在期待着看到自己所想要的那一個結果。只有路易知道,事情正在朝着自己之前導演的方向發展。
這一切,都是路易早先和安娜商量好的。什麼重兵不能入城,這簡直是笑話。斯特拉斯堡的規模是大,可並沒有巴黎那樣的擁擠小巷,完全能夠令軍隊佈陣攻擊。否則,路易也不會先一步調精銳善戰的瑞士衛隊在教堂之前防守,安娜也不會去調動城外的棟雷米女公爵衛隊入城。
“陛下,這個時候我看還是應該通過談判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奧爾良公爵在一片寂靜中開口建議。
“談判?和一羣暴民談判嗎?”
阿圖瓦伯爵突然開口喊道,這倒是令路易吃了一驚。
“王祖父,不過是一羣暴徒罷了,只靠瑞士衛隊也足夠將他們消滅。”阿圖瓦伯爵血氣方剛地說。
“陛下,查理殿下說的對。”安娜見機勸道,“請您下令瑞士衛隊開槍吧”
瑞士衛隊雖然隸屬於近衛軍,可畢竟是外國僱傭軍,開槍的決定權還是在法蘭西人手中。所以才令“十幾位瑞士衛隊成員陣亡,而暴徒卻沒有死傷一個的情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