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易在郊外打獵的時候,行宮中的瑪麗?安託瓦內特也沒有多少空閒,剛剛經過生產,體力嚴重透支的她,在這個最需要休息的時候,卻不得不接見一位由巴黎來的奧地利人。
奧地利駐法蘭西大使梅爾西伯爵,在瑪麗?安託瓦內特的眼中,他是一位機智、忠誠的合格外交官。自1770年嫁到法蘭西,此人便忠誠的侍奉左右,擔任她與遠在維也納的母親中間的聯絡官。
不過,即使知道梅爾西伯爵是一個無害者,而且還是在法蘭西的最忠誠的助手、顧問,可瑪麗?安託瓦內特卻幾乎很少主動召見這位奧地利的外交官,即使是對方來求見,她也會以各種理由推託,這幾年,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作爲一個來自奧地利的法蘭西王儲妃,奧地利外交官或許是最爲忠誠的輔佐者,可是在法蘭西這個民族主義歐洲第一的國家中,最應該親近的還是法蘭西人。
梅爾西伯爵十分忠誠,可這種只是針對奧地利,作爲法蘭西的王儲妃,瑪麗?安託瓦內特還不會愚蠢到冒着被誣陷爲奧地利間諜的風險,頻繁和奧地利外交官見面。
這一次,瑪麗?安託瓦內特接見了遠道而來的梅爾西伯爵,雖然她這一次可以用“身體不適”這個生產後的女人常見症狀來推託,但久駐巴黎的外交大使這次居然親自來到斯特拉斯堡,她感覺到這一次的事情也許很不同尋常,因此才破例召見了梅爾西伯爵。
瑪麗?安託瓦內特完全是拖着一副疲憊之體召見梅爾西伯爵,體力大量流失的她,只能夠半坐半躺在臥榻上。
只見人近中年的外交官低垂着頭慢步走了進來,恭敬地彎腰行禮。瑪麗?安託瓦內特立刻竭盡全力地緩緩擡起一隻手,令梅爾西伯爵得以將其輕握住並輕吻指尖。
一番繁文縟節後,瑪麗?安託瓦內特氣虛血虧地說:“非常抱歉,伯爵閣下。請原諒我只能夠以這種失禮的樣子接見你,我實在是沒有體力站起來。”
“殿下的話令我誠惶誠恐,您能夠接見我就是我的榮幸。”梅爾西伯爵繼續低垂着頭,顯得十分恭敬謙卑。
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氣虛血虧”有一半都是裝的。體力確實是消耗了很多,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恢復,但畢竟過去了十幾天,再糟糕也不會糟糕到如同一個快死了一般的廢人。她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能夠讓梅爾西伯爵識相地快些離開。
直到生了孩子,她才瞭解到那位維也納的女強人母親是多麼的“偉大”。她生一個孩子就死去活來得以爲要下地獄了,而母親居然一口氣生了十幾個。最令她佩服的是,母親即使是在不斷生孩子中,也能夠緊緊把持住政權,不讓那位已經去見上帝的父親碰半點政務。可是她畢竟不是女強人母親,沒有辦法在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去召開內閣會議,而且她現在可說是已經腐化、墮落了。
她原本的目標就是成爲像母親那樣的女強人,但在法蘭西的這段時間,特別是和路易的感情進入穩定階段後,她反而明白以前的那股雄心壯志更多的是來源於當年路易的那份看似侮辱的激勵信,然而現在,那份信的激勵功能早已經被寫信者的愛所化解,再加上法蘭西宮廷那足可令所有人都墮落的奢靡,以及一個能幹到可以不需要上帝的攝政王丈夫,她已經甘心做一位宮廷貴婦,而非是女王。
瑪麗?安託瓦內特如今最爲厭煩的就是政治,而這位梅爾西伯爵一來,便意味着政治找上門來了。因此,她打算利用各種手段來和善地催促對方快些離開。
“伯爵閣下,您遠道而來,不知道有什麼事?”瑪麗?安託瓦內特用着疲倦的語氣問道。
“尊貴的攝政王妃殿下,我是來向您轉遞一封您母親瑪麗婭?特蕾莎女王陛下的親筆信。”梅爾西伯爵說着便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封邊角整齊,看上去保護完好的信。
“母后的信哦……這太好了”瑪麗?安託瓦內特裝出一副喜悅的表情,內心卻非常的矛盾。她的法蘭西王儲妃的身份不過是說得好聽,法蘭西人不信任她,奧地利人利用她。她就算不看這封信,也猜得出信的內容,無非是一堆注意“保持王儲的愛”、“多生幾個孩子”之類的廢話。
她不滿意被當作一個政治工具,更不甘心被遠在維也納的母親控制,她雖說喜歡上了凡爾賽的奢華,可也不想成爲像前任王后那樣的如同空氣般的存在。雖然從心底裡看不起蓬帕杜夫人和杜巴麗夫人那樣的女人,可作爲女人,她也想像她們那樣,在宮廷中擁有十足的影響力,在所愛男人心中擁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瑪麗?安託瓦內特沒有起來接信,這一行爲被她身邊的諾埃萊伯爵夫人代勞了。伯爵夫人取過信後,瑪麗?安託瓦內特便對梅爾西伯爵說:“這封信我身體好些就會看,你如果沒有事的話就請先離開吧”
梅爾西伯爵面色一僵,自然聽出了言下之意是在趕人。他輕咳一聲,神色無恙地說:“攝政王妃殿下,這一次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
“重要的事?”瑪麗?安託瓦內特裝着並不感興趣,心中卻在意起他對自己的稱呼。“攝政王妃”,雖然是攝政王的妻子,可一直以來她都是被稱爲“王儲妃”,身在巴黎的梅爾西伯爵怎麼可能會喊錯?
瑪麗?安託瓦內特只是以爲這是梅爾西伯爵爲了討好她,纔會選擇這個叫法,可她並不知道,這個喊法正是中低階貴族和普通平民對她的稱呼。在沒有任何不利謠言,又沒有任何出位言行的情況下,憑藉着年青、美麗以及丈夫的聲望,她也連帶着享受了一回雞犬升天的待遇。梅爾西伯爵雖然身在巴黎,可與巴黎上流社交沒什麼交集的他,更多的還是與普通貴族交往,因此也就自然而然接受了“攝政王妃”的喊法。
然而,無論原因如何,瑪麗?安託瓦內特卻因梅爾西伯爵的“溜鬚拍馬”行爲而更加討厭他。
王儲妃這個稱呼無論何時都合適,因爲這畢竟是正式的頭銜稱號,而攝政王妃這個稱呼,瑪麗?安託瓦內特卻因爲攝政王的臨時性而連帶着也鄙視着它。
她在法蘭西的這幾年,實際上十分的敏感,只是表面上裝出遲鈍的樣子而已。她當然知道周圍人是如何看她的,更知道有無數人期望她離開。王儲妃這個稱號正好能夠給她以安慰,因爲王儲是不可能廢除的。但是,攝政王妃這個稱呼卻讓她恐懼,因爲攝政王是一個臨時職務,十分不穩定,隨時有撤職的可能,因此,攝政王妃也便很不穩定,有隨時被剝奪的可能。
她也許只是神經太過敏感了,但是,無疑梅爾西伯爵的稱呼正好刺中了她的弱點。
“攝政王妃殿下,這一次我之所以來此,是奉了您母親和您的兄長的命令,來與攝政王殿下商討有關波蘭的事。”梅爾西伯爵說。
“波蘭?你指的該不會是波蘭王冠吧”瑪麗?安託瓦內特因爲胸中的業火,而難以再僞裝下去,只能以冰霜姿態懾人。
梅爾西伯爵頓時一怔,一是被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未卜先知驚住,一是被她的冰冷麪孔所懾住。
瑪麗?安託瓦內特不等梅爾西伯爵開口,便冷冷地說:“既然是要和路易談,那麼你應該去找他,而不是來找我。”
梅爾西伯爵因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決絕態度而啞口無言,不得不思索起破局辦法。與此同時,郊外狩獵場中的攝政王路易,也被面前的年輕人纏住了。
“殿下,我希望您能夠同意我們的要求,讓我們參加印度洋的遠征。”博伊斯懇求道。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麼也就是迪昂去過你們那裡了。我想迪昂的心中已經有了選擇,這一點要聽他的。”路易語氣嚴肅地說。
“殿下,德?博蒙伯爵實際上已經口頭挑中了我們,但是,是他說的,要得到您的允許。”貝爾蒂埃說。
“你也想要去印度洋?”路易不解地問貝爾蒂埃。博伊斯的行爲還好解釋,這個人歷來就不安份,而貝爾蒂埃可是一個以穩健着稱的智將,怎麼也如此不理智了?
“是的,殿下。”貝爾蒂埃語氣響亮地說,“因爲我聽說這一次去遠征,只要能夠勝利,便能夠獲得貴族的頭銜和土地。”
“是的,這是我下的命令。”路易內心一愣,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一個“貴族頭銜”令穩健的貝爾蒂埃決定參加遠征軍。這也無奈,人爲財死,誰都想要成爲貴族。同樣的誘惑,塞呂裡耶這個出生便是貴族的人自是不會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