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武植刻意向汴京日報那邊打招呼,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把關注點放在了官員的人身安全上,大家都在議論,大宋的官員什麼時候成爲了高危職業了?
先是前禁軍殿帥高俅高太尉一家被賊人屠戮滿門!又是新晉刑部侍郎孫鑫孫大人一家被人防火滅門!這會又輪到大宋都城開封府的長官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圍堵行刺?!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所以,報紙消息一出,大宋社會各界人士都議論紛紛,連朝廷官員們也都十分沒有安全感,已經有很多官員準備寫奏摺建議朝廷對官員再加大安保力度了。
而在汴京太學院一處教舍內,正聚集着無數學子,學子們最中間一名身着太學生白色儒衫黑色儒帽,但五官成熟的學生無疑是全場的焦點,他正慷慨激昂的對衆學子說着什麼。
“真是大快人心!六賊近來都收斂了很多,唯獨這個第七賊武植分外猖獗,大宋西北有西夏人重兵壓境,他居然建議陛下只下一道聖旨對西夏人辱罵?如此小兒伎倆焉能用於軍國大事?西夏人最是兇暴,這一罵必然會爲我大宋招惹戰禍,又有無數士兵要戰死沙場,又有百姓要遭殃了啊!”
大揭武植罪惡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宋最有名的“公知”,率先定義大宋六賊的憤青陳東。
陳東頓了下,環視周圍同樣義憤填膺的學生們,繼續道:“好在天道誅惡,那武植禍國殃民,此刻終於遭到了報應,只可惜那些刺客沒有將此人除掉,若是除掉此人,我大宋又能少了一個蛀蟲啊!”
陳東嫉惡如仇,對於貪官污吏恨之入骨,更別提武植這樣被他定義爲“賊臣”的人了,正因爲他有這種性格,又頗有膽氣,敢於批判朝廷弊政,敢於公開聲討以蔡京爲首的“七賊”,也讓他在大宋學子中成爲了偶像級別的存在。
無數熱血青年都對他趨之若鶩。
“陳東!你休要胡言!我師父他是爲了追查孫家的滅門案件,才招致賊人刺殺的!”
突然,一聲嘹亮且激動的聲音在教舍的拐角響了起來,衆人循聲一看,原來是太學院最小的學生謝清。
只見小謝清漲紅了臉,指着陳東堅定反駁道:“我師父不是壞人,你在污衊他!”
衆學子聽聞他爲大奸臣辯解,都鄙夷的看了看他。而小謝清形單影隻,面對衆人的白眼,只是紅着臉,咬了咬嘴脣,但還是毫不畏懼的直視着中間的陳東。
陳東冷笑一下,反問道:“他不是奸臣?我污衊與他?我問問你,對西夏人的那道聖旨是不是他慫恿陛下頒的?他是靠什麼獲得如今之官位的?他來到汴京後是不是整日的陪官家玩那些奇yin巧技?汴京城郊勞民傷財的那項蹴鞠場的工程是不是他提出的?………這些不是奸臣所爲?我污衊他了?”
一連串鏗鏘有力的反問,個個都有事實根據,直問的小謝清憋的臉色蒼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陳東不理小謝清,環顧左右道:“再說武植接手孫家的滅門案後,如今已經過去了數天,可案件依舊毫無進展,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那武植自從當了開封府判官後,一直都閒坐在府衙,當日去孫家案發現場探查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就那樣的姿態,還指望他查出什麼真相!我看孫大人一家永世不得昭雪了!那武植就是想得到開封府的大權,昨日的刺殺依我看根本不是因爲案情,而是有江湖豪傑看不慣此**國殃民,爲民除害呢!”
“你胡說!”
小謝清唯有大聲咆哮着反駁,可任憑他聲音再大,也顯得蒼白無力。
“謝清啊!我勸你還是不要維護武植了,你只是拜他爲師學畫畫的,若你和他劃清界限,我們還是拿你當同窗,絕不會因此歧視你的。”一個學子對小謝清道。
“是啊!謝清你的爲人我們還是很清楚的,不過我勸你還是儘早離開武家,武植雖然文采一流繪畫無雙,可人品實在有夠拙劣的,你千萬別他教帶壞了。”又一人不冷不熱道。
小謝清滿臉委屈,他還在極力爲武植辯解着。
“我師父不是那樣的人,不是,不是……”
語氣十分低落不甘,似乎在自己騙自己。
“諸位同窗,諸位同仁!算算時間,陛下的聖旨也已經傳到了西夏那邊了,到時候兩國必定交惡,西北邊境必定會生靈塗炭,我們絕不能放過罪魁禍首武植,各位可願與我一起去開封府衙門口,聲討那賊人武植?!”
“願意!願意!”
“勢必噴死武賊!”
…………
陳東振臂一呼,周圍學子無不熱血沸騰的響應着。
“好!那我們養精蓄銳靜等消息,到時候誓要爲西北將士和百姓討個公道,逼朝廷除掉武賊………”
“除掉武賊!”
“除掉武賊!”
…………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陳東等一衆太學生們喊口號快喊到**的時候,一個瘦小的太學生突然闖進教舍,滿臉驚駭的大喊大叫了起來。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還有沒有一點斯文?”陳東展現了他帶頭大哥的風範,穩住那學生後,他問道:“什麼不好了?慢慢說。”
那瘦學生粗喘了一口氣,緊張的看了看陳東他們,道:“其實也不是壞消息,而是一個好消息………”
話說一半,他又停了下來。
“怎麼一會壞消息一會好消息的,快說!”
陳東他們不耐煩催道。
“西夏那邊的最新消息已經傳到了汴京……據說,據說……西夏人收到我大宋官家的聖旨後,立刻就從西北邊境退兵了,並上了乞罪書,表示再也不會犯我大宋邊境了。”
瘦學生斷斷續續的說完,陳東等太學生的神情由憤怒逐漸變成吃驚,最後定格到不可思議,並齊刷刷的發起了愣來。
只有拐角一個個頭不高的學生眼睛亮了起來。
“什麼?西夏人居然真的退兵了?這消息確切嗎?只是因爲收到了朝廷的聖旨嗎?還是因爲童貫在西北發兵威脅了?”陳東難以置信道。
“消息千真萬確,已經傳開了,而且西夏人的乞罪使者也進入了大宋境內,汴京日報也在加印報紙,很快就會公佈天下!”瘦學生興奮道,“就是因爲官家的那道聖旨,童太尉並未調兵威脅西夏人。”
聞言,陳東干巴巴的張了張嘴,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竟以一言止兵戈,武大人莫非是聖賢轉世?”
儘管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在刻意壓抑着自己不朝武植那邊想,可還是有人忍不住的唏噓了起來,而且評價還如此之高。
這也難怪,中國曆代的讀書人蔘與國家大事終極追求就是能以文伐武,以德服人,最後以仁義服萬邦。不過終極追求畢竟是虛無縹緲的,就算是聖人孔夫子再世也未能做到,所以誰若是能以大能力完成哪怕和這種追求近似的事件,也會被大加追捧。
所謂用兵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也!
而今日武植一言喝退西夏數十萬精兵之事蹟,完全就是文人們治國平天下最最理想,最最完美的呈現!
試想一下,身處文明繁榮昌盛的華夏大地,面對茹毛飲血的蠻族大軍如虎狼壓境,文人執筆而起,只書寥寥數言罵之,便可讓百萬雄師如喪家之犬退去,這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美好!
而今武植做到了,也就難怪他的形象瞬間在士子心中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了。
“難道我們錯怪武大人了?”
“可事實證明,武大人這次的建議是完全正確的啊!如果不是武大人這一言,我們大宋該如何讓西夏退兵呢?是賠大量的歲幣?還是調兵對壘?還是別的方法?”
“沒有比武大人的提議更完美的辦法了!我等確實是錯怪武大人了啊!慚愧慚愧!”
…………
還有些搖擺不定的學子經過冷靜分析後,也徹底拜服到了武植這邊,甚至連剛纔慷慨激昂的陳東,也呆呆的站在中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看來,我們真的冤枉武大人了,慚愧慚愧,武大人之高瞻遠矚一向是我等望塵莫及的啊!在下改日一定登門請罪!”
陳東倒是條漢子,面對如山的事實,非常誠懇的承認了錯誤,還對拐角的小謝清道了歉。
“謝兄,是我誤會了,還請包涵。”
書生之間互稱“兄”和年齡沒有關係,相當於後世的“先生”,可小謝清還未成年,被陳東這樣稱呼已經算是很有面子了,就像後世某位學者很認真的稱呼小學生爲某某先生一樣。
“我就說你是污衊我師父吧!”
小謝清方纔收了太多委屈,這會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我雖然對西夏之事上誤會了武大人,但對於其它的,我並未污衊武大人!”
陳東卻是個涇渭分明的君子,他會爲西夏的事情認錯道歉,可也不會盲目跟風,對於武植其它的劣行,他可是還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