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芷沒有讓她爹一狀告到皇帝跟前去,即便她真的以爲我灌了她紅花。理由很簡單,麝香是她自作主張下的,這事抖出去,她全家就完了。
“冬雪,你事後是怎麼知道這事是楊芷做的?”這件事情,齊王司馬攸都覺得是一件無頭案,冬雪要有多大的手段才能查出來?
“其實奴婢一開始也沒想到會是她。”冬雪一邊給我添茶,一邊答道。殿裡除了林婉清,其他人都被打發出去了,冬雪倒完茶,我就招呼她和林婉清坐下慢慢說。
“這宮裡除了娘娘,都是皇上的女人,按道理講,沒有一個人跟娘娘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她們要爭寵要算計,都該是衝着胡貴嬪去的,可唯獨有一個人很特殊,就是楊芷。”
“這話怎麼說的?她是未來的皇后,跟我應該沒衝突啊。”如果說我真幹了什麼對不起楊芷的事,那就是那次好心辦壞事讓李充容做東請客了。楊芷要真爲了這事就會要我孩子的命,那也太喪心病狂了。
林婉清聽到這,突然想到了什麼,插了句話,“奴婢原來在武元皇后身邊伺候的時候,依稀聽皇后提過,說楊芷小姐原是楊太傅悉心栽培的太子妃人選。”
不是吧,怎麼還有這麼一齣戲?
“正是如此。”冬雪接過話茬,“楊芷小姐雖然跟太子殿下同年,可到底長了太子殿下一輩,所以先皇后堅持不同意,此事就作罷了。”
“楊芷心高氣傲,讓她嫁給那個白癡替身,她也不會願意吧。”楊芷在我眼裡,心高的已經有點腦殘了,要不怎麼能在進宮第一天就穿了一身大紅來刺激皇帝的諸位小老婆。要說楊芷一早就知道司馬燁是真太子,她爲了司馬燁要害我還有可能,可她認識的太子一直是那個白癡替身啊,不能這麼耿耿於懷吧,應該謝謝我救她出火坑纔對。
“娘娘,楊家人怎麼會不知道那個白癡只是一個替身?楊芷肯定也知道真正的太子不是那個樣子的。”冬雪毫不客氣地白了我一眼,顯然是認爲我提出的問題很白癡,“據奴婢所知,楊家人一直不清楚的,只不過是真太子究竟是誰。先皇后當初將好幾個皇室子弟養在身邊,就是在給太子殿下打掩護。楊芷小姐因爲經常出入宮闈,見過太子殿下幾次,剩下的,娘娘您懂的……”
“你的意思是,楊芷本來就喜歡司馬燁,在知道司馬燁是太子而自己當不成太子妃之後就對我羨慕嫉妒恨了?”汗啊,合着我還沒進宮的時候,楊芷就恨上我了。“你當時告訴我說是楊芷下得麝香
,言之鑿鑿,我還以爲你就是想讓我去詐楊芷的口供呢,沒想到你也只是猜測。”
“娘娘,在宮裡,大家都明白真相卻又抓不到證據的事情太多了,您要習慣纔好。”林婉清神情淡漠得很,像是見慣了這種事。
“其實她也怪可憐的,嫁給一個能當自己爹的人,那個人還不愛她。”我託着腮幫子感慨了一下。什麼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楊芷就是例子。“你們說,她爲什麼要模仿她姐姐楊漣,故意招司馬炎噁心,這樣她的日子不是更不好過嗎?現在她算是把整個後宮全都得罪光了,只是礙着先皇后也是楊家人,要不皇上肯定會要了她的命的,何必呢。”
冬雪與林婉清相視一眼,都搖搖頭道:“奴婢也想不通。”
清河園裡,哭得不成人形狼狽不堪猶自癱倒在地的楊芷迎來了一位稀客——太子司馬衷。
“別哭了,慕慕看上去古靈精怪一會聰明一會笨的讓人摸不着頭腦,可卻是最善心不過的。她剛剛承受過喪子之痛,怎麼會真的給你灌一壺紅花下去。”司馬燁連小順子和桃夭都沒帶,一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未來後媽的院子,看都沒看楊芷一眼,就自顧自地坐上了主位。
清河園裡的奴才被今天一出接一出的戲碼整得昏頭脹腦,都忘了招呼一下太子殿下,眼看着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有話要和楊芷說,一個個都識相地退了出去,連楊芷的貼身丫鬟都給強帶走了,一時間清河園正殿裡就剩下了楊芷和司馬燁兩個人。
楊芷聽了司馬燁的話愣住了,她當然希望自己沒有真的喝了一壺紅花,可司馬燁對太子妃的迴護更是讓她妒火中燒。
“你怎麼就知道那不是紅花?宮裡沒有真正善良的人,你就這麼相信她?還是你怕我把這事捅出去和她同歸於盡?”楊芷通紅的眼中毫不掩飾對於賈南風的仇恨,這讓司馬燁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若是連這點都信不過,我有什麼資格娶她?”司馬燁嘲諷地一笑,“我倒真的希望她給你喝的是紅花,至少這樣我可以更加放心,放心她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去!”
“我有哪點比不上她?!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在皇后身邊養着我又何嘗不是?你不是太子的時候我就喜歡你,當我知道我父親想把我嫁給太子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不管那個太子是不是個傻子,不能嫁給你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楊芷看着這個熟悉的陌生人,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在玩她,“爲什麼最後你變成了太子,太子妃卻變成了那個
又蠢又醜的丫頭!而我,卻要成爲一個替代品,嫁給一個可以當我爹的男人,爲了家族的野心成爲一個祭品!”
“輩分上的差距,在皇族中還真說不上什麼。”司馬燁的笑容越發明媚,刺得楊芷眼疼心痛。
“你父親盤算着什麼你也該清楚吧,你說我怎麼可能娶你?有朝一日你生下孩子,只怕你父親立刻就會要了我的命,拿那個孩子當傀儡謀朝篡位!”
“哈哈,原來真的是你執意不要我,我拿姐姐當藉口騙了自己這麼久,終於騙不下去了。”楊芷的形狀猶如擺脫了地獄裡酷刑的鬼魂,解脫的同時也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出身不是我能選的,我的命運也要受人擺佈,我不甘心!司馬燁,我恨你!”
“是呀,你不甘心,這個皇宮裡有哪個是甘心的?”司馬燁同情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你故意讓父皇討厭你,讓後宮嬪妃討厭你,就是爲了不當那個皇后吧。其實到現在你嘴上說恨我,你卻還是愛着我對吧?只要你把自己毀掉,你父親的野心就要受到遏制,你還是在爲了我盤算。”
司馬燁的一番話把楊芷說的傻在了原地,突然,楊芷激動地爬上前,氣息不穩地道:“你對我還是有情的對吧,你知道我是爲你好……”
“可惜你不該害慕慕,先是給她下毒想讓她絕育,後來又害死了我和她的女兒……”司馬燁挑起楊芷的下巴,看進她的眼睛裡,一字一字地說道:“我司馬燁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上一次沒有追究你,已經盡了我們自小的情分,這一次,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御書房裡,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洛陽城的人正跪在皇帝腳下彙報着事情。
“陛下,太子殿下已經去清河園了。”
“潘岳,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查到太子妃被下毒是楊芷所爲的。”司馬炎責問潘安。
“上次臣來的時候,臣已經知道了。”
“那時候爲什麼不說?”
“陛下,那時候您不需要這個答案。”
“你越來越會當差了。”
“陛下謬讚。”
司馬炎站起身踱了兩步,“本來想留着那個女人噁心一下楊駿,沒成想出了這碼事。”
“幫着楊芷在太子妃的香料裡下毒,是那人錯估了陛下。”
“由着衷兒去吧,那女人已經沒有價值了。”司馬炎瞥了潘安一眼道:“下去吧,你該在前線的。”
“是,臣一直在前線。臣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