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確定您就穿這身衣服去見皇上?萬一陛下怪罪您怎麼辦啊。”冬雪從一大早就皺着眉頭,因爲我要穿着一身破衣服去面聖。
說是破衣服,倒也沒有特別破,就是從腰封到裙襬下端有一條裂口而已,這當然是郭槐的傑作。
慣常居家穿的衣服大多是比較隨意簡約的樣式,如果穿出來見皇上就會顯得非常失禮,因此賈充在得到司馬炎要駕臨賈府的消息後就命人給我連夜趕製了一身禮服,從用料到做工,讓我看着真是口水直下三千尺啊。可惜,那道被蓄意剪開的口子是怎麼都無法修補的了,郭槐無非是想讓我當衆出醜,最好皇帝廢了我這個太子妃纔好。
司馬炎要是當真爲這個廢了我,我還真要謝謝郭槐呢!想憑這點雕蟲小技就讓本姑娘丟人,你還差得遠呢!
“冬雪啊,你都快比我媽還囉嗦了,就這兩句話你都念叨一早上了,本姑娘自有妙計,你別擔心。”我一邊應付着冬雪,一邊精心調製着我送給郭槐的回禮——十全大補湯。
冬雪終於放棄了勸我換衣服這個話頭,湊到爐竈前看我鍋裡燉的東西。剛一揭鍋蓋,冬雪立刻捂着鼻子蹲了下去,連鍋蓋都給打了。
“哈哈,冬雪,本小姐的廚藝如何?咳咳……”看到冬雪的反應,我一笑,忘記自己正用帕子捂着鼻子呢,這手一鬆,也被這十全大補湯的氣味嗆得直咳嗽。說實話,這湯裡除了冬雪買來的巴豆,剩下還有什麼東西,我自己都不清楚啊。從泔水桶裡隨便一撈,我哪知道里面是啥。
我衝冬雪揮揮手示意她回房等我,冬雪忙不迭地從這間充滿詭異氣味的小廚房逃了出去。
我把手帕繞道腦後打了個結,做了一個簡易口罩,從廚房挑了一個做工最精細的湯盅,將我給郭槐精心準備的美味倒了進去。
郭槐啊郭槐,今天本小姐要是不讓你把去年的飯都吐出來,我蘇曉慕三個字倒過來寫!
準備好湯,我從廚房的竈臺上沾了點灰摸到臉上,又找了個托盤端上湯盅,招呼了冬雪就往正廳走。
司馬炎已經到了,我之所以沒有跟着賈充一起全家去大門口接駕,是因爲司馬炎早就有旨意傳來,讓我不必着急,慢慢準備。看來皇帝也知道美容覺對女性的重要性啊,還挺體貼的,不過這種體貼和這個色狼皇帝聯繫到一起,我就有點反胃。
一路走去正廳,路上的僕人見我這幅打扮都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冬雪跟在我身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哎,這些孩子,功力不夠,遠遠不夠啊。
“母親,該進補了。”我人還沒進廳,刻意捏着嗓子發嗲的這幾個字就已經先傳進去了,向後瞥了一眼冬雪,她顯然很不適應我這麼說話,還打了個寒顫,看來我這個聲音拿捏的還是很到位的。冬雪的身份是沒資格進正廳的,於是我一人走了進去。
隨着我的到來,廳裡的人都傻了。無論是坐在正位上的皇帝司馬炎,還是在下面陪着的賈充郭槐,甚至隨駕來的宮女太監,無一不以看瘋子的眼神打量我。估計他們都在想:這就是未來的太子妃?沒有搞錯吧,這分明是個燒火丫頭。
賈充的臉色一片烏青,活像被人打了一樣;郭槐也沒料到我不僅真把這衣服穿
來了,還抹了一臉灰,她一驚之後就變成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陛下,小女御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賈充回過神來,立刻朝着司馬炎不停地磕頭。
司馬炎長得還真不錯誒,沒想到這個色狼還是挺有料的。膚白髮黑,劍眉星目,再來點王霸之氣一襯,活生生一個氣質男啊。雖然是跪坐着,但目測身高怎麼也有一米八,放在現代這是典型的高帥富啊。你說老子長得這麼帥,這兒子怎麼那麼挫啊!難道太子他媽跟郭槐是一個系列?
司馬炎被我飢渴的目光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咳嗽了兩聲對賈充說道:“愛卿莫慌,朕一向聽聞朕的這個準兒媳最是賢良淑德,知書達理,如此裝扮定是有原因的,不妨聽聽她如何解釋?”
司馬炎的話一下把我跑出十萬八千里的思緒拽了回來,一見到美男就走神,這個毛病要改,咳,必須改。
我順着司馬炎給的臺階趕緊就下,跪下來說道:“回陛下,臣女近日得了一個聽說很靈驗的滋補養顏方子,想着母親用最合適不過了就連夜下廚爲母親燉了這盅補湯。可惜臣女不擅廚藝,才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還請陛下恕罪。”
“哦?說來你也是一片孝心,朕怎麼能因此責怪你呢?看來朕這個兒媳婦沒挑錯,南風是個好孩子。”司馬炎拊掌大笑,而後瞥了郭槐一眼道:“既然是特地爲你做的,你還不趕緊趁熱喝了?”
原本只是想着當着皇帝的面,郭槐不好不喝,否則不給我這個皇帝兒媳婦的面子就是不給他皇帝的面子,沒想到司馬炎還挺向着我的。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傻兒子能娶到我這樣天仙似的大家閨秀是他們司馬家佔了便宜,所以才偏心吧。
郭槐一聽皇帝的話,臉都扭曲了,至於臉色變沒變我還真看不出來,誰叫她那麼黑呢?
我站起身,滿臉堆着燦爛的笑容,一步三扭地走到郭槐面前,用最甜最膩的聲音說道:“娘,快喝吧,涼了的話藥效就不好了。”
說完放下湯盅我就躲到賈充身後去了。我倒不是怕那湯的味道嗆着我,我是怕等會郭槐吐我一身。
果然,一開蓋,郭槐就被那股說臭不是臭說腥不是腥的味噎得嘔酸水。
“陛下,臣妾今日腸胃有點不舒服,怕無福消受……”郭槐想找個詞不喝,話沒說完就被司馬炎給堵了回去。
“腸胃不好更要喝藥,你喝了也許就好了。”司馬炎都沒擡眼看郭槐。
聖旨在那了,郭槐真是不喝也不行。她醞釀了半天,終於拿起湯盅一捏鼻子都灌了下去。
乖乖哦,這湯可是剛從竈上下來的,您這一灌,不是要把腸子都燙熟了?
我偷偷看了賈充一眼,只見賈充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我的便宜爹啊,我這也是替你出氣啊,你平常沒少被這醜婆娘欺負吧。
“咣噹”一聲,郭槐身前的小几被推翻了,湯盅摔在地上,郭槐身前的席子上噴灑得全是湯。郭槐也跪不住了,趴倒在地上,都沒人敢上前扶一把。一股難聞的氣味以郭槐爲中心散發出來。廳裡所有人包括司馬炎都挪到了郭槐對面的方位,恨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一衆宮女僕從捂着鼻子,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那表情跟哭似
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我猜他們是憋笑憋成這樣的。
這一盅湯被郭槐喝了三成吐了七成,也難怪,這味道加上這溫度,大部分湯還沒下去就被噴出來了。
熱鬧還沒完,正在這檔口,“假男人”跑了進來,一見她娘那副狼狽樣子,立刻就撲了上去想把郭槐攙起來。
晉朝的衣裙下襬很長,郭槐現在渾身抽筋,腿腳不利索,賈麗這麼一扶,孃兒倆一塊被裙襬絆了個跟頭,壓在了一起。估摸着是巴豆的藥勁上來了,只聽着一串響亮的爆破音,一股惡臭使正廳裡的空氣更加污濁了。
賈充在目睹了自己老婆一連串的醜態之後,腦子明顯跟不上了,我偷偷戳了賈充一下,賈充纔想起來皇帝還在自己身邊,趕忙和宮人一起將司馬炎請到了花園裡。我也被賈充拉了出去。
“愛卿啊,就這麼個沒規矩沒體統的老婆,你怎麼還不趁早休了她?朕前兩年爲你前妻家族平反,準你立左右夫人,迎回你的原配,也是這個醜婦從中作梗吧。”司馬炎看着滿頭大汗的賈充,也不忍心責怪他。畢竟賈充怕老婆,朝廷上下恐怕是沒人不知道的。
賈充對司馬炎這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一個勁點頭哈腰的。
“虧了朕選的兒媳婦不是這個醜婦所出,罷了,你先下去吧,留下南風陪着朕就好。”司馬炎也懶得看賈充了,索性放他走了。
賈充一走不要緊,我心裡可是開始嘀咕了:我說皇上,您不是這就要開始勾搭兒媳婦了吧。
“今天的事你做的很好,可見是個有腦子的。”司馬炎笑眯眯地看着我,看得我直發毛。這笑得也太壞了,跟剛纔初見面的儒雅風度完全是兩個人啊!果然皇帝都是腹黑,深藏不漏,當然你兒子司馬衷除外。那哥們是真傻。
“陛下的意思是……”
“郭氏向來潑辣,朕的面子也不給,就爲了朕允許你父親迎回你嫡母的事情,郭氏沒少在背地裡壞朕的名聲,你也算是替朕出了口惡氣。”
原來你們倆早就結仇了,就是拿我當槍使!
“陛下,您利用兒媳婦,是不是有點太不君子了。”別以爲你臉好看,你利用了本小姐本小姐就不跟你記仇!
“我的好兒媳,你不是也利用朕了嗎?”司馬炎一下子湊過來,黑亮亮的眼睛使勁地看我。
我趕忙往後退了兩步,雙手擋在胸前:“你要幹嘛?”
司馬炎一手叉腰一手扶額,無奈地嘆氣道:“朕無非是想看看自己的兒媳婦,你以爲是想幹什麼?朕的名聲就這麼壞?是不是又是郭氏在造謠?”
陛下,您這回還真冤枉郭槐了。不過大選五千美女還是後年的事,現在就拿你當色狼,你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冤的。
“罷了,今日朕就先回去了。”說着司馬炎就帶着一羣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開拔了。
纔沒出去幾步,司馬炎突然回過頭來很鄭重地跟我說:“你記住,並非所有的傳言都是真的,哪怕所有人都這麼說。”言罷,司馬炎離開了賈府。
我完全沒明白司馬炎話裡的含義,我也沒工夫搭理他。隨着今天司馬炎的到訪,我的宮廷禮儀課程宣告結束,我下面要做的,就是逃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