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逃婚,後是被鮮卑綁票,再是大婚,一路過來我將長江以南的東吳政權忘了個乾乾淨淨。晉朝此刻還沒有實現全國的統一,要到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西晉纔在鎮南大將軍杜預的帶領下滅掉東吳。而今年,泰始八年,公元272年,距離東吳滅亡應該還有八年纔對。
五月初,朝廷接到奏報,說是東吳西亭侯、西陵都督步闡叛變,東吳鎮軍大將軍陸抗出兵平叛。朝廷上下一致認爲這是一個一舉殲滅東吳的好機會,杜預的前任,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鎮南將軍羊祜帶頭在朝堂上提出應當興兵伐吳,居然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讓人不解的是,一向胸懷大志的司馬炎卻並沒有當庭批准這位從荊襄前線趕回來的大將的提議。
時至今日,我已經肯定了,我所生活的西晉,並不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一個,我不能再以自己學到的歷史知識去幫助司馬燁趨吉避凶了。從現在開始,我必須和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一樣,小心地謀劃未來的每一步。
“哎呀,娘娘,怎麼茶都涼了您還跟這捧着,奴婢這纔出去一會您就把周圍的人都遣開了,出了事可怎麼好?”冬雪說着奪走我手裡的茶杯,又拿了個薄被給我蓋上,“您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注意呢?在風口坐着也要蓋上點啊。”
自從我懷孕,冬雪嘮叨的功夫就愈發精進,能把人唸叨一天不重樣,我現在見了她就發憷。好容易她去御藥房幫我抓安胎藥去了,我趕緊就把周圍她留下的眼線全打發出去一個人清靜會,這不,她一回來就又開始唸叨我。
“娘娘,我叫你娘娘還不行嗎?你就放過我吧。五月天說熱不熱說冷不冷,就是燥得慌,我這在窗口透透氣,孩子不會有事的。”我眨眨眼睛,努力擺出一個好看的表情,想色誘一下這個丫頭。我發現這丫頭也是一個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要不怎麼對墨翔淺川他們態度就那麼溫婉呢?
“娘娘,沒用的,您破相之前的樣子奴婢都看慣了,你現在這樣還有什麼吸引力啊。”冬雪白了我一眼。
心中的小人內牛滿面有木有,放眼整個皇宮,只有這個丫頭片子敢這麼說
我!上次去御花園,碰到了司馬炎跟前的大紅人胡貴嬪胡芳,那女人剛說了我的臉一句,還沒冬雪這麼直白,就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據說是撞到了腰,躺在牀上呻()吟了一個禮拜。
我當然不會告訴胡貴嬪我身邊有影衛,想惹我?本宮樹上有人!
面對冬雪這個剋星,我放棄了鬥爭,直接轉移了話題:“太子下朝沒?這都快中午了怎麼還不見人。”
“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一會就該來信了,要不您先用膳,您現在可要……”
“娘娘,出事了!”
尖細的公鴨嗓子發出的咆哮音還真是有殺傷力,我揉了揉耳朵,看着小順子一路連跑帶顛連滾帶爬地進來,不由失笑:“小順子,是不是誰把你藏在後花園南牆左數第七十六塊磚下面的私房錢給挖走了?瞧你急的。”
小順子是個孝順孩子,家裡有個生病的老孃,所以他的月銀大多剩下來存着,找機會就讓人帶出宮去給他娘治病。
“啊?娘娘,您怎麼知道……”小順子一愣,險些被我晃過去,“哎呦,我的主子誒,奴才可不是跟您來說這個的,皇后娘娘在百花宴上暈倒了,已經給擡回甘露殿去了。現在皇上和太子都在甘露殿呢,太子說讓您也過去。”
“什麼?!”今日後宮舉辦百花宴,皇后身體不好,就交給胡貴嬪去操持了。我懷着身孕,皇后怕去百花宴人多手雜出岔子,就沒讓我去。昨天見到皇后人還好好的,雖然還是如往常一樣沒什麼氣力,但也不至於說暈倒就暈倒啊。
換了身衣服,我帶着冬雪和小順子就往甘露殿趕。說是趕,擡着我這麼一個孕婦,轎伕們誰也不敢走太快,等到了甘露殿,那裡早都是烏壓壓一片人了。
來到晉朝,我見的人其實不多,朝中的大臣除了我的便宜爹,乍一見到這麼多男人出現在後宮裡,我還真有點不適應。
司馬燁見我進來,上前幾步抓住我的手將我扶到了內殿,留下一衆正打算對我下跪行禮的大臣。
感覺司馬燁的手涼涼的還有些抖,我意識到事情估計會很嚴重了。果不其然,一進到內殿就看到淺川正在給皇后診脈。
淺川雖然是當世神醫,但他不是宮廷御醫,可以說,除了我、燁和司馬冏,他沒給任何皇室中人看過病。現在他能給皇后看病,肯定是衝着司馬燁的面子,也說明,皇后的病已經讓太醫院的國手們束手無策了。
司馬炎側坐在皇后的牀沿上,看向愛妻的目光中透出了一絲哀涼。以前雖然覺得司馬炎很隨和,但他畢竟是皇帝,所謂龍威,就是讓人親而難犯。可眼下,他只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男人,看着自己愛侶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流逝,哪怕握緊雙手,也留不住一絲生氣。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胡貴嬪也留在了這裡。那日語花園中飛揚跋扈口無遮攔的女人,今日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站在司馬炎身後,端莊貞靜,仿若一座玉雕。淡淡的目光灑在垂危的楊豔身上,竟是流露出一絲羨慕。
“孩子,你來了。”楊豔虛弱的聲音引回了我的注意力,看到她的臉,我驚呆了。
楊豔臉色青白,嘴脣黑紅,顯然是中了毒。她說話的聲音就像一縷遊絲,輕輕一碰就會消散。
“母后,你別擔心,淺川他醫術很好,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上前兩步柔聲安慰她。轉眼看了看淺川緊皺的眉頭,嘴裡的話變得很沒底氣。
“請皇后不要說話。”淺川語氣很急,顯然是壓着火氣,看來是對病人的不配合很不滿。
“罷了,神醫也別在費神了,本宮自己下的毒本宮自己知道。”皇后的話驚雷一般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豔兒,你怎麼……”司馬炎滿眼的不可置信,司馬燁更是一急之下引動了舊傷險些暈倒,扶着我才勉強站立。
楊豔一陣劇烈地咳嗽,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是我來解釋吧。”淺川放棄了診脈,“皇后體內本就有一種慢性毒,中毒者會慢慢變的身體虛弱、神志不清,到最後就會完全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如傀儡一般。這種毒若是遇到一種名爲蟬花的藥材,就會立刻毒發,無法可解。皇后娘娘的時間不多了,我這個外人就不打擾了。”
說完淺川就走了。司馬炎在楊豔眼神的示意下將她抱起來,讓她靠到自己身上。在楊豔看不到的地方,司馬炎的眼淚已經順着他白皙的臉頰不斷地流了下來。
“既然是陛下一家四口有話要說,那臣妾也不打擾了。”胡貴嬪在說到“一家四口”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滯澀了很多。任哪個女人親眼看到平時對自己寵愛有加自己的丈夫,心卻在別人身上,都不會好受的。按史書說,胡貴嬪應該是明年纔會入宮的呢,大勢,早就脫離了軌跡。
“妹妹留步,本宮要說的話,與你有莫大的干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