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六駕的那個玉雕和陛下宮裡珍藏的那個長得好像啊,怪不得我看着覺得很眼熟。”司馬燁的聲音幽幽傳來,使我的耳邊一下子靜了下來。好像從虛空中回到現實一般,我沒有聽清司馬燁說了什麼,只是有點呆滯地看着司馬燁從墨翔的背後慢慢走來。
“豈止是像,那根本是一模一樣,我神匠墨翔做出來的東西……”墨翔本來還自鳴得意地接着司馬燁的話茬,說着說着終於意識到自己在跟誰搭話……
“燁師弟……那個……”墨翔機械地轉過身去,好像全身的零件都生鏽了一樣,嘴角不停地在抽。
司馬燁無視了墨翔僵硬的表情,“唰”地一聲打開了扇子,不緊不慢地輕輕搖着,最終優哉遊哉地吐出一句:“我剛去過你的帳子,好東西不少啊。”
墨翔整個人一下子消失在了我眼前,他留下的聲音隨着風送到我耳中:“我的寶貝啊!”
我的大腦還在遲緩地處理着眼前這些景象和聲音,就覺得一個溫潤的觸感從臉頰上傳了來。
“你怎麼想的?”司馬燁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面前,一根白皙的手指從我臉頰上輕輕滑過。他過分親暱的動作並沒有讓我覺得反感,我擡頭望進他深邃的鳳目中失了神。
原來從沒注意過,這個比我小了三歲的人居然比我要高半頭呢。
“墨翔怎麼跑了?”我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當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真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這麼旖旎的氣氛下我怎麼能說出這麼無厘頭的話啊!
司馬燁也愣住了,有些木然地回了一句:“我把他做的假古董都砸了,他心疼了。”
司馬燁說完也意識到我們的對話有些詭異,似是有些不快,沒好氣地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怎麼想的。”
“啊,什麼怎麼想的?”這沒頭沒腦的問的是什麼啊。
“對於墨翔的話你怎麼想的!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笨!”司馬燁氣急敗壞,臉都有些紅了。
“喂,你自己問話不清楚還說我笨,無理取鬧。”我瞪了司馬燁一眼,“我想他說的話還是可信的吧,畢竟他很少這麼認真地說話。不過我還是不明白,說我是你的福星就要和你結婚嗎?結了婚就能化解掉你的劫數?”
“如果是這樣呢?”司馬燁意味深長地問。
我看着他,不自覺中又失陷在他的目光中。
“我們有相同的愛好,你出身好樣
貌好,是水鏡先生的學生肯定也很有本事,可是我不愛你,是不會和你結婚的。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我想這樣我也能幫你擋災吧。”我很認真地回答他。我蘇曉慕確實喜歡結交各色美男子,但是對於婚姻,我有我的原則。逃婚,一方面是因爲司馬衷本人又笨又難看,另一方面就是因爲我不會接受無愛的婚姻。
“愛?你認爲成親必須是相愛的兩個人才可以嗎?”司馬燁繼續問。
“這是自然,不愛對方,爲什麼要和對方一生一世在一起呢?”古人的思維果然是和我很有代溝啊,司馬燁的話放到A大去問,一定會被一衆妹子鄙視死。
“你不是喜歡長得好看聲音又好的嗎?你不愛我,是因爲我長得不夠美聲音不動聽嗎?”司馬燁似乎是在很遠的地方問話似的,若不然,爲什麼感覺會這麼空靈。
“不是啊,我沒見過比你更美的人……”我想了想,還是把內心深處自己都很少碰觸的地方暴露了出來,“我沒有愛過誰,從小到大,我只是非常喜歡長得漂亮的東西。古董也好人也好,只要有好看的外表我都會喜歡,但是我從來不曾‘愛’過什麼。”
“爲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因爲,從開始就明白,他們或者它們都不會迴應我吧。”這個是我的聲音在說嗎?我不確定。
似乎是一場夢,等我恢復自己的意識時,我躺在我帳中的牀榻上。不知爲什麼覺得很累很乏,索性抖開被單將自己一裹就沉沉睡了過去。
司馬冏的軍帳中
“你看上去很累,怎麼回事?”司馬冏看着自己的弟弟揉着太陽穴走進來,有些詫異地問。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司馬冏已見大好,正坐在桌案前處理公務,準備着明天大軍開拔的各項事宜。
“對那丫頭用了魂牽,精力消耗的有點多了。”司馬燁罕見地十分沒形象地往地毯上一躺,長長出了一口氣。
“魂牽?對慕慕?”司馬冏眉頭一皺,“魂牽之術你很少用,對那個丫頭犯得上用這等法術來套話?”
司馬燁蹙着眉,疲憊地說:“這丫頭隨口扯謊的功夫你又不是沒見過,她爹賈充都變成古玩店的夥計了,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司馬冏低頭沉思了下,露出一個“我明白了”的微笑。
“其實這丫頭真還不錯。你看洛陽城裡那些官家小姐哪個不是滿眼的榮華富貴,縱然有些才情也不過是爲了擡高自己的身價
罷了,倒不如慕慕這般真性情。”司馬冏說着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裡。
“哦?怎麼講。”司馬燁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口一問。
“她喜歡美色從來也不掩飾,不像那些小姐們,看到你我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就自薦枕蓆卻還要裝出溫婉知禮的樣子。她看上去很愛錢,逃個婚還要揹着這麼多細軟,可是你聽安仁說的沒?她居然教育安仁不可奢侈要懂得節儉。最有意思的還要數她和我比劍那次,放眼朝廷上下,誰家的姑娘敢如此挑釁我。”司馬冏說着就收不住話頭了。
司馬燁原本還懶懶地躺着,聽着聽着就坐起身來,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猶自滔滔說個不停的堂兄。
司馬冏似乎感覺到了司馬燁的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司馬燁。
司馬燁脣角輕挑,問道:“兄長前兩天不還說這丫頭嘴太壞,要整治她嗎?”
“刀子嘴巴豆腐心,她也就在嘴上佔點便宜,其實人還是很善良的。”司馬冏笑得很柔和。
“是啊,她就像一股清風,帶着一種陌生而新奇的馨香。對於你我這種在權力的泥沼中不斷掙扎的人來說,她的純淨散發着致命的魅力,卻也讓人看不得她如此乾淨。”司馬燁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此刻的神情有多複雜。
“有時候覺得,與其捉她回去,還不如就此放了她。”司馬冏感嘆道。
“她是孤的皇太子妃,皇兄最好牢記這一點。”司馬燁的話中帶上了皇族與生俱來的威嚴,處處透着不可抗拒的帝王之威。
司馬冏聞言認真地對司馬燁說:“你開始喜歡她了對吧。如果不是因爲她重要,你怎麼會對她用魂牽之術,只爲了她能對你說實話。”
司馬燁避開了兄長的目光,顧左右而言它:“她說,她不愛我,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能化解我的災劫卻也不願意嫁給我。”
“哦?那麼太子殿下,你要努力讓她愛上你了,依爲兄看,這也許不會是個容易的事。”司馬冏往椅背上一靠,幸災樂禍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司馬燁也換上了他招牌式的壞笑,玉手托腮,一雙鳳眼裡閃着狡黠的光芒看着司馬冏道:“我的好哥哥,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司馬冏邪肆一笑,對着皮裡陽秋的弟弟吐出四個字:“各憑本事!”
就這樣,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爲了大晉太子殿下和齊王世子殿下追逐的獵物。太子殿下,世子殿下,祝你們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