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風波之後,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到底是誰要害我,不是我不怕死,而是我自己已經快被女官們玩死了。
提前了三個月的大婚把整個皇宮攪的是雞飛狗跳,尤其是織造局。本來禮服被褥這些東西就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繡的,沒有什麼能節省時間的好法子,現在織造局每日夜裡都是燈火通明地趕工,連帶着我也要隨時隨地被請走試衣服。
若說只是這些事,那我就阿彌陀佛了,最最要命的是皇后不放過我。皇后楊豔身體一直不好,可爲了自己和兒子的地位說什麼都不肯放下後宮大權。按理說,太子的東宮是沒有治內權的,我也不需要管什麼事,哪怕是司馬燁想找小老婆都是皇后說了算的。可現在,我不但要管東宮,還要管整個後宮,我未來的婆婆一股腦地把那些零七八碎的事都推給了我,包括皇后的鳳印都送到了我的東配殿。
我幾次抗議都被楊豔駁回了,說是“早晚要學,早學比晚學好,出了紕漏本宮還能幫你一把”。於是乎我還能說什麼?老實幹活去吧。看到眼前那些賬本還有各殿呈上來的諸如分個炭盆扯幾尺布這類的雜物,我只覺得我一個腦袋三個大。
人一忙起來,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恍惚間好像上一秒我還和燁一起坐在回洛陽的馬車上,而下一秒,我已經穿着大紅的嫁衣坐在妝鏡前了。
賈充前後有兩個正室夫人,但都不是我親孃,司馬炎爲了擡高我的身份堵了別人的閒話,就讓齊王司馬攸收我做了義女,封了我一個郡主,讓我從齊王府出嫁。挑齊王而不挑別人,是因爲齊王是所有藩王中身份最高貴的,誰讓他是司馬炎的親弟弟呢。這可倒好,二十二三歲的齊王殿下又多了一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女兒,他的便宜兒女還一個個都比他親生的風光,不知齊王殿下作何感想。
真到了大婚這天,我倒成了最清閒的,只需要做人偶娃娃就好。讓化妝就坐着不動,讓換衣服就站起來伸胳膊,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簡單機械體力勞動。
冬雪也回來了,還是那個伶俐可愛的小丫頭,不過經過了尚儀局的調教,氣質真的變了很多,我都覺得有點陌生了,也許是太久沒見了吧。
因爲司馬燁的關係,我們的大婚是從天一亮就開始準備的。等都準備妥當,就快午時了,按程序,司馬燁該派使者來迎親了。我是正宮太子妃,三書六禮一應俱全。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迎娶正妻是要新郎自己來迎親的,可太子身份特殊,歷來是不會親自迎親的,就像皇帝大婚不會親自迎皇后,司馬燁只要在皇宮正殿宣政殿前等着就好了。
迎親使者是誰我還真沒猜出來。本來說是讓司馬冏來,
他最合適,但司馬冏說自己是孃家人嫁妹妹,怎麼也不能和婆家人同流合污,搞得司馬燁和我抱怨半天,說他哥有了義妹就不疼堂弟了,心眼都偏到我身上去了。
我要嫁的是大晉皇太子,送親的是齊王世子,以及淺川墨翔,護衛隊更是潘安親自出馬,這陣勢這待遇,就是司馬炎也享受不到啊。這麼一來,我這個從沒在世家大族社交圈子裡露過面的賈傢俬生女,身份地位在一夜間水漲船高。當然了,諸位世家小姐看到我身邊的這些美男,一定也會把我當成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原以爲賈充不會來,就算他想來郭槐也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阻止,不過他還是來了。
今兒個一早,賈充就登門了,跟齊王一路客套之後就等着我梳妝出來。齊王也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見到我出來,就秉退了所有人,留給我們父女二人單獨敘話的空間。
賈充拉住我的手,居然流了眼淚:“我女兒真好看,能看到你成爲太子妃,我也算對得起你娘了。”
汗死,老爹,你當初把我許給太子的時候,那可是個火坑啊。太子要真是個傻子,我那個陰間的娘還不爬上來咬死你。
“女兒,不瞞你說,我一早就知道太子的真實身份。”賈充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爹不是朝廷裡一等一的重臣,可是爹的位置很特殊,爲什麼皇帝會這麼安排,就是爲了給太子留一手。這些事情太子和皇后娘娘都是不知道的。”
看來司馬炎是既想栽培兒子,又不想讓皇后家族尾大不掉,可當初爲什麼還要把賈充調出洛陽呢?
“調出洛陽不過是一個讓你進宮的藉口,只有我懦弱膽小還自私自利,纔不會真正被那些人注意。”看賈充的口氣不像是開玩笑。
賈充從荷包內掏出一個玉佩,上面雕的是花開並蒂,玉是上好的白玉。他把玉佩放到我手裡,“有些話,現在也沒時間多說,你進了宮自然就會明白。爹自認一輩子盡忠,沒什麼後悔的,可唯獨把你嫁給太子這件事,我猶豫過,一入宮門深似海啊。這玉佩是你孃的遺物,也是一個信物。”
“信物?”我拿起來玉佩仔細看了看,“爹,你不會還自己……”
“想全身而退,怎麼能不留後路?”賈充感慨道,“不過現在我也是國丈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會有事,這些東西留在你手裡會更好。具體該怎麼用,冬雪會告訴你。”
“冬雪?”不是吧,難道那丫頭還是個影衛級別的人物?賈家的私家影衛。
“放在你身邊的人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你那次自殺之後,我就把冬雪調到你身邊了,原來在你身邊伺候的不是
她。”
“爹……我要是沒失憶呢?”
“換個丫頭又不是什麼大事,從小到大,你身邊的人也沒少換,賈府的人大多到了成家的年齡就放出去了,你不管事,不知道也正常。”
“……”還真是人性化。
不待多說,外面就傳來了司禮太監的聲音,宣旨的人來了。
賈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叮囑道:“進了宮一切小心,你平安比什麼都重要,太子是愛你的爹看得出來,爹真的希望你們可以一生平安喜樂。”
這話遇皇后如出一轍,我心裡也是熱乎乎的。
“我會的,爹。”我第一次真心的叫了賈充“爹”。
起身開門出去,我傻眼了——來宣讀冊封我爲太子妃聖旨的正使和副使分別是汝南王司馬亮和趙王司馬倫,而非三公九卿,這規格,冊封皇后都未必有啊!
然而在我看到迎親使者的時候,前面那些超規格禮遇全都是浮雲了——司馬燁親自來了。
“太子殿下怎麼來了?”這話不是我問的,是出自司馬冏之口,他也很驚訝。
“孤不親自來,大晉還有誰有資格做這個迎親使者?”司馬燁打起官腔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威風。
司馬冏笑了,那豪爽的聲音在爾虞我詐的皇族中絕對是一支獨秀,“好,真好!”
司馬冏說着牽過我的手交到了司馬燁手中,“好好待她。”
“不用你囑咐。”司馬燁緊緊握住我的手,挑脣一笑,彷彿一陣春風吹散了臘月的嚴寒,好像下一秒庭院中的牡丹就會爲他開放。我看着他的鳳眸,移不開一寸目光。
“還有……”司馬冏打斷了我們的對望。
“嗯?”
“一定要幸福。”
“謝謝你,哥哥。”
所有的禮儀規範被司馬燁的到來和司馬冏的舉動徹底打亂了,司馬燁根本沒讓我上花轎。他走到他的白馬前,翻身上馬,而後向我伸出手,“上來。”
感受着他掌心的溫熱,我一借力,側坐在了馬上,在一羣皇親國戚的驚愕中,我斜倚在司馬燁懷中,騎着馬,向着威嚴的皇宮走去。
前路不一定光明,甚至可能充滿危機,但是有司馬燁在,我願意去面對去鬥爭去爭取屬於我們的幸福。
你們不是想要燁的皇位嗎?你們不是想要我們的命嗎?來吧,我,大晉皇太子妃賈南風,等着你們!
迎親的隊伍隨着司馬燁和我一起開拔了,沉浸在興奮與幸福中的我完全沒有聽到冬雪追在隊伍後面的撕心裂肺的呼喊……
“娘娘!蓋頭!蓋頭啊!”
(本章完)